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信右手夹持骑枪,向着不远处的两军混战的地方冲去。

此时,他除了眼前的那些混在在一起的胡汉骑兵和步兵,其它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毫不关心了,就连左右身后一千多手下汉军甲骑奔腾的声音,吴信都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在青州汉军中路遭到胡虏甲骑的突然袭击后,整个阵列就发生了极大的危险。

原本时刻准备包抄侧袭中路的吴信,立刻发现了这一情况。

特别是吴信远远的看到刘预的将旗向前移动到了中路双方交战的战线上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情势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刻。

甚至于连命令都没有接到,吴信就立刻下令刚刚到达左翼的汉军骑军,立刻返回中路。

当吴信赶到的时候,汉军和胡虏正陷入了胶着之中,胜利的天平随时都有可能偏向任何一方。

一旦胡虏步兵的反扑下,胡虏的甲骑完成重新列阵,那青州汉军的阵列是否还能顶得住,就是一个大大的未知数了。

吴信不住的催打着坐骑,急速飞驰的马背上,寒冷的空气从脸庞上飞过,化成了呼呼作响的风声。

“杀光这些胡虏!”

吴信双目怒睁,只想着杀光沿途遇到的一切敢于挡路的胡虏。

一千多名汉军的披甲骑兵,就如同倾泻而下的山洪一般,冲垮了沿途的一切阻碍。

“杀!”

“杀胡虏!”

在这些汉军披甲骑兵冲入混乱的战线之前,爆发出了最后的呐喊声。

一阵阵嘈乱的撞击声、惨叫声混杂在了一起,整个胡汉战线的侧后方,立刻被汉军甲骑冲击的溃散而逃。

“来的好!胡虏败了!”

在胡汉阵列的侧后方,爆发出来的巨大混乱,很快就被刘预发现了。

望着不远处那面飞扬的汉军骑兵旗帜,刘预就知道吴信手下的骑兵赶到了。

这个时候,撤回的胡虏甲骑,也已经快要完成重新列阵的了。

但是,刘预知道,这些胡虏最好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杀!”

“给我杀!”

飞驰而至的石勒,圆睁着双眼,大声的喊叫着,催促匆忙列阵的胡虏甲骑发动继续的进攻。

可是,这个时候不远处胡汉步兵阵列正在遭受着汉军披甲骑兵的冲击。

胡汉步兵根本没有能力招架这些重装骑兵,很快就在疯狂的叫喊声中陷入了溃败。

石勒知道,对于那些受到冲击的胡虏步兵,已经没有办法维持士气,哪怕是重新收拢都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唯一的机会,就是利用自己的披甲骑兵冲击汉军的中路,只要能同样击溃汉军的步兵,那其后就可以逆转局势。

否则的话,就算是左翼的张豺等部击溃了汉军右翼,那也将要无济于事。

在石勒的催促下,胡虏甲骑很快完成了列阵,一排排的长矛骑枪有一次指向了前方的两军步兵交战的地方。

此时,胡汉步兵的反扑,已经即将要陷入了失败,远处遭受青州汉军骑兵冲击带来的溃败,已经马上要蔓延到这里了。

“杀!”

“杀啊!”

随着一阵高昂的号角声响起,黑压压的胡虏披甲骑兵,又一次向着前方发起来了冲击。

轰隆隆的马蹄声,又一次响彻了整个前方的战场。

随着胡虏骑兵又一次冲锋声音的响起,前方的青州汉军又匆忙做出了防备的态势,而那些与之交战的胡汉步兵,却在看到己方骑兵发起冲击后,立刻奔溃了。

因为这些胡虏骑兵的冲锋,已经根本丝毫不顾及沿途的友军了,在密集的马匹冲击下,率先倒下的却是胡虏自己的步兵。

胡虏重骑兵的冲击,立刻让青州汉军步兵损失惨重。

在胡虏重骑兵赌徒式的冲击下,青州汉军步兵的前排士兵似乎被一扫而空,许多人不是被胡虏骑兵的骑枪杀伤,而是被突入进来的马匹给冲撞的骨断筋折而死。

“杀!”

