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这就不专业了,怎么能告诉对方他这是在寻找对方反对大清的犯罪证据呢。

这跟少爷拉人下水有什么区别?

结果就是意识到杨大人这是在对自己进行有罪推定的穆老二,死活也不肯写字。

甚至咬紧牙关说自己根本不识字。

不识字你叫我写什么字?

不识字你怎么能冤枉我反对大清?

典型的负隅顽抗,拒不跟上级交待,妄图蒙混过关。

猪油蒙了心,反动透顶。

当然,主要是真怕了,万一被这八旗的参领给自己也定了个莫须有的文狱,那真是哭都来不及。

贾六要在的话,当场就得让穆老二尝尝大清铁拳的厉害,问他是要命还是要钱,家里有没有闺女,长得好看的姨太太什么的。

问题是栓柱的道德底线比少爷稍高,他不会冤枉瞎子偷看朝廷机密,也不会冤枉哑巴到处传播谣言,如此自不会冤枉文盲写书反对大清。

但穆天恩身为七品知县竟然大字不识一个,这个问题的性质似乎比反对大清更严重啊。

“不识字还能当县令,你这冒牌货是从何而来!”

栓柱大手一挥,就要将穆老二这个冒牌知县拿下。

别整文狱了,就一个大字不识便能摘了这知县的顶戴,是否要了他脑袋看少爷心情。

顺藤摸瓜,把永平府也给端了。

好在穆老二也及时反应过来不能以不识字挡枪,那样问题更严重,连回旋余地都没有。

赶紧求饶。

栓柱不为难他,直言写几个字便可。

无奈,穆知县如丧妣考来到桌前,硬着头皮拿起毛笔,准备按杨大人的意思写几个字。

写什么呢?

绞尽脑汁,提着毛笔在那左思右想,寻思这位护军的杨大人是来鸡蛋挑骨头的,那就不让他挑便是。

所以得写个最为安全稳妥的。

灵机一动,唰唰写了两句着名唐诗,即杜甫的《绝句》。

诗曰: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诗圣的诗,当今皇上也喜欢的紧,小儿朗朗上口,端保是不出问题的。

想整我的文狱,门都没有。

且要我写几个字,我一写就是14个字,不可谓不诚意十足吧。

真是个小机灵鬼。

未料杨大人将此诗拿过一看,竟是当场色变,情绪波动如太平洋的水一般起伏好大,指着穆天恩怒斥道:“好你个临渝县,简直是反动透顶,骨头里冒脓,坏透了...你大逆不道,你骇人听闻,你天地可诛,你人神共愤!”

“......”

穆知县同师爷都叫杨大人的连串厉语打击到,二人脑中大概满是问号:不是,大人,杜甫的诗有啥问题?

栓柱不冤枉人,当即指出穆天恩阴谋反对大清的铁证。

“鸣与明同音,临渝县分明是忆念前朝,图谋不轨!”

“上青天?此青是否为我大清国号的清字代指?若是,何以在前冠以上字,结合鸣字,临渝县莫非是说前明凌驾于我大清之上,我大清历代皇帝不如他前明?”

“大逆不法,为从来未有之事,罪不容诛!”

栓柱怒不可遏,未想这临渝县真的是潜藏在京东地区的反清头目。

“冤枉,冤枉,此诗乃唐代杜甫所着,并非下官的诗,大人纵是对下官有成见,也不当如此冥灭人性,诬陷下官...”

穆老二是又气又急,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师爷也是听的目瞪口呆,要是诗还能这样牵强附会,那普天之下谁还敢读诗,谁还敢写诗?

他们冤,栓柱更怒,拿起桌上惊堂木勐的一拍,喝道:“不是你所着,为何写出来于本官看?”

“是大人让下官写的啊!”

穆知县急得舌头都打翘了。

“你写什么不好非写这个!又是明又是清的,照本官说,你分明就是刻意如此!若非本官洞若观火,险些便叫你蒙混过去!”

栓柱懒得跟这临渝县废话,径要将人拿下。

“大人,大人!”

穆老二的师爷还是有眼力的,也有政治智慧,一见事态不妙,顿时联想到牢中那个自称是开国功臣贾汉复的后人。

莫不是那贾大忠在京里真有背景?

这位八旗官过来是替贾家出头的?

于是壮着胆询问面前的杨大人,到底穆县令哪里做的不到位,同时不断给主家使眼色。

“是啊,是啊,大人若对小县有什么不满之处,尽管直言,下官就是砸锅卖铁...”

反应过来的穆老二情急之下将自己的纯金长命百岁锁摘下塞到了杨大人手中,同时递上的还有他视若珍宝的青玉鼻烟壶,万历年间的老物件,市面上至少能卖几百两。

大是大非上,栓柱如何会犯原则性问题,况且他刚刚被少爷收拾过,因此坦然接过临渝县的贿赂,轻咳一声问那被自己吓得脸苍白的穆知县:“你前几日是不是抓了个姓贾的人?”

闻言,师爷一凛,意识到真跟那贾大忠有关。

穆知县一时没转过弯来,在师爷提醒下才恍然大悟,不禁大为后悔,若知那出旗的贾大忠竟然能惊动八旗护军的人过来为其出头,说什么也不可能打人家板子把人下狱的。

这下好了,旗员出马能有他的好?

“下官这就去放人,这就去放人!”

知道事情原因,当然就要解决问题。

穆知县态度很好,知错就改,问题是他尚不知自己犯的问题究竟有多严重。

因为杨大人看着他冷笑一声:“放人?晚了!...你可知总督大人姓什么?”

“总督大人?”

穆老二心想他哪里知道,正犹疑时身边的师爷却如失心疯似的快步跑到衙门后堂的茅厕,然后从钞纸盒中将一张用了一半的《大清日报》找了出来。

由于茅厕光线黑看不清,又急着出来双手颤抖的捧着那半张报纸,照着阳光细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先是眼前一黑,接着就是面如土色,直觉告诉他现在拎包走人还来得及。

迟一步,就把自个也交待进去了。

原来那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的分明,新任总督大人为旗员出身,原姓贾,后蒙圣恩抬旗改姓贾佳。

祖上乃开国功臣、太子少保贾汉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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