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房俊开口询问,母亲卢氏的炮口已经对准他,当即开轰:“你还有脸给他撑腰?你且问问他到底做了何等缺德事,咱们房家数代家风都要被这个孽子给败坏光了!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旁的房玄龄顿时不满,道:“此事与我何干?我这活了几十年也未曾做过那等事,你训斥儿子可以,但不能污了我的清白。”

卢氏眉毛一竖,转身身瞪着房玄龄就要开喷,吓得房俊赶紧连连摆手:“母亲何至于此?稍安勿躁,再大的事也有解决的办法。”

眼看着母亲卢氏变身战斗模式,很显然不是小事,赶紧等着房遗则问道:“赶紧说说,到底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惹得母亲这般大发雷霆?”

房遗则缩缩脖子,小心翼翼的瞅了母亲一眼,声若蚊蝇道:“就是……就是……有了一个相好。”

房俊一愣,就这事儿?

大唐风气开放,可再怎么也是男尊女卑的年代,大男子主义盛行,只不过是相较于前朝,对于女子的束缚少得多,社会上也对于女子的一些行为给予了更大的宽容与肯定。

但是男人在外头有几个相好,又算得了什么事儿?

青楼歌姬千金卖笑,清倌人卖艺不卖身,说到底那也都是待价而沽的货物一般,碰上瞅着顺眼聊得畅快的,花钱赎身养在外宅,甚至接回家中当一个妾侍,也没什么大不了。

房俊便说道:“你乃是名门之后,孝悌子弟,怎能尚未成亲便这般荒唐?纵然碰上喜欢的,那也得等着成亲之后再做处置,岂可将这等事弄得家宅不靖,惹母亲生气?”

扭过头瞪着房遗则,连连递眼色。

小子,天大的事先认了错吧,只要别惹的母亲生气,开启无限攻击模式,回头哥都给你摆平……

房遗则平素虽然纨绔,却也是个玲珑剔透的,当即便收到二兄的暗示,连忙说道:“母亲勿恼,孩儿知道错了。”

卢氏却是不依不饶,手掌拍着桌子怒叱道:“放屁!这世间事,哪里有轻飘飘一句知错就行了的?既然做错了事,不仅仅要给予改过,更要承担后果!你这个孽畜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一句知错了,人家姑娘若是觉得没脸见人,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

房俊一听,这事儿大发了啊!

连忙问道:“母亲息怒,这到底怎么回事?”

见到母亲兀自气呼呼的不答话,房遗则也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只好看向大哥大嫂。

一贯温婉贤淑的大嫂杜氏,却扭过头转去一边,显然不愿谈及此事。

房遗直倒是一脸愤慨,恨声道:“此子道德败坏,腌臜龌蹉,全然不听圣人之教诲,更罔顾父母之疼爱,不知孝悌,未有仁义,坏人名节,实是不折不扣之孽畜,吾恨不得拔剑斩之,为民除害!”

房俊一听,好家伙,这老三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暂且不说,你这个当兄长的这会儿就别给拱火了,难道还想看着母亲当真将老三给打死啊……

等会儿!

他心里吐槽一番,这才醒悟过来,抓住了房遗直言语当中的重点——坏人名节?!

他瞪着房遗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房遗则素来对这个二兄又惊又怕,吱吱唔唔不敢言语,气得房俊牙根痒痒。

房遗直大声道:“这厮早已定下婚约,且婚期已经确定,就在年前完婚,如今范阳卢氏已经不少人赶至长安准备参加婚礼,可这厮却去勾引良家少女,更于寺庙之中幽会,被人家父辈当场捉住,一番痛打之后送回府来,更是大肆谩骂,害得父母忍气吞声却又不敢声张,简直死有余辜!”

房遗则登时急了,嚷嚷道:“大兄你怎可血口喷人?吾与婉儿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何来勾引一说?再者吾俩只是在寺中巧遇,倾心交谈以慰相思之苦,却绝未有伤风败俗之事!”

