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哈哈哈哈……”

“驾!驾!”

二月中旬,随着京西铁路通车的消息传开,朱由检他们已经乘坐马车来到了西宁城西边的青海湖。

青海湖作为大明第二大湖泊,青藏高原中的一面明镜,不得不说朱由检不管是前世今生,都对他很好奇。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由于眼下时间太早,青海湖四周还属于冬末春初的气候,湖畔没有朱由检心中绿茵茵的草原、只有冬雪融化后的泥泞。

尽管由于天气的原因,风景并不是很好,但对于第一次看到那么大“湖”的朱慈烺等人来说,这里无疑是他们撒欢的天堂。

此刻的他们乘骑着几头不足朱由检腰高的小马驹在湖边玩闹,周素洁带着女官看护着他们,而朱由检则是做起了自己的正事。

他们眼下在青海湖北部的青海县,这里是照顾青海八九万牧民生活唯一的一个县城,并居住着数量不少的藏、蒙、汉等族百姓。

青海并没有内地人严重的那么贫瘠,它的境内有近六成的面积都是草原,尽管这些草原十分脆弱,但利用得当的情况下,它们依旧能养育上千万头牛羊。

数亿亩草场被朱由检划分成为了成了五大块,牧民们需要按照每年迁移一次的情况来进行迁移,以此维护当地脆弱的草场环境。

即便如此麻烦,但众多牧民并没有意见,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好处。

每户人家有上万亩草场,尽管草场脆弱,但也能养育上百头耕牛,上千只羊。

对于一户顶多七八个人的和硕特蒙古人来说,这样的日子是他们这辈子都想不到的。

曾经他们是各部台吉的私产,现在他们却成为了自己的主人,拥有自己的牛羊。

和硕特的蒙古人都如此,更别提那些曾经只是奴隶的吐蕃人了。

当他们听到齐王来到青海的时候,许多人就骑着马来到了青海县,一时间只能容纳万人的青海县被急得满满当当,朱由检只能无奈走出县城,来到了青海湖边。

湖边四周的山上,前来瞻仰朱由检的百姓多达三四万人。

朱由检命人在湖边搭了一个露天的大帐,从这三四万人里选出了三百多人前来坐下,近距离了解他们的生活。

陆元高选的地方不错,这里背靠青海湖的农田,北边是还未长出春草的草原和乌泱泱的人群。

当忐忑不安的三百多名各族代表在青海县县令的带领下抵达这里,他们也如期见到了自己心中的齐王。

“齐王千岁……”

“菩萨保佑……”

当他们见到坐在帐篷里的朱由检时,他们不约而同的做出了一个动作,那就是跪下,五体投地。

他们说着各族的语言,但表情十分诚恳,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感激朱由检。

“都起来吧,不要跪着了我们今天坐下来好好聊聊。”

朱由检和善笑着抬头,四夷馆的官员也将他的话翻译给了各族代表听。

六百名锦衣卫和西宁城的一千拱卫营士兵将这里包围了起来,警惕的看着这三百民族代表。

只是他们的目光不足以引起这三百人的注意,他们纷纷看着坐在帐篷里的朱由检,有的人还不敢想象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人的审美实际上都是一致的,当朱由检被他们看清的时候,许多人便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阳光撒在四周,朱由检坐在红罗盖伞下,身着绯色的圆领袍,整个人气势宏大,高鼻长目,唇齿分明。

加上那高出众人近一尺的身高,对于他们来说,齐王与天神下凡没有区别。

“我想知道青海县现在的情况,高县令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吗?”

朱由检说出的话被四夷馆官员翻译,所有人都能听得懂。

“回殿下……”

青海县的高姓县令闻言连忙作揖:“回殿下,朵甘府青海县下辖十三镇,共有百姓十万六千四百三十七人。”

“其中,牧民有七万九千二百三十五人,农民有二万七千一百人整,官员有一百零二人”

“青海县有耕地四十二万六千三百余亩,尽数皆为水浇地。”

高县令毕恭毕敬的回禀,朱由检闻言也对百姓们问道:

“他的话你们听到了,我想知道你们现在的生活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朝廷和我为你们做的。”

朱由检尽量不用“孤”、“吾”等容易产生疏离感的自称,他诚恳的询问三百代表,而代表们终归是百姓,并且大多还是边民和牧民、奴隶出身。

他们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自己还缺什么。

青海很苦寒,但那是对于生活在关内的大明百姓和贵族来说。

把关内的百姓丢到这里,他们可能会会嫌弃水果、蔬菜的种类不多,没有便宜的鱼食吃,饲料也不足够。

可对于这群曾经是奴隶、牧民、边民的人来说,他们并不觉得青海苦寒,反而觉得这块地方是代表了自己新生的地方。

“我们现在能每天吃到精粮,时不时能吃肉,孩子有书读,赋税交的少,已经很满足了,菩萨殿下。”