“啊!”

顷刻之间,又一场惨烈的厮杀在步兵和骑兵之间展开了。

石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远处的胡虏骑兵的冲击,虽然造成了青州汉军的巨大伤亡,但是那些青州汉军却没有崩溃。

如此一来,胡虏披甲骑兵陷入了与步兵的短暂缠斗中,胡虏骑兵反而又受到了一阵不小的损失。

这时候,旁边的张宾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他凑到了石勒旁边,低声的劝道。

“将军,壮士断腕啊!青州贼兵卒死战不退,已难以获胜,不如尽快撤退,否则大军尽陷于此,则大事休矣!”

听到张宾的话后,石勒却没有了往常的气度,而是连头都没有回,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青州贼的右翼皆是冀州流民,张豺等部必定能战而胜之,只要中路再冲杀两轮,等到那时候,胜负尤可争也!”

张宾听到石勒的话后,就知道石勒已经陷入了非常固执的赌博之中。

如今的形势下,就算是张豺击败了青州汉军的右翼,恐怕这些青州汉军的中路也未必能溃败,因为胡虏的中路早已经先溃败了。

一旦胡虏的中路大溃败,张豺等晋人豪强就算是获胜,也于事无补了。

张宾想到这里,不由看向了左翼的张豺等晋人豪强那里。

如今只能祈求,张豺等晋人豪强能在押阵的胡人将领督促下,快一点击败青州汉军的右翼了。

这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

可是,张宾的视线刚刚转到那里,却突然发现了令他感到恐惧的一幕。

只见远处的胡汉大军左翼,原本那些押阵的胡人将领的旗帜,都一面接一面的倒了下去,一阵阵的人头攒动,似乎在左翼的军中发生了某种动乱。

张宾的心中一沉,立刻猜到了最危险的情况。

“张豺临阵倒戈了!?”

不过,张宾还没有来的及说出来,旁边的程遐却也发现了这一情况,并且立刻惊呼了出来。

“将军,张豺这厮叛了!”程遐的声音似乎已经发颤了。

“什么!?”

石勒闻言大惊,立刻转头望去。

果然,胡汉大军的左翼,原本阵列中密密麻麻的胡人将领的旗帜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张豺等晋人豪强的部曲私兵,都已经开始重新列阵,马上就要对胡汉军的中路发起进攻的架势。

“张豺!竖子!”

石勒见状立刻破口大骂,骂完之后,石勒取出自己的骑枪,大声的喊道。

“所有人听令,随我一起再冲阵!”

“先击溃青州的中军,再随我杀光张豺这些反骨贼!”

可惜,石勒的话音刚落,张宾、程遐等胡汉将领立刻跳下马,哭喊着抱着石勒的马腿,或者是牵着石勒的马缰绳,苦苦的哀求起来。

“将军,此战已败,速速撤退是正理啊。”

“是啊,将军,立刻鸣金收兵,我们的骑兵都能逃出来,只要回到襄国,就又能拉起来几万人马!”

“是啊,将军,只要我们的骑兵撤出来,这些不值一钱晋奴步兵,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再乎这一战胜败!”

“将军,张豺等人宗族皆在赵地,等到以后再讨杀他们也不迟啊。”

听到这些胡汉将领幕僚们的苦苦哀求,石勒却根本就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石勒一面的大声喝骂,一面举起手中的骑枪,用枪杆痛打阻拦的将领。

可是,这些将领们却一个个强忍着,根本没有一人松手。

突然,一阵阵的高喊声,从前方传来。

石勒等众人立刻抬头望去。

原来,在青州汉军骑兵的冲击下,胡汉步兵已经彻底陷入了溃败中。

上万黑色攒动的人头,就如同退下的潮水一般,向着后方涌来。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爆发出毫无意义的嘶喊,浓重的恐惧立刻如同瘟疫一般,传染到了胡虏阵列的各个地方。

就连那些胡虏披甲骑兵,也因为这些胡汉步兵的溃逃,而完全失去重新列阵再战的心态。

“将军,速速撤啊!”

