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之前西晋朝廷下发的调任城阳郡去讨伐王弥叛军的命令,刘预直接不予理会,最后还是在公孙盛等人的劝说下,让书吏写了一封各种理由推脱调任的文表送到了洛阳。

然后,刘预就命令手下的士兵严守关口和津渡,把打算来接替他的东莱老乡鞠羡挡在了外面,鞠羡也只得灰溜溜的原路返回,根本不敢硬闯,一方面刘预手下的士兵似乎并不怎么把朝廷的威严放在眼里,另一方面鞠羡的儿子鞠彭和宗族可都在东莱郡境内,生死存活可都被刘预拿捏在手里。

刘预之所以不想去讨伐王弥,倒不是因为顾忌什么昔日共同造反的“友情”,更不是害怕对战号称拥兵十万的王弥。

只是因为他实在是太穷了,整个东莱郡根本没有多少积蓄。

如果他再兴兵去打王弥,不仅会中了洛阳的诡计。

而且根本没有多少存粮支撑他长久作战,要知道城阳郡已经被王弥叛军祸乱的残破不堪,就地补给是没有指望的。

整个东莱郡此时在册的户数只有不到七千户,按照此时每户人口计算,那么人口数量最大就是十万人左右。

当然还有数量众多的农民,并没有被官府统计在册成为纳税的编户,而都是成为豪强的部曲荫户,再加上郡中的外来流民、屯兵、山民等等,整个东莱郡满打满算的人口也就是二十多万。

就是这二十万人口,其中的壮年男女也就不过三成,按照西晋官府的要求,这些人既需要耕田劳作、又需要给官府服徭役或者给主家做劳役,一个成年男子辛辛苦苦劳作一年,恐怕也就是一家人勉强饿不死而已。

而且东莱郡多山地,各处平坦的好地几乎都是各个豪强所有,普通编户的农民往往都是在山坡地耕作。

自东汉末年开始至唐末,每一个意图匡合天下的雄主都不仅会拉拢利用世家豪强,更会扶植利用普通的百姓的力量。

刘预强势的征召豪强中的有名望者成为自己的属吏,又征召他们子弟数百人填充到了郡兵中,豪强绑到了自己的战车上,这是属于大棒的威力。

而御使之道,仅仅有大棒是不行的,还需要有胡萝卜。

刘预在惤县、黄县沿海大造盐田,用利润惊人的盐业拉拢了各家豪强。

东莱郡有直属洛阳度支有司的盐田,开始的时候盐官还态度强硬反对东莱郡私造盐田,不过在受到东莱军士兵贴身护卫后,立刻率领属下的盐户、灶户统统都成了新盐场的盐工。

短短数月间,在海边就出现了数千亩高低错落的盐田,刘预又命令工匠试验制作了数百台提水风车,短短一个月就生产出了之前一年的产量,而且所用的人力丝毫没有增加,而且还省掉了绝大部分的燃料消耗。

当刘预督造的盐田,用晒盐法生产了数量巨大的廉价食盐之后,刘预特意邀请各家豪强宗主去盐场,当看到堆积如山的盐粒之后,东莱郡的大多数豪强就纷纷拜倒在了巨大的利益面前。

此时天下有名的产盐之地有凉州、益州、并州、冀州和青州。

除却产量太少并且地处偏僻的凉州,其出产井盐的益州已经被叛乱的李雄完全占据,盛产井盐的并州因为匈奴之乱已经十室九空,冀州也因天灾兵祸海盐的生产几乎断绝,唯独剩下了青州还有大量生产食盐的条件。

而在东莱郡的晒盐法面前,青州其他郡县的食盐成本简直高到了天上,所以这些豪强的家主都明白这私盐的利益有多么的巨大。

在用利益巨大的食盐给众豪强分了蛋糕之后,刘预就需要再把普通的编户百姓扶持利用起来。

而普通的百姓,此时最关心的恐怕就是如何填饱肚子,最大的奢望永远离不开“吃”和“穿”两个字。

自秦汉时代开始,每年春耕开始的时候,郡县的主官就需要亲自下到乡野田间,督促农民耕种,惩治一切阻挠春耕的恶徒,把自古以来的以农为本展现的淋漓尽致。

温暖的春日照耀着大地,东莱郡的田野中都是忙碌的农人,一场宝贵的春雨过后,仰赖耕作过活的农民们都赶紧的开始播种。

刘预率领一群东莱郡的属吏和军士已经连续巡视了好几个县的春耕。

为了能填饱治下数万人的肚子,刘预更要符合一个郡守的作为。

而且刘预并不像西晋时代的大多数郡守那样,仅仅是下到乡间踏踏青,写几篇劝农的骈文就算是完成了。

他分派属下的佐理官吏到各地大力推广他制作的曲辕犁、筒车、提水风车、堆肥法等。

反正刘预把几乎所有自己能想起来的后世的技术和工具都试制了出来。

而且刘预还亲自巡视各地,查看考评各个地区属吏的成绩。

刘预在一行人簇拥下,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一个普通的村子附近。

眼看着天色过午,众人都有些疲乏饥渴,刘预当即决定就在这个村子里休息一下,吃些饭食。

得到刘预一行人要在这个村子消息的命令后,随行的本乡的亭长和啬夫赶紧进村安排。

很快,等到刘预一行人走到村寨大门的时候,村子里的老者、宗长都已经在门口恭敬的迎候了。

刘预赶紧下马,阻止了村中老者的行礼,郡县官员不受长者的施礼是这个时代对于长者的礼遇和尊敬。

等到进了村里,刘预的手下军士用自己带的粟煮饭去了,村里的人又当场杀了两只羊。

“张翁,寿岁几何?”刘预向为首的长者问道。

这个村子里的几十户人都是张姓。

“回府君,老叟八十有一。”已经须发皆白的张姓老者说道。

“啊?这可是耄耋之岁啊,家有耋期,乃是宗族之福啊。”

说实话,这个老人是刘预在西晋时代见过的年龄最大的人,他平日里见到老人大多数都是五十多岁,六十几岁占少数,七八十岁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

说道年龄,这个老人似乎也是对此颇为自得。

“老朽惭愧,虚耗米粮,除了能多讲些故事,已经是百无一用啦。”

刘预看到自打他们进了这个老人家中,似乎并没有这个家中的其他人出现,不禁问道。

“老丈,家中还有阿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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