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哑收回目光,看着方初,喃喃道:“我不行了——”

才说了一句,方初骇然打断她,叫道:“不许胡说!你……”

清哑道:“听我说。”

方初道:“你说!”

声音微微颤抖。

清哑叫道:“我不知……还能活几天。我想和你……静静待着。叫他们都走!所有人,都走!师兄、细腰、细妹,留下,其他人,都走!”

她提高了音量,众人都听见了。

方初心如刀绞,含泪道:“好!我叫他们都走。”

于是对林姑妈道:“姑妈,对不住了。”

林姑妈忙道:“我们这就去别的院子。唉,这孩子……”

清哑一字一字道:“离、开、老、宅!”

林姑妈脸上乍红乍白——

郭清哑,你很好,居然敢半夜赶人!

这是赤裸裸打她的脸面!

当然,她都要人家的命了,人家打她脸也可以理解。

面上,她却无奈道:“侄媳妇,你要赶人也要选个时辰,这深更半夜的,要我们去哪儿呢?我今日原本不想来的,是亦真劝我来看看,说她表嫂快要生了。早知这样,我何必多事……”

方初眼神一闪,猛转头道:“姑妈,对不起!清哑现在情形很不好,很不好!还请姑妈谅解她、谅解侄儿。姑妈先去西院歇息一会,天很快就要亮了。等天亮我就让人送姑妈和表妹回城。”

林姑妈还能说什么?

只能恨恨地转身走了。

清哑一直静静地瞅着她,她如芒刺在背。

直到出了产房,这感觉才消失。

等人都走后,方初立即行动起来。

他也不劝清哑吃药了,请刘心再次仔细检查前两次药渣和熬药用具,并单独在静室重新煎药;吩咐圆儿安排林姑妈母女和巧儿沈怀谨她们住去西院,其他人都转去研发中心;询问细柔熬药送药细节……

张恒带人守护在东院周围。

所有人都被这道驱逐命令弄得懵了。

稳婆边走边嘀咕道:“我看她是魔怔了。”

东厢,林亦明气得摔手道:“我瞧她疯了!自己半死不活的,还有力气折腾别人。早知道咱们就不该来,果然又撞了晦气!”

林亦真喝道:“妹妹慎言!”

林亦明喊道:“慎言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我们守了大半夜,为她担惊受怕的,连觉也不敢睡,她倒好,深更半夜赶客人、赶下人,连自己侄女也赶,不是疯了是什么?”

林亦真哑口无言,心里也十分难受。

林姑妈淡淡道:“不许胡说。你表嫂身子不好,咱们要体谅。”

林亦明见母亲半点不生气,很不可思议。

林姑妈站起来,道:“走吧。不过换一个院子而已。若不是你表嫂生产,我们来了也会住西院,没道理和他们小两口住一起。”

林亦明道:“只是换一个院子?难道不是要我们天亮就走?”

林姑妈道:“天亮了不走,你还想在这待一辈子?”

林亦明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扭头就出去了。

当众人陆续离开时,巧儿闪身进了正屋。

她瞅人不注意,悄悄藏在产房隔壁房间内。

当外面静下来,又听见细腰和细妹出去,好像说去厨房煎药,她才走进产房,就听帷帐后面姑父和姑姑轻声说话。

方初道:“……师兄从新配了药,细腰和细妹亲自去煎,人都走了,就是想做手脚也没机会。等天一亮,我就送姑妈她们走。这下你可放心了?”

清哑微微闭眼,算是认可了。

巧儿没听见姑姑回应,以为声音小听不见,她便猫腰藏在帷帐角落,借着帷帐的遮掩缩在那听。

方初又问:“雅儿,你怎么认定是姑妈害你?”

清哑道:“你看,我的镯子。”

方初忙托起她手腕,看那玉镯。

他问:“镯子怎么了?”

清哑道:“红点暗了。”

方初忙仔细瞧去,果然觉得那血红点子黯淡了几分。不是他眼光有多厉,而是他对清哑佩戴之物太熟悉,尤其是她手上的佛珠和镯子,更是经常连手把玩的,因此很容易发现变化。

他心一沉,想想又有些不确定,不知是清哑生产伤了元气,还是真中毒了,才导致镯子中的血红点子变暗。

他姑且当做清哑中毒了。

他又问:“你怎么肯定是姑妈做的呢?”

清哑道:“她,神色惊慌。”

方初皱眉,今晚谁不惊慌?

这个理由也勉强。

于是继续问:“还有呢?”

清哑断断续续道:“我昏迷时,做了个梦,梦见我死了,你带着儿子,姑妈要你娶……亦真表妹……”

方初急速道:“别说了!”一把抱住清哑,喃喃道:“别说了!我永远不会娶表妹的!永远不会娶别的女人!永远不会……”

听到这,巧儿起身,悄悄地离开了。

走在院子里,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纤细的小身子,孤寂、寥落。墙角传来啾啾的夏虫鸣叫,衬得夏夜宁静、安详。

她仰头,看向碧海苍穹。

满天的繁星闪烁,数也数不清。

人世间的烦恼事也数不清。

小女娃幽幽叹了口气,对人生有了深层认知,形象地比喻,就像头顶上的碧海苍穹,浩瀚无垠,深远不可测。

她去西院找林亦真,说要跟林姑姑一起睡。

林亦真先前就一直照顾她,因此欣然应允。

黎明前的黑夜,是人最困倦的时候,更何况劳累了一整天的方家下人,很快,整个老宅陷入寂静。

然而,林姑妈是睡不着的。

她悄悄起身出屋,值夜的丫鬟听见动静,忙也起来,问“太太要什么?”林姑妈低声道:“没事,你睡。我出去透透气。”

丫鬟困得不行,听如此说,倒头又睡。

林姑妈便走到院子里,站在一棵桂树下,望着东院。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觉得腿有些麻了,无意识地左右交替活动两脚,忽听身后有人叫“姑太太!”细细的、嗲嗲的童音,飘忽,有些不真实,同时有细细的手指戳她腰眼。

林姑妈汗毛倒竖,猛然回头喝问“谁?”

忽然两眼瞪大,尖叫一声“啊——”

凄厉的惨叫直刺黎明前的黑夜,惊醒了大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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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不留言的,努力降低存在感。但是,一个字不留,让你们以为被漠视,那是绝对不行滴!我是深爱你们滴!所以,我还是顶着锅盖说“谢谢朋友们!”这句最保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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