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轻飘飘的声音就在耳边,不含戾气时,让得人心头生痒。

陆锋微抿着嘴唇,整个人身上的肃杀之气仿佛全被这声音磨空,侧头看着他许久,才低声道:“我没什么想要的,若说真有,那便是想要殿下安好。”

殿下,我什么都不求,也只有这一个心愿,你可愿意成全我?

萧元竺眼眸微张,听着陆锋的话神情恍惚了片刻,对着陆锋的眼时下意识的侧开了眼,他突然坐直了身子,伸手用力推开了他。

“殿下…”陆锋看他。

萧元竺仰躺在椅子上,避开了他想要来扶他的手,神色冷淡的好像方才的温柔都是假的:“既然你无所求,那便算了。”

“过几日你去宫中告诉父皇,就说我想要在中秋之日参加宫中夜宴,到时候所有朝臣都必须携府中嫡女前往,我要挑选正妃,在死前留下母妃血脉…”

陆锋闻言先是茫然,随即猛的睁大了眼:“殿下!”

萧元竺闭着眼:“我要休息了,你出去。”

“殿下,你不可以……”

“出去!”

陆锋紧紧咬着牙,整个人僵立在原地,他想要开口说话,却见得萧元竺已经抬头:“我知道我时日无多,可至少现在我还是你主子,你若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那便滚出忆云台。”

“殿下…”

陆锋那般硬汉,可却被萧元竺一句话说的红了眼:“我不走。”

萧元竺就那么看着他,眼中毫无情绪,冷漠的像是在看着不相识之人。

陆锋紧紧握拳,用力之下咬破了舌尖,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道,在萧元竺的目光下,陆锋缓缓低下了头目露乞怜:“我听话,殿下你别赶我走。”

萧元竺阖眼,微侧着身避开了他的视线:“我想睡了,别让人来打扰我。”

陆锋看着侧脸躺在椅子上,整个人瘦弱的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的人,眼中涩的厉害,见他闭着眼不再看他,陆锋上前替他将滑落的被子拉到了胸前,又将窗户关上了大半,这才转身离开。

等着陆锋出去后许久,萧元竺才睁开眼来,看了眼房门的地方,再次闭眼。

他才不要谁在乎。

……

永贞帝回宫之后,便被御史台的人堵在了御书房前,听着那几个老顽固滔滔不绝的说着宫人以下犯上,说着皇室之尊被衅,只觉得脑门上青筋直蹦。

等着好不容易打发了御史台的人,他直接就砸了御书房里的砚台,连带着刚进宫的琉璃尊也被砸的粉碎。

陈安听着里头稀里哗啦的声音,安静的站在门外,一直等里面没有声音之后,他这才小心翼翼的踩着一地的碎片走了进去。

“陛下…”

“又有何事?!!”

永贞帝怒视他。

陈安连忙低头:“冯大人和郭阁老在外求见。”

“不见!”

永贞帝厉声说完之后,见陈安出去回话却又开口叫住了他:“等等,让他们滚进来!”

陈安自是不敢这么传旨的,他命小太监将里面的地上收拾干净,自己出去传旨,等冯蕲州和他错身而过时,他在旁低声说道:“陛下盛怒,冯大人和阁老小心些”。

冯蕲州脚下一顿,对着他点点头后,这才和郭崇真一起踏进了御书房。

此时御书房里被砸碎的东西已经收拾干净,只有那些许水渍能看出方才发生了什么,两人进去后,都是看向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永贞帝,瞬间察觉到气氛的凝滞。

冯蕲州和郭崇真上前之后,直接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老臣也有罪,特意前来请罪。”

永贞帝看着进来就跪的两人,原本蓬勃的怒气就那么活活被堵了回去,原本酝酿着的火气就跟遇了水似得只剩下火星子,他沉着脸寒声道:“哦,朕倒是不知道你们二人何罪之有?”

冯蕲州抬头看了眼永贞帝的脸色,便低垂着眼帘道:“臣女因念及九皇子曾对她有救命之恩,得知九皇子病重之后,便瞒着微臣前往行宫探望九皇子,后又因见云妃娘娘照顾皇子辛苦,且无人帮扶,便一时关心擅作主张,前往人市购买奴仆送往行宫,惹得流言四起,伤及皇室颜面。”

“臣教女无方,愿代她受罚,请陛下责罚。”

永贞帝听着冯蕲州的话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瞧瞧这话说的,他女儿是因为念及救命之恩才去的行宫,有情有义,后更是因为心疼云妃和九皇子无人照料被行宫下人奴大欺主才去的人市,买的奴仆。

她就算有做错的地方也是为了他的妃子和儿子,他要是罚了冯蕲州父女,他算什么,忘恩负义?!

没等永贞帝缓过气来,郭崇真便跟在一旁嚎啕一声大哭起来:“老臣对不住陛下啊!”

永贞帝被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

郭崇真跪在地上一边抹着老泪一边颤巍巍的说道:“老臣当年就不该娶了那泼辣老妻,否则怎至于她酿成今日大祸。当年先帝还是皇子时,老陛下见臣无心嫁娶,非得赐了老臣这桩婚事,如今倒好,云氏她性情冲动,又心软护短,念着云妃娘娘与她有几分亲缘,便不管不顾的应了那宫女求情,请了大夫送去行宫,伤了陛下颜面。”

“老臣最该万死,都怪老臣管不住那老妻,让事情闹到如此地步。老臣自知臣妻子有罪,可云氏嫁给老臣几十年,为臣生儿育女,又陪了老臣大半辈子,老臣实在不忍她受过,陛下若要怪罪,便罚老臣吧,老臣甘愿领罚。”

郭崇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得情真意切,那伤心欲绝又悲愤万分的模样让得冯蕲州都是嘴角直抽搐,更何况是永贞帝了。

永贞帝瞅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郭阁老,直接被气笑了。

这脸皮子比城墙还厚的老东西,他家里人惹出一堆麻烦来,他还没生气去找他麻烦,他倒是先嚎了起来。

哭得这般委屈,还拿皇祖父来压他,他能怎么着?

那郭老夫人身上的诰命是当年皇祖父亲口给赐的,言及诰命,非死不消。

别说今儿个这事儿说出去是郭家占理,他本就没道理将郭家怎么着,就算是他们不占理,他要是随便剥了郭老夫人诰命之身降罪于她,那御史台的几个老顽固还不得撞柱子血溅金殿,掰扯个他目无长辈不孝不义的罪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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