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平了壕沟,搬开了大树,队伍再一次前行,只不过速度更慢了。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前去寻山匪谈判的校尉回来了。

校尉的模样让容规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

校尉少了一只耳朵。

看着鲜血淋漓的部下,容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他们怎么说?”

“一万斤粮食,一万贯钱,还有……”

“还有?”容规怒极反笑:“他们还想要什么?”

“那些山匪说,昨天他们本来只想弄几袋粮食的,结果我们却杀了他们一个同伴,现在除了上面这些钱粮之外,还得把昨天杀了他们同伴的杀手交出去,否则,让我们走不出博平岭!”校尉捂着耳朵,愤然道。

“知道他们大致的方位了吗?”容规问道。

校尉恨恨地点了点头,转身手指着一个方向:“这些山匪蠢得很,以为蒙着我的眼睛就能让我不知道他们的方位,可他们也不想想,在我见到他们那一刻被解下了眼罩子,周围的山脉,马上就能让我对他们进行定位。那在那里,虽然他们带着我绕了不少的路,但距此绝对不会超过一柱香的时刻,而且他们躲藏的地方,有一挂瀑布。”

“多少人,什么样的装备?”

“大约三百人,穿着破烂溜丢的,大多持刀,也有羊叉,还有长枪,大约有十几个人背的有猎弓。”校尉道。

“真是找死!”容规咬着牙道:“你去中军,告诉大将军,就说我去剿灭了这股山匪。让中军那边稍停片刻。”

“是!”少了一只耳朵的校尉早就在等着这句话,当下答应了一声,捂着脑袋拔腿便往中军方向跑。

“来人,随我去杀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山贼!”容规大声喝道。

旋即,两路人马从左右包抄而去,而容规却带着另一部,径直逼向刚刚校尉指明的方向。

中军,容观看着满头满脸鲜血的校尉,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容规的处理办法。事实上,到了这一地步,也容不得他再有息事宁人的想法了,左右军士,都已是满脸怒容了,如果自己当真满足了对方的要求,只怕军心就要散了。

“容规带了多少人去?”

“回大将军,末将走的时候,看到少将军带着前军两千人,分成了三路,中路由少将军亲自带队,左右两边包抄。”校尉道。

这还差不多!

杀鸡亦要用牛刀。

即便是狮子搏免,也得要用上全力,要么不出手,出手,便要让对手没有丝毫的活路。

“去让医师给你重新包扎一下,然后好好休息吧!”容观对校尉挥了挥手,又对近卫道:“传令下去,让大家就地休息一会儿吧!”

缓缓前行的队伍彻底地停了下来,容观也下了马,坐在马鞍子上,沉默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在他看来,获胜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就在于,左右两路的包抄能不能及时到位,这些股可恶的山匪彻底包圆,斩杀殆尽。

喊杀声隐隐传来,显然在远方,已经交上手了。

容观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哑然失笑,望山跑死马,虽然能听见声音,但此时自己这里距离前军便有三四里的距离,而距离他们交战的地方,真要走过去,弯弯曲曲的道路,只怕有七八里之多。

一柱香的功夫过去了,喊杀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愈来傅烈之势。

容观脸上变色。

不对!

不是喊杀的声音变大了,而是战场在向着自己这边移动。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因为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容观不敌对手,在缓缓后退,山匪在追击他。因为山匪如果要逃的话,绝对不会往这个方向上逃,因为他们明知道这里有更多的敌人。

再过片刻,喊杀声愈加明显了,这一次不仅是容观,便连他左右周边的部将们,也发现事情不对了,本来一个个坐在地上,此时全都站了起来,手握上了刀柄。

“容方,你带一个哨,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容观强自镇定,转身吩咐容家另一名将领。

“是!”一名年轻的将领,立即带着数百人,离开中军,向着前军方向迅速跑去。

容观此时发现了事情不对,而容规,此时却已经陷入到了绝境当中。

他们发现山匪非常顺利,校尉勘测的方位很准确,当容规看到对手的时候,对手也看到了他。

在容规的面前,的确只有三百人。

不过,此时,容规眼前的三百人,却非校尉嘴里的那些穿着破乱溜丢的衣服,手握破柴刀,羊叉,猎弓的山匪。

而是军容整齐,手持圆盾,横刀,腰间挂着弩弓的全副武装的精锐军队。

“容少将军,某家任晓年,恭候多时了。”任晓年放声大笑,而随着他的笑声,在他的身后,更多的唐军从树林之中密密麻麻地涌了出来,手中抬起的弩弓闪着森森的寒光。

“埋伏,唐军!”容规惊呼出声。“大家小心!”

