“佛家平不了乱世,前些年天下动荡不安,佛门借此宣扬教义,就连官家都起了兴盛佛门的念头,好在最后还是改了主意。”

陈长生听后倒是有些疑惑,问道:“官家欲求长生,不该兴道吗?”

刘怀张摇头道:“几年前确是如此,近些年倒是好了许多了,丹药也很少再吃了,小兄弟也应该明白那丹药到底是什么东西,官家吃了时候身体日渐衰弱,兴许也是看清了一些东西。”

陈长生听后道:“听老人家这话里的语气,应当是常见龙颜,想来是个官职不小。”

刘怀张笑了一下,说道:“芝麻绿豆大的官罢了,咱们以茶以书相谈,不论这些。”

陈长生听后和煦一笑,说道:“先前老人家有句话说的不错,佛家平不了乱世,不过相对而言,乱世才更能让佛门传教兴盛,唯有苦难将起,才有解脱一说,若安居乐业,反而难以兴盛。”

“正解。”

刘怀张点了点头,说道:“但对于大景而言,无论乱世还是太平,都不需要佛门,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是救不了世人的。”

陈长生说道:“那道家呢?”

刘怀张思索了一下,亦是摇头道:“道家主张大道无为,道法自然,虽说有些地方也合运国之策,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合适。”

“如今国难当前,这般情况,按理说应当先止内乱,再平外忧,可无论是北襄还是大景,却都在外战之上下了大功夫,忽略了内部的混乱,以至于如今这般乱象。”

“陈某一路走来,倒是见了不少苦难,若是说乱,应当还不算太乱吧。”

“乱!”

刘怀张不禁摇头叹道:“乱不在民生,而是在于官僚之间,上下官员各守其派,贪污、受贿……”

“若让我说,这些人应当处以极刑,但官家却是仁慈之君,屡屡放过,以至于如今上下官员都烂到了骨子里,眼中只有金钱利欲,心不在家国,如此官员,如何能治理好国家。”

陈长生见他义愤填膺,说话的力度都重了几分。

刘怀张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些重了,随即说道:“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自然会后悔。”

陈长生抿了一口茶水,对于这贪官污吏之事暂且不做评价。

他随即问道:“如今国难当前,老人家觉得,还有什么法子能救大景?”

刘怀张看向了面前的小兄弟,说道:“看起来小兄弟平时关注的不少。”

“常来茶楼,听他们胡咧咧的。”

陈长生笑了一下,说道:“在陈某看来,这般乱象,还需一位狠辣之君才是。”

刘怀张听后心中一顿。

面前这位小兄弟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如今乱世,已然不需要那仁慈之君了!

“小兄弟与我所想不谋而合。”

刘怀张笑了一下,他随即说道:“我大致算过,此番胜算甚至连一成都没有,其一是朝堂百官心不一致,国家危难之际,还在互相算计,其二便是国力薄弱,其三,则是官家太过仁慈,仁慈之君可治太平,但却如那佛家一般,平不了乱世。”

“一成胜算,又来自于何处?”陈长生问答。

“来于忠义二字。”

刘怀张说道:“就如小兄弟所说,先平民怨,使民心安定,需官家狠下心来,长刀染血,杀鸡儆猴,唬住那些贪墨的官员,如此才可平百姓之怨,如此方有忠君,所谓义字……”

说到这,刘怀张却是无奈一笑,说道:“这义字,其实来自于天下江湖,这并不取决于朝堂,而在于江湖武人心中的家国之心……”

陈长生听后点头道:“若是如此,的确有一成胜算。”

“难……”

刘怀张叹了口气,说道:“这两点都太难了。”

他曾无数次上书,却无一例外的都被驳回,一次两次三次……

越发下去,那庙堂天子甚至于都懒得再看的奏折。

这种无奈之感,唯独他自己感受的到。

杯中茶水饮尽。

刘怀张恍惚间回过神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时候不早,他便也打算走了。

陈长生也没有多留,与他道了一句告辞之后,便出了茶楼。

两人约定好明日再到茶楼相见。

分别与茶楼门口。

弦乐站在先生身旁,方才那楼上听的那一番话,她大致明白了些许。

她开口问道:“先生,真的还有一成胜算吗?”

陈长生说道:“说是一成都有些多了,兴许半成都没有,但总归还是有胜算的。”

弦乐抿了抿唇,像是有话要说一般。

“舍不得?”陈长生问道。

弦乐摇了摇头,说道:“弦乐已非阳间之人,再舍不得也没用了。”

她的确恨那些曾经欺负她的人。

但若是真让她选的话,她亦不希望大景会被淹没在这战火之中。

陈长生不禁摇头,说道:“若是朝堂官员都如方才这位一般,那大景何愁不兴,他啊,乃是真正的忠君忠国之士。”

弦乐顿了一下,口中呢喃着:“忠君忠国……”

她不曾见过这家国大义,说起来时也有些不明白,但当她想起方才那人那浑身补丁的衣衫时,好像又感觉明白了些许。

……

弦乐如今也没个去处,便跟在了先生的身旁。

陈长生回了常府。

常山正在府中等候,见先生归来,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先生昨夜没在府上?”

陈长生笑道:“去见了两位老朋友,贪了两杯酒,就忘了回来了……”

“原来如此。”常山点了点头。

弦乐看着面前的常山,说道:“陈先生,我认得他,他是大理寺少卿,他之前还时常进宫来着。”

“是吗?”陈长生道了一句。

常山见先生的目光看向一边,他顿了一下,随即便看了过去,问道:“先生身旁…可是还有别人?”

陈长生抬起手来,在常山的眉心处微微一点。

常山再次睁眼,随即便看见了站在先生身旁的女子。

他顿了一下。

忽的反应了过来,张口道:“你是……”

“弦乐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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