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哑没有改,而是画了一双带蕾丝边的袜子。

等画好,巧儿也回来了,手里拿着半匹红纱。

清哑接过那纱布,对众人道:“衣服若改,还是容易拖泥带水,不说别的,蹲在水边洗衣服洗菜就不方便。这个晚辈有亲身体验。所以,我设计了这袜子,女孩子穿了,能遮住脚,还美丽。”

许翰林看看画的袜子,再看看那纱,想象一娇俏的女子穿着简便的衣裤,裤脚虽不能遮住足踝,但这带花边的美丽袜子却遮住了皮肉,且让秀足更添美丽,展现别样风情,不由击掌道:“妙啊!”

众人也反映过来,都纷纷赞叹。

这些人可不古板,恰恰相反,他们极善风情。

文人士子的风流风雅,他们谁没有?

自古以来,文人和美女分不开的,去秦楼楚馆听艺妓弹一曲、舞一曲,看着美人如玉,便诗兴大发。

譬如这许翰林,都五十多了,来幽篁馆常带一位小妾柳恒。这柳恒可不是烟视媚行的骚*狐狸,不过是个浑身书卷气的女孩子,也不知怎的被许翰林骗了来。当然,这是清哑心里想的。事实上像许翰林这样的学儒,年轻时自不必说,便是年纪大了也有女子青睐的。

清哑初次见柳恒,还以为她是许翰林女儿,闹了个误会。

许翰林哈哈一笑,对清哑道:“并非人人都如织女和方少爷般神仙眷侣。老夫一妻三妾。这是小妾柳儿。”神情毫无尴尬,十分自然。

当下那柳恒便说,这袜子便是贵女也可以这样穿。

许翰林连连点头,发了一通议论,议论女子之美。

清哑不由对他的了解又上了一个台阶,跟老夫子彻底划开。

她见此事解决,再无其他大事,就等后日开纺织服装展了,不由心中一松,朝方初笑了一笑,很是喜悦。

方初明白她心思,悄声道:“今天明天好好歇歇。”

清哑点头道:“嗳。”

巧儿也开心,一想到等纺织服装展过后,大靖各地流行这些服装,大姑娘小姑娘都穿着她设计的布和衣服,便特别有成就感。

她不由自主朝人群中的严暮阳看去。

严暮阳也正向她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领神会,都感到神秘喜悦,因为这些衣裳和画是他们联手设计完成的。

清哑目光投向窗外,发现天气越发阴沉起来。

她道:“要下雪了。”

赵管事笑道:“回织女,已经在下雪子儿了,说不定等会就变成鹅毛大雪呢,老天爷可是憋了好几天了。”

清哑不由担心运往奉州的粮食。

方初也想到了,他虽早已做了筹划,也不过是多做些准备,在老天爷面前,谁也取不得巧。

许翰林却没想到那么远,笑道:“下雪好。王家正选婿呢。这天冷飕飕、干巴巴的,若是下了雪,平添风采,倒给王大人助长了威势。”

众人都道:“大雪地里选婿,果然好威势。”

原来今日是王家王瑛选婿的日子。

许翰林目光一转,落在严暮阳身上,诧异问:“严小子怎么没去?”

严暮阳忙道:“晚辈祖父已经替晚辈相中了人家。”

许翰林恍然道:“原来如此。可惜了。那王姑娘可是才貌双全,家世更不用说,听说今天王家门槛都差点让人踩破了呢。”

踩破门槛是不可能,不过少年才俊云集是肯定的。

众人便猜测,何人会夺得魁首,成为王家娇婿。

方利笑道:“严兄不去,那些人想必都高兴的很。”

众人先一怔,跟着都笑起来。

严暮阳讪笑着,飞快地瞄了巧儿一眼。

巧儿早拿了一把剪子,正低头裁剪起那红纱,要做棉袜子。虽低着头,在披风毛领映衬下雪白的小耳廓却可疑地红了。

今天她心情格外好,咕嘟咕嘟好像炉子上煮开的水,一直翻腾冒泡;又不知为什么,充满期盼。是期盼下雪吧,她想。

过了一会,果然天下起鹅毛大雪来。

众人不但不觉扫兴,反而起了兴致,纷纷站在窗前看雪。又有人冒雪送来已经印好的纺织服装发展史上半部图册样本,许翰林等人忙去观看,十分详尽直观,很有传承价值,都倍感荣耀。

方初清哑尤其开心,传给厨房:晌午添酒菜给大家庆贺。

许翰林等人也不推辞,正要畅饮畅乐,作诗作词。

方初见几个年轻的文士总有意无意地看清哑,虽知他们未必心存龌龊,但倾慕是一定的,他便示意清哑回去,说这太冷了。

清哑见诸事安排妥,也要去后面抱厦,外面忽然冲进来一个人,是方制的小厮,急惶惶地对方初道:“大爷,三爷他他……”

方初心一沉,叱道:“好好说!三爷出什么事了?”

那小厮苦着脸道:“没出事——啊不,是出事了。”

方利赶紧问:“出什么事了?伤了?和人吵架了?被衙门关起来了?”亏他脑子反应快,一口气猜了好几种可能,让小厮选。

小厮道:“都不是。哎哟,这个三爷他他……”

方初见他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又不像出大事的样子——不对,是一副出了大事的样子,偏说不全,忍不住想踢他两脚。

清哑也不走了,转来道:“你慢慢说,三爷去哪了?”

这个好回答,小厮急忙道:“三爷在王家。”

方初一怔,问:“他去王家干什么?”

小厮道:“选女婿呀。”

方初急问:“结果呢?”

问出这句,他几乎是不报希望地想:肯定没选中,方制的才学和家世都不够,王家不可能选他,可是这小厮为什么这样惊慌?

小厮道:“选中了。”

终于说出来了,他也松了口气。

许翰林大喜道:“选中了好啊!”

这个弟子,可给他长脸了。

众人也都轰然大笑,说这是天大的喜事,都向许翰林道喜,又向方初道喜,说今天晚上也要叨扰他一顿酒宴才肯罢休。

严暮阳和巧儿面面相觑,都不相信。

清哑也和方初面面相觑,都觉不妙。

方初皱眉——好什么好?真要是好,回来报信的小厮能这样哭丧着脸吗,就跟报丧差不多了,报丧也没这么晦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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