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殿下说笑了,臣当然不是此意。”王导略微有些诧异。

此时的司马睿也意识到了刚刚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向王导表示了歉意。

王导其实也并不太在意,司马睿能在他的面前表露出来真情实感,说明在他心中王导是值得信任的。

“殿下,之前拓跋鲜卑的拓跋普根广布告令要尊奉晋室,并且还大举进兵代郡、雁门,此事如今尚未平定,必须要与刘预说清楚啊。”

王导略有些担心的说道。

对于这件事,晋王司马睿当然是知道的,拓跋普根率领索头鲜卑大举进犯代郡、雁门一带的事情,其实也不算是师出无名。

自从魏晋两朝以来,拓跋鲜卑就世代尊奉朝廷,并且被允许在代北、雁门一带放牧居住,这一带秦汉旧地可以算是他们的故地了。

但是,自从拓跋内乱之后,刘预在支持拓跋普根成为部落大人之后,就派人占据了这两地,不再允许拓跋鲜卑在此放牧定居。

如此一来,稳定了内部之后的拓跋鲜卑自然不肯老老实实听命了。

“拓跋普根不过是一塞北蛮夷,得之不足以强国力,失之亦无碍于国事,但却是打着归晋的旗号,恐怕要惹的刘预起戒心了。”

王导又继续说道。

“仲父,此事是不是有些太过了,那拓跋普根不过是借此名号,行夺取两郡之事罢了,如果要是再去和刘预分说,岂不是更加要说不清楚了。”

司马睿其实知道,那拓跋普根打着尊奉晋室的旗号,完全就是一个幌子。

“殿下,臣听闻,淮北的徐州兵一直都是厉兵秣马,万一要是刘预借口翻脸,淮南可没有多少兵马阻挡啊。”

对于代北、雁门一带的情况,王导还是比较清楚的,拓跋鲜卑数万骑兵在两地攻城略地,其中许多豪强都是与之勾结,青州汉军的反击一直都是没有太大成效。

如此情况之下,万一刘预迁怒于江东,那恐怕就要惹火烧身了。

“青州贼大练兵马,一直都是如此,应该不是针对我们吧。”司马睿说道。

“殿下,话虽如此,却是不得不防啊,如此也可保的万全。”

司马睿听后认真想了一下。

对于和刘预的同盟,他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保障,如今刘预又刚刚在洛阳击败了胡虏,听说斩获过万声震河洛,在这般志得意满之下,万一因为拓跋鲜卑的事情就与自己翻脸,那可就是太冤枉。

毕竟,如今安置在淮南江北一带流民可都一群不安分的人,一旦青州汉军过淮,这些人都可以变成击碎江东局势的力量。

“仲父所言有理,吾这就派人去见一见刘预。”

司马睿说到这里的时候,却依旧有些为难。

“只不过,要是以正使去与刘预分说此事,恐怕落人口实,有损晋室威严啊。”

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因为拓跋鲜卑寇边,司马睿就立刻派人去找刘预解释,那就是太丢人了,在外人看来就仿佛是司马睿怕了刘预一般。

好吧,就算是司马睿真的怕刘预,那也不应该如此明显做派。

特别是被那些暗中反对司马睿的人知道后,还不一定要如何大做文章呢。

毕竟,司马睿之前与‘叛贼’刘预讲和就已经是招人非议了。

对于这个问题,王导显然也是早有准备。

“对于此事,殿下可派人去以接还公主和宗室的名义见刘预,然后私下再以此事示之。”

听到这个办法后,司马睿立刻点头表示了赞同,要是以这个名义的就很妥当了。

经过接二连三的战乱之后,整个司马家的宗室都已经是人员凋零了。

除了司马睿和司马保之外,其余的一些零散的宗室成员,一般都是在刘预的手中。

其中除了几个疏远的宗室男丁之外,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皇室贵胄,那就是惠帝的女儿清河公主。