张宾又是一阵焦急的催促道。

“唉!!”

石勒痛苦的闭上眼睛,似乎是不忍心那那些步兵溃逃的景象。

很快,石勒睁开眼睛,大声的喊道。

“右侯,你们速速去招左右各部,先行向后撤退,抢在各军之前回到信都城中。”

“等我们到后,一定要尽数焚毁信都城中的一切!”

“绝对不能给青州贼留下任何东西!”

张宾听到石勒的命令,有些惊讶的问道。

“将军,难道不一起走吗?”

石勒却是说道。

“如今青州贼人多为步兵,我要再多收拢些骑兵断后,令青州贼人不敢太过追击,以争取时间尽快焚掉信都城!”

石勒的语气中虽然有些落寞,但是却没有太多的惊慌。

自从跟随当年的牧帅汲桑起兵以来,石勒经历过的失败,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要是算上小规模的失利,那更是数都数不清了。

所以,石勒对于失败之后的撤退,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心得体会。

如今石勒知道此战败后,信都一带的安平郡是肯定保不住了,他不想把冀中重镇信都完好的留给青州军。

所以,石勒打算尽可能的收拢溃散的骑兵,用来袭扰青州军追兵,以争取时间,让张宾等人能有充足的时间焚毁信都城。

张宾也已经明白了石勒的意图,如此行事虽然凶险,但是石勒早已经精熟此道,再说石勒收拢的溃兵都是骑兵,青州步兵很难追上的。

此时,新鲜的“叛徒”张豺等部,已经完成了列阵,往来汉军之间的斥候也是络绎不绝,只等到两军沟通完毕,就能立刻合力攻击胡汉大军的侧翼。

张宾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他立刻领命率人去招揽了自己熟用的一些手下,先行向着北方信都方向而去。

“随我来!”

石勒看到张宾走后,大喝一声,率领程遐等胡汉部将高举着大旗,试图去收拢溃逃下来的骑兵。

整个清河岸边的战场上,所有的胡虏已经完全放弃了继续战斗的打算,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都一个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败了,就这么败了?”

在汉军左翼的石虎,因为距离的关系,并没有看到两军交战的中路发生了具体的什么情况。

但是,如今的形势却清晰的表明了一切,亲自坐镇中路的石勒又一次失败。

石虎知道石勒手中的数千披甲骑兵,在他看来,那都是在战场上无解的存在,却也这么快败退了。

“将军,咱们怎么办?”

一名部将凑过来问道。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撤退!”

石虎一翻绿眼珠,啐了一口说道。

石虎手中的骑兵虽然还保存着相当的战力,但是如今石勒的主力一败,就算是石虎把手中的兵力拼上,也很难扭转战局了。

更何况,石虎如今已经明白了,只要自己手中有兵马,别管什么汉人、晋人,都会把自己奉为上宾,所以石虎也从来没有打算给任何人拼上自己的家底。

“胜了!”

“杀啊!”

“杀胡虏啊!”

整个战场上,除了溃逃的胡虏发出来的哀号惨叫声,剩下的就全是青州汉军爆发出了的兴奋的呐喊声。

“胜了,陛下!胜了!”

冉良一边的大声喊道,一边高兴的举起手中的兵器,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陛下,如今胡虏已经溃败,可否让我去斩几个胡虏首级?!”

对于这场胜利,在胡虏重骑兵两次冲阵失败之后,刘预就已经预感到了。

如今的诸胡兵马,别看肆意逞凶,但是其实不过是趁虚而入罢了。

刘预的青州汉军步兵就已经足以抗衡这些胡虏精兵了。

“好,准了!”刘预的心情大好,立刻答应了冉良的要求。

随后,冉良闻言大喜。

他取出弓箭,又伸手一指,远处的一面胡虏将旗下,一群穿着鲜亮盔甲的胡虏正在收拢溃逃的胡虏骑兵。

“陛下,且看冉良为射杀此虏!”

说罢,冉良策马向前疾驰而去。

刘预顺着冉良杀去的方向抬眼望过去,只见那是一面“石”字的胡汉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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