在许久的沉吟后,终于有一个胆子大的藏民开口说出了自己一群人的想法,并且赢得了众人的点头认可。

他的这些话,和四周人满足的笑容,让朱由检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

“菩萨殿下,我们什么都有了,来这里不是为了诉苦的,我们是为了见您而来的。”

“我们想见见您。”

“对!我们是为了见您才来的!”

藏民和蒙古牧民们的话被四夷馆的翻译官员挑选了几个重要的进行翻译,看似不多,但下面已经七嘴八舌的响起了他们口中的心声。

对于这些话,朱由检很是高兴,也很是感动。

“我来这里是解决你们生活的问题,现在你们都说没有问题,那我来这里反而没什么事情了。”

朱由检笑着开口,对面的百姓也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现在的收入怎么样?家里每天每个人能吃几斤米?能不能吃到菜?有哪些菜?物价会不会太贵了?青海的官员有没有欺负你们的?”

朱由检一字一句的询问,下面的牧民和边民们也七嘴八舌的回答了起来:

“我们种地,每户少的有四五十亩,多的有一百多亩。”

“对!每户能有三四头耕牛,我家六口人种一年粮食下来,交了赋税,留下吃的粮食,卖给皇店还能有三十二三两银子。”

“我们是牧民,每户七八口人现在都有上万亩草场,有二三十头牛,六七百只羊,每年可以卖三四头牛,二百来只羊,交了赋税买了粮食还能有四五十两银子”

“家里基本上每天可以吃十七八斤米,两三斤肉,平常吃点野菜,但高县令说火车通了,很快就能吃到南方的白菜了。”

“物价不是很贵,但东西很少,很多时候买不到油盐酱醋和布匹。”

“村官对我们很好,没有欺负我们。”

“我……”

百姓们说着自己周围的情况,朱由检认真的听着。

对于物价和收入之类的,他是比较相信的,而物资困难的事情,他也理解并想着解决。

至于村官对他们还好的话,朱由检是不怎么信的,毕竟他知道村官的秉性,贪污和偷拿偷取是肯定有的。

之所以百姓觉得他们还不错,不是因为村官有多好,而是之前管理他们的部落百户长,奴隶主,边疆酷吏太狠了,显得村官很好罢了。

心知肚明的朱由检经过短暂思考,也开口为他们的难题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物资不多是因为之前铁路没有修到西宁,西宁也没有修建水泥地抵达青海县。”

“现在铁路修好了,后面只要再修好县道和府道,那以后的酱醋盐酒和布匹、红糖、白糖都会源源不断地运送进来的。”

“你们再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后我一定让人修通一条抵达青海县的县道。”

朱由检笑着说出办法和问题所在,百姓们闻言也纷纷高兴的笑着。

之后,朱由检也继续和他们聊起了生活上的困难和问题,不过对于自身幸福感爆棚的青海边民来说,朱由检问什么,他们都是说过得很不错,以至于朱由检一直苦笑。

如此一直到了黄昏,朱由检才起身宣布结束了这次出行。

他带着三百多代表和近两千拱卫兵马、锦衣卫走向了一天都没有离开的那三四万百姓。

“菩萨殿下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一声大喊,所有人纷纷起身朝着朱由检那边走去。

数万人走向他们,这让负责拱卫的兵马十分紧张,但朱由检却没有害怕的表现,而是示意他们放松,同时也走了上去。

百姓们并不知道谁是齐王,但当他们看到身高近六尺的朱由检时,他们便知道谁是齐王。

或许只有齐王才会拥有这样的身材、姿态和容貌。

“菩萨殿下!”

乌泱泱的百姓一股脑的跪了下来,后面的百姓不明所以,但听说齐王来了,也纷纷跟着下跪,五体投地。

他们双手合十为那不曾谋面的人祈祷,而朱由检也上前扶起了一个个人,其它三百代表也跟着搀扶,同时喊着他们菩萨殿下不喜欢人下跪。

与这乌泱泱的人群相比,朱由检的身影显得十分单薄。

许许多多百姓起来后便激动的上前,朱由检也尽可能握住他们的手。

“我要走了,你们要好好生活,有什么困难就找官府,县衙处理不了的就去府衙,府衙处理不了的就去布政司。”

朱由检被百姓们包围,尽管锦衣卫护着他,但还是显得十分拥挤。

“殿下!能不能站高一点,我们看不到你!”

