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异常激烈。

战斗却又异常短暂。

前前后后,不过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已经分出了胜负。

但是躺倒在战场之上的尸体以及那些活着的人,却都见识了什么叫做殊死一搏。

刘布武付出了死亡重伤超过三百人的代价,将对面的这支唐军后勤辎重队给尽数歼灭了,除了死掉的,受伤的,剩下被他俘虏的不到三十人,而且基本上都是女子。

其实战斗一开始,刘布武就后悔了。

他以为这只是一支普通的北唐军队后勤辎重人员,特别是当他看到对面的队伍之中有着近百人身着特殊白色服装的人之后,便更加地相当然了。

因为身着这着服饰的人,是北唐军队之中一个独特的编制,野战医护营。

刘布武以这支队伍是护送个医护营的,顺带着带了一些粮草,他没有想到,这支队伍之中,居然拥有如此之多的手雷,猛火油弹,早知道如此,他患了失心疯才会正面发起强攻呢。只需要远远地尾随着,找准机会,一个突袭,什么问题就解决了。

可是最终,却变成了一场强攻。

当第一批进攻的百余名骑兵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大亏之后,刘布武就不可能退却了。

对面的士兵,战斗技巧其实并不出色,甚至绝大部分人都可以有战斗技巧,但他们的勇气,却让人叹服。

刘布武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举着点燃了引线的手雷,从那简陋的掩体之后冲出来,或高呼着口号,或闷不作声地义无反顾地冲向奔腾的战马。

这些人当然立即就死了。

但他们手里的手雷也爆炸了。

更可怖的是,不少人将多个手雷的引线串到了一起,点燃之后冲了出来,这样的集束手雷爆炸开来威力极其恐怖,波及十数丈方圆范围。

当第一匹战马冲进了这个简易的防卫圈之后,战斗其实就已经宣告结束了。当这名刘部的骑兵倒下去的那一刻,更多的骑兵从他撕开的口子里冲了进去。

一旦双方交裹在一起,精锐的训练有素的队伍立时便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战斗,变成了一场屠杀。

除了偶尔的北唐士兵的自爆之外,他们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从战果之上来说,刘布武自然是大获全胜,不但全歼了当面的所有北唐军队,还缴获了成箱成箱的手雷,猛火油弹。

但从自己的损失上来看,刘布武又觉得自己失败了。

他的右军,拢共也只有二千骑,面对着一群北唐的后勤兵,就折损了三百余人。那些受伤的,活下来的可能性基本上没有了。

有的看起来表面上什么伤痕也没有,但从他们大口大口地吐血便可以知道,他们的内腑受了重创。像这样的重创,在以往的战斗之中,刘布武已经见得很多了,那是被手雷这样的武器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给震伤的,与外伤相比,这样的伤,更加地让他麾下的医师们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在痛苦之中死去。

还有一些被猛火油灼伤的,能活下来的也不过是运气极好的十之一二罢了,看着那些痛苦哀嚎的受伤的部下,刘布武的心头就是一阵烦燥。

如果有后悔药,这个时候他想吃上一大碗。

难怪父亲说,自己还远远比不上腾建。如果是腾建,可定不会这么莽莽撞撞地便冲上来。

耳边传来了女子的尖叫之声,刘布武回头,看见一个士兵正将一个女医师拽在手里,另一只手却是伸进了对方的衣服里。那女医师拼命地挣扎着,尖叫着,但在对方铁钳一般的手里,却是毫无反抗的余地。

刘布武大怒,几步冲了过去,举起手里的马鞭子,没头没脑地向着这名士兵抽了下去。

“王八蛋,你精虫上脑吗?”

挨了几鞭子的士兵蔫蔫地丢下了这名女医师,女医师跌在泥泞之中,双手环抱在胸前,整个人蜷成一团,却还是抬起头,仇恨地看着刚刚救了她的刘布武。

“我知道你是医师。”刘布武指了指不远处那些受伤的士兵处:“你可以为救治他们吗?”

女医师看着他,突然一张口,一口唾沫喷向了刘布武。

刘布武侧身避开,制止了身边愤怒地想要抽刀砍杀女医师的亲兵,道:“瞧,你们也还有受伤没死的。我答应你,救我们一个人,我就允许你们救一个自己人。这交易如何?”

