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王刘曜一听这些,心中的念头一转。

“若能夺取长安,则北地、安定等地的晋虏传檄可定!”

“至于天水郡的小儿司马保,一只偏师足以灭之!”

如今的关中晋军势力大致分为三部,征东将军索綝和领军将军麴允二人控制着关中东部,以长安为中心的大部分区域。

这两个人虽然联手把持朝政,但是对于新上位的晋室皇帝司马业还是非常支持的,毕竟其余郡县的长吏、军头们就是因为他们尊王,而听令于他们的。

至于另一个势力,则是镇守关中西部,位于天水郡上邽南阳王司马保。

上一任南阳王司马模死掉之后,他十七岁的儿子司马保就在部将陈安的支持下袭任。

与前两个人不同,司马保虽然名义上是长安朝廷的右丞相,但是却一直自行其是,对于皇帝司马业的命令完全无视。

所以,匈奴皇帝刘聪的这一番推断也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

“陛下,那我们如何夺长安?”刘曜问道。

刘曜上一次围攻长安一个月破城,全是靠守军粮食耗尽,饿得弃城而逃才攻下了长安。

如今晋室天子就在长安,随行的官员军队只会比去年更加多,所消耗的粮食只会更多。

围攻一两个月,就足以破城。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安定、北地等郡的晋军无法前来救援。

“安定、北郡诸郡虽无坚城,但坞堡林立,取一两个坞堡无济于事,要全数攻陷又要耗时太多,所以,朕决定把让各路兵马全都至长安聚合一处!”

很显然,匈奴皇帝刘聪最为看重的地方,只有长安这一处地方。

“陛下,晋虏的索綝、麴允二人颇有武勇,万一要是我军不能速克,顿兵城下,倒时候要是后路断绝,只怕要不妙啊。”中山王刘曜说道。

“略阳郡的氐人五万多落,如此强援到来,难道还怕索綝、麴允二人不成?”

匈奴皇帝刘聪说道。

中山王刘曜心想,原本是有了氐人的响应,这才又如此底气。

不过,刘曜还是摇了摇头,“陛下,氐人虽数量众多,但是恐怕非晋虏的对手。”

“索綝在安定郡,麴允在北地郡,二人遥相呼应,就算是陛下率军抵达长安,麴允必定紧随其后。”

“这样的话,索綝由北地郡而来的时候,就可以顺路截击氐人,恐怕氐人连长安城都没有见到,就要被击溃了。”

“陛下如果想直取长安,那就得让索綝、麴允二人不能遥相呼应,先破此掎角之势。”

这两支关中晋军大部分都是雍秦二州的边地百姓,这些晋军骁勇耐苦战,虽然这两支敢于野战的晋军总数不多,但最近却是屡屡击败匈奴汉军。

把氐人和索綝、麴允二人放在一起比较的话。

很显然刘曜对于这些氐人的实力并不是很看好。

匈奴皇帝刘聪一听,心中觉得有理,但是面上却是不肯表态。

此战他率军亲至关中,却没有取得什么战果,简直就是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陛下,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智取!”

这时候旁边的靳准开口说道。

几个人一听此话,立刻就是盯到了靳准身上。

“难道你有智计?”

刘聪有些惊喜的问道。

靳准的女儿是他的宠妃,爱屋及乌之下,对于这个靳准也是很是宠信,此次前来就想让靳准立点功劳,让他封侯。

不过,靳准一听此话,却是摇摇头。

“陛下,末将乃是粗人,哪会什么智计!”

“不过,有一个人说不定有办法。”

匈奴皇帝刘聪立刻问道。

“何人?”

靳准立刻答道,“赵染!”

“赵染?”

赵染原本是关中晋军将领,负责守卫河水的渡口门户蒲阪,后来因为出身低微,被麴允拒绝了他求任冯翊太守的要求。

感觉受到侮辱的赵染一怒之下,率军投靠匈奴汉国,把要津蒲阪的控制权交给了匈奴汉国。

就是因为这一次赵染的叛变,才导致了上一次匈奴汉军攻陷长安。

“嗯,有道理,赵染乃是晋虏旧将,关中众人的情况肯定很熟悉,说不定真有好办法!”