这个清河公主乃是惠帝和羊皇后所生。

司马睿听说,这位年仅十二岁的公主,在永嘉之乱的时候流落到了外面,被人转卖到了兖州,眼看着就要被随便买个某一个粗鲁军汉当童养媳的时候,她忽然大喊出了自己的公主身份,这才被刘预派人专门照顾了起来。

等到司马睿在江东渐渐站稳脚跟之后,就想着把这些滞留在刘预手中的晋室宗亲都接到江东来。

明面上的原因自然是要对于惠帝的公主以及其他宗室好生照料,其实就是害怕这些宗室被人利用来针对自己。

毕竟司马睿自己的宗室身份略微有些疏远,对于这些有威胁的宗室亲族还是牢牢抓在自己手中比较好。

最后司马睿和王导二人商议好了派何人之后,也都是基本认定借此稳住刘预应该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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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司马睿和王导因为拓跋鲜卑的事情,想着在刘预面前摆脱嫌疑的时候,作为这件事情的正主,拓跋普根要是也能在刘预面前去讲脱自己的罪过,那他肯定会高兴的跳起来。

如今拓跋普根的日子可实在是太难了。

虽然拓跋普根率部众在代北、雁门夺回了不少的城邑,但是紧随其后,越来越多的汉军从幽州、冀州赶来。

这些汉军的人数并不占优势,但都是兵杖精良,对于拓跋鲜卑的反击也都是稳扎稳打,从来都是依托坞堡、大阵先是稳固防守,然后才是逐步的反击。

拓跋普根手下的索头骑兵都是来去如风轻骑,对于这种乌龟壳一般的汉军都是十分头疼,根本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眼看着汉军把刚刚到手的城邑一个又一个的夺了回去。

雁门北,新平城。

一名头顶着雪花的索虏,脚步匆匆的闯到了拓跋普根的面前

“大单于,不好了!刚刚回来的儿郎们说,桑水东面的连石坞等七堡已经绑了咱们的人,去投了汉贼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拓跋普根的脸色虽然难看,但却并没有太多的震惊之色。

桑水乃是代郡西北的大河,在桑河以东曾经有大片的土地是属于拓跋鲜卑的。

当拓跋普根率军反攻的时候,也是很快恢复了桑河以东的大片领地。

但是,这一带却是幽州、冀州汉军首先反击的地方。

如今这几个坞堡又叛归了青州汉国,那就是说明拓跋鲜卑在桑河以东的领地又全部丢失了。

“大单于,这样一来,代郡可就全都丢了!”

一名拓跋鲜卑的贵人痛心疾首说道。

代郡在从中原看来,虽然是地处荒僻北疆,但是对于拓跋鲜卑来说,却是一块绝佳的地盘。

那里不仅有温暖的越冬草场,还有靠近中原的榷市,可以方便的获得各种紧缺的物资。

“如今代郡一丢,咱们这一个冬天,岂不及时白忙了一场嘛!”

“就是,如今代郡没有了,只怕用不了多久,那些青州贼就要往雁门而来啦!”

“这些青州贼人,如此的难缠,等到他们来了新平,咱们如何守卫啊!”

旁边的一些鲜卑贵人都是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这些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慢慢有人对于拓跋普根不满起来。

要不是拓跋普根鼓动众人出兵,他们这些人根本不用顾忌那些可怕的青州兵。

“青州贼人把我们的祖地都给夺取了,要是我们就这么忍了下来,那以后凭什么养活部众。”

一名年长的索头贵人却是出言喝止了众人。

“既然我们可以抢,那青州贼也可以抢,大不了,我们再去抢回来。”

听到这话后,众人虽然止住了之前的埋怨,但是却依旧没有人对此感到可行。

“如何去抢,青州贼都已经占据了险要之地,就凭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讨到便宜。”

一名索头贵人说道。

自从拓跋鲜卑接二连三的被青州汉军击败之后,草原上那些被拓跋鲜卑击败过的一些部落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拓跋普根不得不分兵返回盛乐以及西北一带去震慑他们。

如今跟随拓跋普根在新平的索头鲜卑兵马只有不过三万余骑。

三万人马虽然看起来不少,但要是对战那些甲胄精良的幽冀汉军,两万汉军就足以让他们无计可施。

“既然代郡已经保不住了,那我们就去其它地方找补回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拓跋普根终于开口了。

“去哪里?”