卢氏愈发生气:“你还有理了?今日非得打死你这个孽畜,全当白养了你这个儿子!”

房俊赶紧起身将母亲劝住,摁着她的肩膀请她坐好。

整个家里卢氏连房玄龄的面子都不给,发作的时候火气冲天,却独独对二儿子言听计从,这才愤愤然坐下。

房俊坐回去,看着房遗则,问道:“说说,谁家的姑娘?”

房遗则啧啧嘴,垂头丧气道:“张敦家的闺女。”

张敦?

房俊觉得有点耳熟,想了想,道:“太常少卿?”

房遗则点头。

房俊无语。

太常寺乃九寺之一,掌礼乐、郊庙、社稷、坛壝、陵寝之事,太常少卿更是正四品上的高官,因为封建社会注重礼乐规制,皇帝陵寝更是攸关江山国祚,所以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地位很高。

想了想,房俊只得说道:“母亲不必动怒,这件事让孩儿处理吧。”

卢氏点头,这种事是绝无可能让房玄龄出面的,再说身为长辈,又曾经是百官之首,如今致仕在家遇上这等事,对方来到家中之时咄咄逼人,万一到时候一点面子都不给,让房玄龄何以自处?

理亏是肯定的,但也不能让房玄龄受气……

本来这种事应当下一任的家主出面的,可房遗直那个酸腐脾气,谁能信得过?也只能老二出头了。

不过还是叮嘱道:“息事宁人,怎么说也是咱们理亏,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万不可粗鲁莽撞,更不可仗势欺人,你可别棒槌脾气发作,听见没?”

房俊自然遵命:“母亲有命,儿子岂敢不尊?此事不比您操心了,儿子定然完美解决,这几天料理老三的婚事,有的您忙。”

卢氏这才罢休。

房玄龄打了个哈欠,起身道:“行了,这件事就老二处理吧,各自去睡觉。”

言罢,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了。

卢氏恨声道:“你个老头子,管了一辈子官,临老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一天天摆架子给谁看?”

嘴里说着,却也起身跟上去。

父母都出去了,房俊伸了个懒腰,笑道:“有些饿了,大哥,老三,要不要让厨房准备两个小菜,小酌一杯?”

房遗直有些为难,他心里不大愿意跟这个老二亲近,因为总觉得两人的行事作风性格理念天差地别,坐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刚想拒绝,却被妻子杜氏偷偷在胳膊上掐了一把,只好改口道:“行吧。”

杜氏便笑着说道:“去我们那边吧,嫂子亲自下厨。”

房俊笑着起身道:“好久没尝到嫂子的手艺了,今晚可有口福了。”

杜氏掩唇一笑:“说到这厨艺,满天底下哪里有人能比得了二郎?嫂子这可是班门弄斧了。”

三人前后出了正堂,去了一侧房遗直夫妇居住的院落。

至于老三房遗则……没人在乎他的意见,只能乖乖的跟上。

……

因是宵夜,故而没有太多菜式,杜氏亲自下厨炒了一盘菘菜,一盘冬葵,两个菜翠绿晶莹,又在桌子上摆了一个铜火锅,生了红红的炭火,切了一大盘羊肉,豆腐、韭菜、肚丝等等摆了几个小盘子,再烫了一壶自家酒坊酿制的白酒,兄弟三个围桌而坐。

外头大雪纷飞,屋内炭火正红,吃得暖心暖肺,舒畅惬意。

喝了两杯酒,房俊夹了一口羊肉蘸了酱料放进口中咀嚼,咽下之后才问道:“老三,你与那个张家姑娘到底什么情况?”

房遗则也喝了一杯酒,脸有些红,闻言夹菜的手顿了一顿,叹了口气,很是颓废道:“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恨不能花前月下,私定终生……可又有什么用呢?婚事在即,那是绝对不能取消的,这一生一世便有缘无分,各自安好吧。”

一口将杯中酒喝干,脸上浮现两抹酡红,眼神有些迷离,居然有泪光闪闪。

房俊无语,这还是个痴情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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