刘聪立刻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来人,快去宣平西将军赵染来见朕!”

等到匈奴汉国平西将军赵染来了之后,一见到皇帝刘聪立刻告罪。

“末将赵染,失察败军,请陛下责罚!”

这一次征讨关中,征西将军赵染手下的部曲屡遭败绩,虽然绝大部分的匈奴兵马也都同样如此。

但是,自从原匈奴将领赵固叛变之后,匈奴汉国中的晋人降将们都是心中忐忑不安,唯恐匈奴人不再信任自己。

赵染刚刚一听匈奴皇帝刘聪召见,还以为匈奴人战事不利,要拿自己开刀泄愤呢。

“哈哈,赵将军乃是国之柱石,何罪之有!”

匈奴皇帝刘聪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明白了赵染的心中所想,不禁脸上一红。

看来自从赵固叛变之后,自己对于这些晋人降将的笼络有些懈怠了,再这样下去,万万可不行啊。

“不仅没有罪,还是社稷功臣,要是没有赵将军献蒲阪,朕现在哪能驻军冯翊之内!”

赵染一听这话,心中立刻就是有了底气。

是啊,要是没有自己投靠,就凭这些匈奴蛮子,哪来的本事过河,别说是冯翊了,要是能游过来一匹马一个人,他的赵字就倒过来写。

心中虽然如此想,但赵染面色却是一脸的受宠若惊,连连谦卑惊呼不敢。

匈奴皇帝刘聪一番笼络之后,这才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当征西将军赵染听到匈奴人打算直接穿过北地、京兆等地,直接杀奔长安之后,立刻吓了一大跳。

“陛下,若是这样的话,只怕还没有攻下长安,北地、京兆、安定等郡的晋虏就要来援了,万一要是不能速克长安,那晋虏里应外合之下,恐怕我军危矣!”

赵染心想,这肯定是刘聪屡战屡败之后,恼羞成怒得了失心疯,想着赌一把来翻本呢。

“哈哈哈,赵将军勿要有此担心!”

匈奴皇帝刘聪哈哈一笑,随后就把略阳郡氐人准备举兵响应自己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如今索綝在安定,麴允在北地,长安又是坚城一座。”

“朕命人把将军找来,是想向将军寻计!”

赵染一听,立刻问道。

“陛下想要何计?”

上一次匈奴汉军进攻长安,之所以能快速破城,就是因为主帅刘曜采纳了赵染的计策,把城外的十万多百姓驱赶进了长安城内,让他们把守军的粮食给消耗了大半。

否则的话,守军坚持的时间恐怕得多好几个月。

所以赵染在匈奴汉军中就有了‘智将’的称号。

匈奴皇帝刘聪随后把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

“哦,原来陛下想要离间索綝、麴允二人的关系,让他们不能相互支援。”

“不错,这二人的兵马虽然强悍,但是任凭其中一个,都不是朕这十万大军的对手,只要能让这两人不能合兵一处,朕就可以直取长安,而不惧后路之忧!”

赵染听罢,沉吟了一会儿,最后抚掌笑道。

“有了!”

“陛下,末将有一拙计,可以一试!”

匈奴皇帝刘聪闻言,立刻高兴的问道。

“赵将军快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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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安定郡,临泾。

安定郡乃是雍州边塞郡县,这里羌胡与晋人混居,其北面就是羌胡、陇西鲜卑、匈奴别部等众多杂胡聚集之地。

此地的晋人也好,胡人也罢,都是习惯了弓马杀伐,可谓是强兵聚集之地。

大晋征东将军索綝,如今就率军驻扎在临泾,防备北境杂胡的袭扰,以支援北地郡的正面战场。

在过去的冬季里,索綝与麴允二人相互配合,把来犯的匈奴汉军及其附庸军打的数次败退。

数日之前,北面的杂胡十几部落派人来请降,当时得知消息的征东将军索綝立刻喜出望外。

这十几个部落的杂胡,都是陇西一带的大部。

其中就算是人数较少的部落,也差不多有数千人。

要是能把这十几部杂胡收归治下,不仅可以免除将来北境的边患,还能从中抽调雇佣差不多上万精兵。

这样一来,索綝手中得兵力可就大涨了,其地位自然也会大幅提升。

不过,事情的发展却是大大出乎索綝的意料之外。

当索綝点齐兵马,在安定数千士民百姓的围观中,准备在临泾城外等待这十几部杂胡来内迁投降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的情况。

这些杂胡来到临泾城外后,索綝就派人上前接洽。

其中为首的杂胡首领,就询问。

“敢问贵使,可是麴骠骑派来的?”