人群里传来了汉话,但这个条件朱由检却不能满足,因为他并没有垫脚的东西。

“都回去吧,马上就要关城门了!”

朱由检从人海之中穿过,被许许多多百姓包围簇拥,一些不懂汉话的牧民纷纷献上了斩杀烤好的羊肉,朱由检往往来不及吃,便被人群挤着向前走。

除了献上羊肉的,还有一些放牧时淘到沙金的牧民将沙金献上,但朱由检让他们自己收好,用来改善生活。

朱由检快走出人海了,但许多百姓还是没有见到他的模样。

“冬……冬……冬……”

暮鼓声已经响起,但即便如此,百姓们却不见离去。

无奈,朱由检只能在锦衣卫的护送下上了马车,随后驶向了西宁的方向。

今夜,他们注定只能在马车上过夜了。

也与朱由检想的一样,当他离去后,聚集起来的百姓们也仿佛失去了主心骨,纷纷开始散开,只有一些骑马的牧民追了上来,用不熟练的官话喊道:

“菩萨殿下,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会来的,我三年后再来看你们!别追了,回去休息吧。”

朱由检打开车窗摆手,示意他们快点回家。

四夷馆的官员怕牧民听不懂,也翻译着朱由检的话给了牧民们听。

果然,当牧民们听到朱由检的话后,他们追了一段距离便不再追,而朱由检他们也渐渐驶远。

等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朱由检他们已经距离西宁城不过二百里。

不想太劳累的朱由检命人扎营。

当篝火在河谷中亮起,朱由检也下了马车,走进了搭建好的大帐之中。

他一进帐篷,便看到了准备好膳食的周素洁,不过却没看到四小只。

“烺哥儿他们呢?”

朱由检在周素洁的服侍中脱下了御寒的裘衣。

“白天玩得太厉害,刚上马车不久就都睡着了。”

“这会儿把他们抱到了帐篷里休息着呢。”

周素洁说这话的同时,朱由检也坐在了椅子上,而摆在他面前的则是一只香喷喷的烤全羊。

“这……”瞧着这烤全羊,朱由检觉得两个人吃有些奢侈,毕竟大灾之年。

“是牧民们追上来丢到辎重车上的,臣妾让人去送钱,他们不收,骑着马跑远了。”

周素洁略带感叹的开口,同时也看向了朱由检,打量着自己虽然相处了八年,却依旧捉摸不透的丈夫。

“你我二人怕是吃不完,给帐外的锦衣卫送去吧。”

朱由检没在意周素洁的目光,而是用刀割下了一条羊腿,示意自己二人吃这点就可以,把其它肉送出去。

周素洁没有说什么,而是让人照做。

侍女们见状也只得把烤羊端了出去,供给锦衣卫们分食。

兴许是怕朱由检吃不饱,出去之后,侍女们又端着两碗面食返回,而朱由检倒也没有拒绝。

从正午到眼下,他一点东西都没有吃,其实早就饿了,吃点主食才能填饱肚子。

他大口大口的吃着东西,不顾吃相,但他的吃相也差不到哪里去。

周素洁细嚼慢咽的吃着,过了片刻有些犹豫道:“殿下,我爹的那件事……”

“……”听到周素洁开口,朱由检停下了快子,抬头看向了她。

她眼里带着希望,而她所说的事情则是身处东山府担任知府的周奎之事。

作为朱由检不省油的两个老丈人,朱由检把周奎和田弘遇丢到了旧港东山府担任知府和同知。

别说在这个时代,就算到了近代,新几内亚岛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因此周奎和田弘遇一到地方就后悔了。

本来他们还以为随着移民不断到来,他们的日子会逐渐变好。

谁曾想到,朱由检对东山府的移民限制是每年两万人,对其它地方则是不做限制。

也因此,即便到了眼下,历经十二年的开发,新几内亚岛的东山府也不过只有二十四万百姓。

二十四万百姓,又不能用力盘剥而激发民变,每年即便再怎么偷拿偷取,也不过就几百两银子,还没有他们俩的俸禄高。

因此从天启十五年开始,这两个人就开始不断写信给齐王府,让女儿帮忙求情,请求给他们换一个地方。

田秀英和周素洁分别提及这件事情,不过朱由检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不过眼下嘛……

“调他们去齐国吧,让金铉给他们安排点轻松地差事做。”

