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个头不够他高,那唾沫落鼻翼旁,然后迅速流下来,挂在嘴角。甚而,慢慢流入他嘴中。他一动不敢动,仿佛怕震落了它。

谢二老爷、谢二太太等人都震惊万分。

谢二老爷大喝道:“大胆!”

可惜堂上诡异地安静,没有人被他吓住。

谢吟月惊叫一声冲上前,却被方初一把攥住胳膊。

很大力,攥得紧紧的,令她不能动弹分毫。

他没有转脸看她,而是维持着原先的姿态,和清哑对峙。

谢吟月这才看清清哑的神情,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只怕稍一撩拨,今日便会闹出人命来,她便也静默下来,望着面前的少女。

其实她冲上来是下意识的动作。

真叫她上来理论,她也无可理论。

难道斥责郭清哑应该双手将自己的未婚夫送给谢家,而不能有一丝愤怒和反抗?难道不是他们想多赔银子平复心中愧疚,却自取其辱?

再者,方初又岂是任人折辱之辈?

换一个人如此对他,只怕不知要落个什么下场!

哪怕这个人是女子也不行。

可是,他却生生忍受了。

韩希夷张大的嘴能塞进一个鹅蛋。

忽见清哑向他看过来,急忙后退一大步,赔笑道:“姑娘,不干在下的事。在下什么也没做。在下是来谢家做客的。”

他还帮她说了几句话呢。

他好后悔,今天不该来谢家的!

真不该来的!

他从不是个心软的主,比今日更激烈阴暗的手段他也使过。然而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今日,他们生生拆散了一对相爱的恋人,导致劳燕分飞!

眼前的小姑娘,清得就像一潭水,映照着他们的丑恶。

他想起来就很不舒服。

清哑目光从他脸上一滑就过了,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郭守业和吴氏一左一右扶着她,生恐她会碎了一般。

郭大全、郭大有和蔡氏跟上。

大家不敢吭声,眼睁睁地看着这家人离去。

走到门口,郭守业站住脚,回过头来。

方初看见老汉眼中透出饿狼一样的凶光,令他生生打了个寒噤。

再看一旁的郭大全,居然还笑眯眯的,这笑更让他心底发寒。

而郭大有,他扫视厅堂所有人,大声道:“你们要遭报应的!毁人姻缘,你们都要遭报应的!江明辉——”他提名道姓叫道——“听我家大贵说,当日在毛竹坞,你亲口对清哑发誓,你若是像张福田那样对她,你就不得好死!我等着,看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那声音回荡在堂上,震得人们耳朵发麻。

这门亲岂止不是一纸定亲文书那么简单,简直比他们看过的戏文中的爱情都要刻骨。

方初看着那个挺直的红色背影,一时间有些茫然。

江明辉木呆呆的,完全没了思绪。

江大娘怔了一瞬,就跳起来骂:“你才不得好死!你全家都……”

才说了一句,就听蔡氏爆发了,她高声骂道:“不要脸的婊*子!男的是婊*子,女的也是婊*子!一窝婊*子养的!早就勾搭一块了,还装模作样,说什么抛绣球招女婿。专门做了个套儿等人来,把绣球砸给他就完了,就哄你们这些大傻瓜。不然那么巧,早不送货晚不送货,偏偏等到抛绣球这天要人家送货。不是有钱吗?不是许多下人看着吗?没人放他进来,他怎么就进来了?哈哈,笑死人了!这么偷偷摸摸的,跟那妓*院的婊*子一个模子出来的,偏偏还装小姐……”

谢二老爷大怒,连声呵斥,命管家婆子上去制止。

谢二太太脸都黑了,气得发昏。

谢吟风也是浑身发颤,不可遏制地颤抖。

方初、谢吟月和韩希夷则大震。

方初看着前方混乱的局面,竟没上前。

他脸上还挂着唾液,仿佛忘了擦,十分可笑。

然而,他一点没笑,神情十分严峻。

韩希夷飞快地瞄了谢吟风一眼,又仔细打量江明辉,神情若有所思。

谢吟月神情凛然,高声喝命:“再骂给我掌嘴!”

管家立即带人气势汹汹上前要拿蔡氏。

还没动手呢,蔡氏往地上一倒,打滚撒泼哭喊道:“杀人啦——谢家抢人女婿,要杀人啦——杀——人——啦——”

声音直射苍穹,在夜空下回荡。

谢家别院陡然安静下来,所有的喧哗都被这恐怖的叫声压下去了,唯有清风徐来、暗香浮动。

谢家下人全部呆滞,心惊肉跳,不知该不该上前“杀”这个女人。

看这样子,不杀了她是休想止住她的;而郭大全、郭大有也摆开架势:除非将他们都杀了,否则今日不能善了。

谢二老爷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却不知该怎么办。

不是怕郭家,而是他若下令和郭家拼斗起来,难免死伤,到时候势必闹得人尽皆知,谢家丢脸不说,要如何善后呢?正赶上织锦大会的时候,能省事当然要省事。

此情此景,身为谢家少东的谢吟月当仁不让。

她抬脚走向门口,步履轻捷,神色慎重。

方初微微一叹,跟上前去,一面趁人不注意掏出帕子擦了把脸。

擦后看了下,连个湿印子也没有,了无痕迹。

他纳闷:怎么没了?

明明感觉好大一口的。

他身后,韩希夷想了下,也跟了过去。

等他们走到门口,谢吟月喝道:“捆起来!”

忽然清哑转过身,双臂一张,拦住清叱道:“你敢!”

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谢吟月,毫无惧色。

两女对峙,方初和韩希夷莫名紧张起来。

方初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吟月呢?

算了,人家小姑娘吵架,他一个大男人,夹在里面算怎么回事?况且那丫头瞧着比吟月年纪还小,以吟月的经历,足够应付她了;自己若上去,以二对一、以大欺小、以主欺客,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因此,他就作壁上观。

韩希夷却不知他心思,生恐他上去帮忙,暗地里扯他衣袖,把头往他耳边靠了靠,微不可闻地细声耳语道:“你别过去!二对一,有损你的名头!倘或她再吐你一口呢?”

方初心抽了抽,脚下更加稳如磐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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