那名女医生楞住了。

“告诉你的同伴们,如果你们答应,这些受伤的北唐兵,我不会杀他们。”刘布武道。

女医师思忖片刻,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向了被捆起来的同伴。

“将军高明。”片刻之后,看到被俘的那些医师们开始救治两边的伤员,刘布武的亲兵恭维道:“北唐的这些医师手段高明,这一下子,可有不少兄弟能从阎罗王那里捡回一条命来了,等救治完了,咱们再将这些北唐人一刀砍了,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刘布武眼睛一翻:“刘某人说话算话,说要放了这些伤兵,就会放了这些伤兵。你当我说话是放屁吗?”

亲兵一楞,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等他们完事了,咱们就拔营启程。”刘布武道:“这些医师全部带走,北唐的这些伤兵嘛,就不必理会了。我说到做到,会放了他们,但却没有义务照顾他们。”

亲兵这才反应过来,这样的天气,这些人又受了这么重的伤,留在原地,不出一夜,一个个便都冻死了,感情将军并不是要放了这些人。

“将军,这些医师脾气都犟得很,只怕不易驯服!”

刘布武冷笑:“再犟,也不过是一些女人而已。现在难以驯服不要紧,等我们远离了这个地方,到了遥远的南方,到了南昭,交趾,占城这些地方,她们还能怎么办?听说那些地方都还没有开化,是烟瘴之地,这些女医师到时候对我们用处大得很。”

亲兵连连点头:“将军深谋远虑。”

“少拍马屁了。这些女医师,你亲自带人给我盯紧点儿。别让有些混帐有机会欺负她们,这些人都是我们宝贵的财产。”刘布武道:“告诉兄弟们,想要其他女人,我刘某人会给他们,但这些人,不行,要是他们不守规纪,莫怪我军法从事。”

“知道了。”亲兵道。“保管让这些女的全须全尾的。”

刘布武叹了一口气:“我们的医师太少了,这些人对我们来说有大用,再者不是都说了吗,医才父母心,学医的人啊,心都软得很。我们这一路上千里万里,总是能让这些人为我们效力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人就能救你一命呢!我们这些人,不怕死,不怕血,但病要来了,可不是勇气能解决的。”

因为两边的伤员都要救治,一直拖到天快要黑了,才总算将还能救的,进行了一个最初步的治疗,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已经有不少人在痛苦之中死去了。

北唐的数十名伤员被聚集在了一起,哭泣的女医师们在他们的中间点燃了一堆大火,然后便被刘部士卒们强行架上了一匹匹战马,然后整支队伍拔营,向着株州方向而去。

株州,任晓年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稍作整理驻扎之后,其部便一分为三,任晓年为中军,刘元为左军,秦宽为右军,三箭齐发,直奔湘潭。而留守在株州的,又只剩下了大约一千人的后勤辎重军以及临时在株州征召组织起来的青壮。

腾建所部,已经抵达到了湘潭附近,按照先前的计划,当是由刘谙所率领的先锋部队,先行向湘潭发起攻击。然后由他率领精锐部队,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不过这一次,腾建觉得不会这么容易,毕竟湘潭的驻守将领是丁太乙的次子丁昊,这里守卫的兵卒,也是湖南军队之中的精锐。

这一仗,不好打。

或者他们只是打上一打,象征性地完成了任务之后,就立即撤退,将这块硬骨头交给唐军自己来啃。

这是他临出发前,刘信达面授机宜之时,这般说的。

既然只是象征性的攻击,腾建也就懒得组织大家来商讨怎么攻击了。毕竟现在,对于他来说,保存实力,也是极为重要的。等到了南诏交趾之类的这些地方,手里没有实力,说什么都是白扯。

要想自己在哪里有一片天地,不一直是被刘信达呼来喝去的附庸,那么,手上就必须有自己的力量。

手上的这支左军,经过不停地战斗,不间断地吸血,现在腾建有把握能掌握一半之数,剩下的到了时候,多的是手段分化,拉拢,或者处理掉。

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名信使匆匆而来。

“腾将军,刘大将军紧急命令!”信使翻身下马,双手呈上了信件。

撕开信件,粗粗浏览了一遍,腾建脸色已是大变。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着信使,厉声质问道。

信使有些莫名其妙,看着腾建道:“腾将军,我不知道啊,刘大将军只说按此命令,立即行动。”

腾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刘谙将军哪里呢?”

“信使是一同出发的,现在也应该到了!”信使回答道。

腾建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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