索綝的使者闻言一愣,立刻说道。

“不是麴骠骑,乃是征东将军索公!”

就在几日之前,长安的天子刚刚因为匈奴胡虏败退蒲阪,而升迁麴允为骠骑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

一听到索綝的使者这么说,那些杂胡首领纷纷就是炸开了锅。

“我还以为是麴骠骑在安定,这才来归降的,哪知道竟然是凉州小索!”

“就是,就是,索征西虽然有本领,却终归不如麴骠骑!”

“来错了!来错了!”

在一片杂胡酋长的呼喝声中,这些前来投降的杂胡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往北返回了。

索綝和一众安定郡的官员士人百姓们,还等着纳降呢。

根本没有想到,这些杂胡竟然事到临头,又全都变卦返回了。

一头雾水的索綝就向回返的属下质问缘由,这名属下支支吾吾的把刚刚的对话说了出来。

征东将军索綝顿时就是恼羞成怒,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因为这个原因。

旁边的众人听到之后,也都是立刻相互之间窃窃私语起来。

本就羞恼的索綝见状,怎么看都觉得,这些安定郡的士人百姓是在取笑自己。

索綝立刻派兵前去追击北返的杂胡,顺带着连北地郡的骠骑大将军麴允都痛恨上了。

对于本就爱计较得失的索綝来说,麴允升任骠骑大将军,位在自己之上,已经让他十分不满了。

如今,这些杂胡竟然因为麴允的名气盖过自己,而径自北返,更是让他到底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

“杀尽这些杂胡!”

索綝怒气冲冲的向手下命令道。

这时候,索綝心中不禁浮现出来了青州贼刘预檄文中的那句话语了。

“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不加以刀兵,则道不通也!”

不过,这些来投降的杂胡显然都是有备而来,索綝派出去的追兵,根本连根马毛都没有追到,反而让这些杂胡劫掠了几个空虚的村寨,更是让索綝气恼不已。

接连数日,征东将军索綝严令手下的兵马操练,大有立刻举兵北伐杂胡,一雪此前耻辱的架势。

就在索綝整兵的时候,忽然接到了长安和北地的急报。

“将军,匈奴胡虏趋行二百里,已经到了长安城下,天子有令,让将军速速解围!”

“将军,麴骠骑说,胡虏对北地、京兆的城池要塞过而不顾,直取长安,急报让将军率军援救啊!”

天子和麴允的使者到来的时候,索綝借故外出,让自己的手下接下的急报。

听到自己的卫兵回禀之后,征东将军索綝却是冷冷一哼。

“胡虏直趋长安,不过是图周边的财货丁口,天子在城中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再说了,麴允麴骠骑大将军就近在北地郡,要救的话,也得是他先去救。”

他的另外一名部下立刻说道。

“可是将军,麴将军急报中说,匈奴胡虏倾尽军众,近十万之数由伪主刘聪亲率,凭他自己是无法应付的啊。”

索綝一听,更是阴恻恻的说道。

“他贵为骠骑大将军,位还在我之上,尚且不知如何应对,吾又能有何办法?”

“一封急报,就把吾调来调去,难道骠骑大将军是节制四征将军的吗?”

众人一听此话,全都是不敢再言语了。

他们都知道,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让索綝心中怒火满满,谁也不敢来触这个霉头。

索綝话虽如此,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番自己的计较的。

长安城坚固,就算是十万匈奴兵马也未必能快速攻克。

索綝想要的结果是,匈奴人围攻长安,天子一日三惊,麴允势单力孤不敢上前。

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自己再率军突然出现,然后再相互联合杀退匈奴胡虏。

这样一来,自己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又有大功在手,彻底超过麴允也将不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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