“怎么找补?”

众人都是急切的问道。

这一次出兵,他们可都是几乎倾尽了部落中的积蓄,许多的族人、牛马和粮食都是损耗不小,但抢的的地盘连一个冬天都没有度过,就让青州汉军又抢了回去。

如果他们不迅速找到一些补偿的话,那对于部落来说就是元气大伤了。

“大单于,难道是想要去并州嘛?”一名索虏说道。

一听到‘并州’这个名字,许多人都是立刻露出了贪婪的眼神,但是随即又很快暗淡了下去。

曾经的并州晋阳可以算是富庶之地,但是几次大战之后,早已经是穷的叮当乱响了。

更何况,在归附青州汉国后,刘演就接替刘琨守卫并州,雁门关和晋阳城可都在刘演手中,全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不是去并州!”

拓跋普根摇了摇头说道。

别说并州的刘演并不好对付,就算是攻取了并州之后,那拓跋鲜卑就要直接面对南面的屠各匈奴人了。

那些匈奴人更是一些狡诈恶徒,虽然刘聪派人来游说自己的时候说是要以援兵和土地封赏自己,但是当拓跋鲜卑举兵之后,匈奴人的许诺全都是变成了空话。

除了最开始的一些赏赐之外,根本就是一无所得。

更甚至于,当拓跋鲜卑接连战败的消息传出来以后,拓跋世仇铁弗匈奴人更是表现出来了敌意满满。

“大单于,那我们去抢哪里?”

拓跋普根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向着众人扫视了一圈之后说道。

“咱们往东,去找宇文部!”

听到这话之后,众人皆是一惊。

甚至于有人觉得他们的部落大人拓跋普根可能是疯掉了。

“单于,那宇文部可是与我们世代交好,却为何要去抢他们!”

“更何况,那些髡头们也都是穷的很,咱们这些损耗,抢他们如何能补回来。”

“而且我们如今兵马这么少,说不定还不是髡头们的对手呢。”

对于这些索虏来说,什么世代交好,都说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罢了。

至于真正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宇文髡头们的实力也是不弱,拓跋诸部要想招惹他们,只怕也要损失不小。

“嘿嘿,我早已经知道了,今年宇文部刚刚修了两座大城,积蓄的财富可是不少!”

“又刚刚与段部、慕容部交恶。”

“如今的情势下,只要击败了宇文部,不仅可以补充我们的损耗,还可以与段部、慕容部连到一起,那将来就可以从辽东至代北,皆可以任我们来去自如!”

作为横亘在草原中部的宇文鲜卑,确实阻断了东、中各部鲜卑的联络。

再加上宇文鲜卑如今彻底倒向了青州汉国,的确是成了各鲜卑大部的公敌。

这倒不是各部鲜卑多么的爱戴晋室,而是因为宇文鲜卑自从当了青州汉国的鹰犬之后,立刻就是翻身成了土豪了,虽说不是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但是却增长了不小的实力,以至于可以屡屡爆锤各个小部落。

所以,哪怕是拓跋鲜卑这种与之交好的部族,都渐渐对宇文鲜卑戒备了起来。

既然已经是得罪了青州汉国,那拓跋索头们也就直接再进一步,直接联合东部鲜卑干掉宇文鲜卑,或者是逼迫他们一起重新站到一个阵容之中。

就如同当年的檀石槐大人的时候一般!

那个时候鲜卑是何等的强大。

东起鲜卑山,西至阴山都是他们的势力,就算是当世的强汉也是不能制服鲜卑。

当拓跋普根把这一切曾经的辉煌描述出来之后,在场的索头鲜卑们都是一个个兴奋起来。

要是重现了当年檀石槐时代的‘大鲜卑’,那如今分裂的中原,还不是任他们随意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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