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玉瑶长公主为难方初的事,京城权贵只有少数人知道内情,王源夫人恰是其中之一。她见清哑神情,主动道:“织女有身孕,就别去了,倘或有个闪失更加忙乱。瑛儿,你陪你嫂子。我和两位夫人前去探望长公主,顺便代织女问候一声。”
清哑忙谢她,也就不去搀和,以免多事。
清哑和王瑛送走三位夫人,转头来找方初。
方初问明情由,对清哑道:“不去也好。她未必愿意看见我们,我们这么凑过去倒让她心烦。走,还去外面逛逛去。”
清哑点头,大家便去离寺院最近的梅林玩。
梅林在慈安寺东南方向,梅花已经谢了,枝头也有了绿叶。
方制便兴致勃勃地告诉众人——眼睛却一直看着王瑛——他在梅花开的时候,曾来这里观赏梅花画画,一待就是半天。
当着大家,王瑛有些害羞,又听得十分投入。
仿佛方制的每一件事她都很感兴趣。
清哑看着他们夫妻,觉得很言情。
方制和王瑛,是比清哑和方初还要至情至性的人。比起方初的沉稳干练、清哑的安静,他们更容易流露情感。方制还罢了,本就是那个性子;王瑛原是大家闺秀,很矜持的,遇见方制却像被催开的春花,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都娇嗔满面,十分动人。
阮氏感叹道:“三爷和三奶奶真和睦。”
说着,看向巧儿的目光就充满担忧。
也不知将来她和严暮阳能不能这样好。
再想起清哑告诉的梅氏种种行径,阮氏也无法玩得安心,巧儿在她身边,她一样不安心;还有郭孝郭义丢在江南呢。
从梅园回来,他们看见两个婆子用软椅抬着玉瑶长公主正从慈安寺出来,身后御医和侍女们围随,加上驸马赵辉,顺着林中那条青石幽径,回东坡那个小院去了。
方初一直盯着他们,看着他们走入树林深处。
走在后面的赵辉似有所觉,转头看过来。
他便看见了方初和清哑等人,也是脸色一变。
方初没有和他打招呼,也没有收回目光。眼睛看着他,脚下依然不停地走着。玉瑶长公主曾经对方初做过什么,赵辉一清二楚,彼此避开还来不及呢,打招呼未免尴尬。
赵辉似乎也想到这点,急忙回头就走。
因为走神,他脚下踩滑了,身子一个趔趄。
他也不敢回头看,匆匆追上前去。
清哑等回到寺中,两位王太太和蒋夫人已经回来了。
方初让出地方,让清哑她们和几位夫人说话。
他自己和方制去看望主持慈云大师。
慈云大师却不在禅室内。
方初笑问小和尚:“请问大师何时回来?”
他想和大师手谈一局,顺便听大师讲禅,也问些事。
小和尚眼神闪烁了下,摇头道:“小僧不知。”
方初心中一动,问:“那小师傅可知大师去了何处?”
小和尚低头道:“请施主恕罪,小僧的确不知。
方初点点头,道:“在下失礼了。等大师回来,请小师傅告诉大师一声,就说方初来请教过。”
小和尚答应了,客气送他出去。
方初一面走,一面心下暗想究竟。
他刚才问的方式有些不厚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和尚不好撒谎,又不能告诉他实情,脸上就露出来了,他难免狐疑。
在慈云寺重重院落深处的西南角,有一座石屋。石屋里面被一道铁栅栏隔成里外两间,好像牢房。栅栏内的蒲团上,坐着一个干枯老和尚,正和栅栏外两个老和尚说话。
里面的和尚是普渡,曾为清哑换魂的那个。
栅栏外一个是慈云大师,另一个是方丈慈心。
普渡因为和卫昭合谋为郭织女换魂,手段残忍,被刑部判徒刑三年;回到慈安寺,又受寺规惩罚,一直幽禁在此。
就听普渡问道:“那妖孽来寺里了?”
方丈慈心皱眉,心下微叹:这是谁将郭织女来慈安寺的消息告诉他的?由此可见寺内也不干净,和红尘一样纷扰。
慈云道:“你如此关注郭织女,难道还未悔悟?”
普渡耷拉着眼皮道:“悔悟什么?师叔别告诉我,你们没看出她是幽魂附体。妖孽在外游荡,祸害人世,老衲却被关在这里。这世道怎么了?师叔也想对佛祖发誓吗?”
慈云道:“郭织女什么时候祸害人世了?”
普渡道:“她没有直接害人,她间接害人。她的到来扰乱了这尘世,引得无数人迷失。之前江南官场商场大乱,死了那么多人,都是由她引起的。这次奉州大乱,死伤更多人,也是她引起的……”
慈云和慈心对视一眼,无奈又惋惜。
尘世中人贪婪、杀戮,和郭织女有什么关系?
但他们没有和普渡辩驳,或斥责他。
修行到他们这个地步,一切道理都了然于胸,无需再说。普渡心中耿耿执着于郭织女乃幽魂附体的事实,绝非三言两语就能敲醒。他已经陷入偏执,走火入魔了。他不管郭织女做的是善事还是恶事,他就是要揭露她真面目,挽回自己的声誉。偏偏他的师傅慈恩大师宁可发下堕入阿鼻地狱的誓言,也要替郭织女掩饰身份,他死也不服。
因为他这份执念,慈心不敢放他。
普渡,已经不能算是修行的高僧了。
他堕入了魔性,为了他这份执念,他若出去,定不会饶了郭织女的,会和红尘中人联手、不择一切手段也要毁掉郭织女。
普渡看出他二人眼中的无奈和惋惜,更加羞怒不甘,愤怒不可遏制地从心头窜起来,一贯的冷静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冷笑道:“你们都自诩为高僧,却没有一个敢说真话,真是荒谬之极!”
慈云大师坚定道:“我说的就是真话!我今日见了郭织女,断定她不是幽魂附体。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有妄言,情愿堕入阿鼻地狱。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平静地念着。
“不论你们如何发誓,哪怕都为了她下地狱,也改变不了她是妖孽的事实!她是妖孽!她是妖孽!她不属于这个地方!她的罪孽,就是诱使你们这些糊涂人堕入地狱!”
普渡老脸狰狞,眼中射出可怕的光芒。
为什么慈恩、慈云撒谎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为什么他们没有良心不安?
为什么他们没有遭到报应下地狱?
慈心看着疯魔的普渡,满眼悲悯。
普渡执念如此之深,比红尘中人更在意脸面和输赢,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无法保持心态平和,,哪里像个修行的人。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只要心正,便对着佛祖也敢发誓。
石屋的门再次关上。
孤零零的,伫立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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