朱由检吃了一口面,给了周素洁答复,这让周素洁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不过当朱由检吃完饭,走出大帐去消食的时候,他也对跟在身后的陆元高交代道:

“给吏部打个招呼,调周奎、田弘遇前往齐国,另外告诉金铉,把这两人调去齐国的金山府,给他们派五千劳改工,管理当地开矿事宜。”

“这……金山府?”听到金山府的名头,陆元高愣了愣。

在他印象里,金山府似乎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和国朝的北山以北有的一拼。

“嗯……金山府。”朱由检瞥了一眼陆元高,嘴角也止不住发笑。

所谓金山府也就是后世的阿拉斯加,既然这两个家伙这么想捞钱,那就把他们丢到金矿上好了。

这么想着,朱由检也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夜色。

也就在这个时候,刚刚离开的陆元高再度返回,不过手里却拿了两份奏疏。

“殿下,这是南昆仑的文书和万岁命人发来的手书。”

“嗯?”听到自家哥哥给自己写了手书,朱由检很好奇的接过,拆开后查看起了内容。

【吾弟由检……】

“呵呵……”看着这一篇长达一千多字的手书,朱由检走到了一处篝火前细细打量。

一千多字的手书内容,通篇充斥着朱由校的牢骚,所有的表达似乎都是在旁敲侧击的询问朱由检什么时候回京。

不过对此,朱由检除了脸上的笑容外,并没有准备回信的打算。

他很清楚,但凡自己回信一次,朱由校绝对会舍了脸皮叫自己回去,根本不会管是他自己批了三个月假期的这回事。

带着一抹笑意,朱由检合上了自家哥哥的手书,放到怀里收好了起来,紧接着他打开了南昆仑监察使司的文书。

这份文书是天启十五年腊月的南昆仑监察使司情况,里面的数据已经落后了一年零三个月,但这并不妨碍朱由检了解当地的情况。

天启十五年末,南昆仑监察使司的田地数量就达到了四百六十余万亩,东昆仑府一百六十万,南昆仑府三百万。

两府合计劳改工二百三十余万,就这点情况来看,天启十六年,两地最少有六百万亩耕地。

六百万亩耕地,按照劳改工大部分是吃印度厮当粮食来看,这些耕地的粮食应该都是直供当地汉人的。

“利未亚的诸藩移民和兵马合计有多少了?”

朱由检合上了文书,头也不回的递给陆元高,顺带提出问题。

“移民并不是很多,八位藩王,二十二位郡王只迁移了不到四万人,并且基本都是工匠。”

“他们在当地的兵马约两万六千人,兵马和国民的粮食主要靠南昆仑监察使司供应,同时自己也在当地效彷监察使司购买劳改工。”

陆元高把锦衣卫掌控的情报如实交代,朱由检闻言微微颌首,继而再问:“朱聿键他们没有什么动静吗?”

朱由检提起了朱聿键,而他也是目前常驻京城的藩王世子、世孙代表。

“近来好像在天津募兵,同时招募移民。”

“应该是唐国那边发展的不错,估计再过两个月,他就会派出其三弟率领一营兵马和三万百姓前往唐国。”

“至于他和他二弟,应该会在之后两年分批前往唐国,唐王世子最后启程。”

“不过,听闻跟随沁阳王就藩印度厮当的老唐王大限将至,恐怕唐王世子很快就能成为唐王了,朱世孙也会成为唐王世子。”

陆元高给了朱由检一个不错的消息,当年给他上眼药的老唐王朱硕熿总算要死了。

他死之后,朱器墭这一脉就彻底坐稳了唐王的位置,而朱聿键也将成为唐王世子,作为未来唐国储君来执政。

只要唐国、吉国、淮国三国不出问题,那齐国就可以在苏尹士运河开通前,联合他们来堵死欧洲人西出的道路。

“苏尹士运河……”

朱由检呢喃了一声,他倒是很希望能在自己前往齐国前把这个地方占下来。

但眼下大明的事情太多,建设苏尹士运河的地段又还在奥斯曼控制下,这件事情只能留给朱由校或者朱慈燃做了。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我做的已经差不多了……”

朱由检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或者说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很清楚,哪怕自家哥哥不会继续走自己定下的新政路子,但朱慈燃肯定会。

不过为了保障不出事情,朱由检得好好扶持自己这个大侄子去架空他爹。

想到这里,朱由检摸了摸怀里,感受着朱由校的手书,不由脸上浮现笑意:

“反正你也不愿意处理政务,干脆把事情丢给燃哥儿,去大定宫玩你的木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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