在容规的惊呼声中,弩箭的啸叫之声猛然响起,而跟在弩箭之后的,则是如狼似虎扑过来的唐军精锐。

容规这里有一千人,而对手也只有一千人。

可是问题在于,容规的一千人虽然身体也很强壮,武器也很精良,训练也不差,但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的仗打得太少了。

而他们的对面,却是大唐军队之中那些最有经验的最凶悍的一批人,凶悍到其中的大多数,连大唐的军队也容不下他们。

甫一接战,福建兵便被杀得人仰马翻。

容规一边竭力抵挡,一边缓缓后退,他期待左右两翼的援军在听到响动之后,迅速向着这里靠近来支援自己。

但希望马上就破灭了。

先是左边,传来了喊杀之声。

片刻之后,右边亦是喊杀之声迭起。

“容少将军,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还要中间突破,左右两翼包抄吗?哈哈哈,如此教条的战术,是你老子教你的吗?他们来不了啦,快快祈祷你的老子来救你吧,哈哈哈,杀啊,杀光这些南贼!”任晓年放声狂笑。

二年以来,他所有的惶恐、不安、愤怒、彷徨,在再一次真正地踏上战场的时候,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于是他的部下,看到了一个比揍他们的时候,狂暴了不知多少倍的任大狗。

手中双刀如同两条蛟龙,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挡在他面前的福建兵,便如同一根根劈柴一般被他轻而易举地砍翻在地。

而杀到性起的时候,这位大唐悍将,竟然狂喝声中,将面前一名福建兵砍倒之后,犹嫌不足,半转身,右手刀带起一道弧光,轰然声中,竟然将一株碗口粗组的大树,自中一刀两断。

大树轰然倒下,唐兵齐声欢呼,而福建兵却更加丧胆了。

谁能挡此一刀?

无人!

至少在这个地方,没有。

双方人数对等,但一方鼓勇前进,一方却已是渐成溃散之势。

容规想要等的左右两翼援军,永远也不可能来了。

左右两翼各自分出了五百人,想去包抄山匪的后路,但他们碰到的唐军,在数量之上足足是他们的一倍有余。

一对一犹自不是对手,更何况现在他们一对二,甚至是一对三。

容规这里还是苦苦支撑,左右两翼,却是不到一柱香功夫,便告全军覆灭了。死伤无数,少数几个幸运儿,侥幸窜入树林之中,连滚带爬地跑了。

容规等来的不是自己的援军,而是呼啸着从左右两边围上来的唐军。

容方带着五百援军赶到的时候,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他们的前军,一少部分人正在向着自己这一方向上奔逃,而另一部分,却被唐军团团包围着正在肆意砍杀。

而他的堂兄容规,就是被包围的那一个。

一名使双刀的敌方将领,呼喝连连,双刀如同下雨一般地劈向了容规。

容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堂兄,先是刀断,接着是头断。无头的身躯被那名双刀武将一脚踹开,那人抬起头来,还沾着堂兄容规鲜血的刀,笔直地指向自己。

“杀光南贼!”那人大吼着,大步向前冲来。

容方一声大叫,竟然转身便向回跑。

中军的容观已经整顿了军队,确认容规他们遇到了麻烦,而容方去,也不见得能解决问题,容规两千人不能击败的对手,容方再去五百人,也最多只能维持局面。

当喊杀之声又近了一些之后,他不再犹豫,带着中军近两千人,迅速前移。

当他向前行出数里,刚刚走到山道转角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喊杀之声,他骇然回头,只见无数敌人,正在一侧的山上,密密麻麻地冲了下来。

他们的距离,此刻与自己距离中军的距离,差不多。

而此刻,中军方向发现了冲击而来的敌军,已是大乱。

因为中军,此刻已经没有多少护卫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而钩子,从昨天晚上就下了。

什么山匪,什么勒索,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激起己方的怒火,然后分兵出击,从而坠队对手的圈套。

“叔父,叔父,不好了,容大哥死了,容大哥被杀了!”容观身子在马上晃了一晃,看到狂奔而回的容方正在声嘶力竭地大叫。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名手提双刀的将领,健步如飞,正一边追着容方,一边将左右只顾逃命的一些福建兵随手砍倒。

“任晓年!”容观失声大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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