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赵贞观摩手中的这幅画时,却忽有一道声音传来。

“这位仁兄……”

赵贞回过头来,却见一位束发男子站在他的身后,宽袍长袖,眉眼和善。

束发男子开口道:“在下陆商,方才在楼中见到此画便挪不开眼了,可惜囊中羞涩,没能拍下,着实喜欢的厉害,所以冒昧前来,不知仁兄可否借我一观?只看一眼便足以。”

赵贞打量了他一眼,见其说话谈吐亦是得体,随即便将画递上前去。

“有何不可。”

“多谢仁兄。”

商陆低头看向那幅画,他的视线落在那山水中的一抹青影上。

他的脑海之中顿时就浮现出了一道影子,就如那日在书阁中所见一般,青衫先生,人世之仙。

温奕看向了这后来之人,见其目光聚集在那青影之上,于是便问道:“陆公子是看山水,还是看人?”

商陆抬起头来,正要回答,却又忽的改口。

“自然是…看山水。”

温奕看了看面前这二位,他也不戳破,只道了一句:“如果画已出手,便与温某无关了。”

赵贞接回了画,将其卷了起来,随后便问道:“如果真如温公子所说,此画乃是遇仙而作,那为何如今却要卖掉呢?”

温奕轻叹一声,说道:“当年战乱,家中也因此受了些波折,如今柴米油盐皆不便宜,此番也是无奈之举……”

“原来如此。”赵贞点了点头。

一旁商陆则是暗暗思索了起来。

赵贞也不再多问什么,随即便抬头道了一句告辞。

“画已过手,便不多留了。”

“告辞。”

走时赵贞还看了一眼商陆,两人的目光相对,二者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凡之处。

待赵贞离去之后,商陆却是回过头来,再次看向了温奕。

温奕问道:“陆公子可还有事?”

商陆问了一句:“敢问那画中之人,可是姓陈?”

温奕在那一瞬瞳孔猛缩,“你……”

商陆和煦一笑,说道:“看样子是了,温公子丹青了得,那一笔惊了琼楼亦是写的极好,我便代陈先生谢过温公子了。”

温奕正在愣神之间,却见商陆已然转身迈出了门去。

他想要上前去追,可转念一想却是顿住了步子。

画都已经出手了,又何必追上去问呢。

温奕无奈一叹,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场天大的机缘。

在那一瞬间,他便颓废了下来。

直到掌柜拿着那克扣完的七百五十余两白银上前来时,温奕这才恍惚间回过神来。

七百五十余两。

“怎能够,怎能够呢……”

温奕叹了一声,而一旁的掌柜则是问道:“温公子得了钱财还不高兴?”

温奕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解释。

商陆走出酒楼之后,目光便看到了那等候在街边的赵贞。

二人在同一时刻朝着对方望去。

赵贞走上前来,拱手道:“赵兴隆。”

“赵兄特意在此等着我?”商陆笑问道。

“你我都是明白这幅画有所不凡的人,方才那人问我们看山水还是看人,我二人前后不同,却答了同一个答案。”

赵贞笑着,道了一句:“既是眼光相同,何不同路而行?”

商陆听后思索了一下,问道:“我欲南下,顺江入河再至南方边域之地,赵兄顺路否?”

赵贞听后倒是一顿,有些意外道:“我之去处,亦是如此,入河过后到衍县,再转陆路至安宁县。”

商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却又很快淡了下去。

“竟有八成顺路。”商陆说道。

赵贞听后说道:“同路而行?”

商陆思索了一下,随即笑着答应道:“善!”

此二人于此结伴,乘快马一同离开了长春府。

而在那暗处,两队人马紧跟其后。

让人觉得意外的是,这两伙人各藏一处,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对方。

二者到了通天江后便乘上了一艘大船。

他们站在那船头闲聊,互相说道。

商陆说道:“想当年我便是坐着这艘船北上的,一去数十年,如今再回来,这眼中光景,真是大不一样了。”

赵贞点头道:“经历了战乱许多地方重修再造,自然有所不同了。”

“这倒是,不过相比起当初的时候,天下倒是更加乱了。”

“乱?”

赵贞来了兴致,问道:“乱在何处?”

“差异。”

商陆说道:“以前有位高人与我说起过,国家之兴亡民生至关重要,但如今大襄为主八年之久,可这天下却仍旧是零零散散的,襄人瞧不起景人,景人便更不愿归纳了。”

“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南北差异,北地襄人居多,南域以景人居多,这样一来,这家国便如分裂了一般,难以长存。”

赵贞听了这一番话后却是否认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愿意归纳,也不见得真心如何,五年前襄王几次平叛,杀天下三成景人,造反之辈,最终都难逃一死,杀到他们怕,便不会有分裂之象了。”

商陆听后笑问道:“我可听说几年前南域出现了一伙叛军,襄王派兵平叛,却吃了个大亏。”

“翻不起风浪。”赵贞说道。

商陆说道:“关于赵凶说的以杀止杀我不敢苟同,这天下江山,并不是用杀就能稳固的,打天下当有旷世雄胆,在这一点上陆某佩服襄王,但守天下却要有仁善之心,就算是假仁假善亦可成事,在这一点上襄王却是做的一塌糊涂。”

赵贞听后嗤笑一声,说道:“景人行反贼之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才是安稳天下之策,否则日后必成大乱。”

“杀的完吗?”

“就算杀不完,也要杀到他们怕,铁甲长刀,封喉绝命,届时孤影难成双,天下便彻底太平了。”

商陆长舒了一口气,看向赵贞道:“赵兄话语之间虽说戾气极重,但却又不缺雄心,我二人各有己见,想来是谁都不会服谁的。”

赵贞眉头舒展,他平静问道:“那按你说,该如何做才对?”

商陆摇了摇头,说道:“有何意义呢?赵兄固执,若是不亲眼所见,怕是是永远都只会遵循着自我。”

赵贞听后沉默了下来,他看向了那广阔的江面。

他不认为自己有何错。

如今天下之乱象,唯有心狠刀快,才可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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