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马文池有意请调往六部,不再待在翰林院怡情养性,只当个小小修撰后,池大学士特意寻了个时间空出来,点名让马文池找他。

马文池在前往路上便有所料,自他进翰林,池大学士待他不错,几番私下召他,有意让他留在翰林,一步一步高升,直至池大学士这个位置。

现今他往六部活动之事,也不算秘密,一是他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哪个官员不想调往六部,他此举实属平常,二是速度要快,许多事情便要摊开来做,隐瞒不了。

进屋礼毕坐下,两杯香茗奉上,池大学士示意马文池用茶,马文池不敢有违,端起轻抿一口,便不作声,只等池大学士示下。

“听闻你不想再待在翰林了?”池大学士开门见山,因他知晓马文池的脾性,相交之人不必拐弯抹角。

马文池道:“下官……”

“行了,在我面前你打什么官腔?”池大学士打断马文池下官二字,“你我也就差个年纪,你当我孙儿都可以了,只是我素来未曾将你当成我孙儿,而是将你当成我知已来交,莫非你不知?”

马文池面露愧色:“自是知的,只是我也有我的缘由,方不得不这般做。”

池大学士问:“什么缘由?”

马文池摇头:“别问了,大学士真心与我忘年相交,我晓得,也请大学士相信我,倘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这般着急地想任职到六部去。”

“翰林院,乃大魏储望养才之所,亦是最近天子之所。”池大学士没再问,只是他想多说几句,让马文池想得更清楚些:“古往今来,阁老重臣,哪一个不是出自翰林?哪一个不是在翰林深熬积累人脉,为日后仕途铺下平坦之道?”

“我明白。”马文池哪儿有不知这些的道理,但他已想明白,他已无时间让他慢慢积累,他必须出任六部,实权越快越掌握到他手中越好。

池大学士见马文池不为所动,抚须叹气:“你要真明白才好。”

日暮下衙,马文池依旧走出翰林院,没想便遇到了自成婚后便不曾再同他慢慢走回府的冯大。

“你也是来劝我三思的?”马文池不落步伐,不紧不慢地继续走着。

冯大等在前头,等到马文池与他并肩,他方提步:“就你这大张旗鼓的,深知谁不晓得似的,我能不等你说两句?”

“没什么好说的。”

“决定了?”

“决定了。”

冯大沉默地同走了一段路,已走过詹事馆,往右手边拐,往太医院方向走:“我记得,你前两日出城了?”

马文池知冯大之意:“嗯,去过万树山庄。”

“我三妹这两日也去见过大表妹了,回来也是一副心事重重,什么都大变样的感觉……”冯大本没怎么在意,冯三自**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他还以为是冯三本身的问题,现今看来,并非如此:“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事儿都同大表妹有关?”

马文池脚下滞了滞,依旧没停。

冯大却揪住了这一细微的变化:“果然有关!你说,到底怎么了?”

马文池仿若未闻,到了太医院大门口停下,走上前问了守大门的官差一句,再退回来,直往归家的方向走。

冯大继续跟着:“安兄弟走了?”

“走了。”

“你要去找安兄弟?”

马文池归家与去安有鱼家是同一个方向,冯大不确定,但他觉得十有**,果见马文池点头,他又问:“你找安兄弟,是想问大表妹的病情?”

算算时间,他大表妹自中暑从内学堂请假不去上学,再到万树山庄将养,也有一段时日了。

冯大一猜一个准,马文池再次点头:“你别跟了。”

冯大怪道:“那是我大表妹,你关心你徒弟想要问问,我怎么就不能跟了?”

马文池立停下步伐。

冯大往前冲了两步,见马文池原地站定看他,他赶紧又走了回来:“要不要这么大反应?我就真不能去?有什么是我不能听不能知道的?”

“我承认,我急着调往六部,确实同十一有关。”马文池与冯大相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足有三年余,他对冯大的了解,比冯大对他的了解还要深,倘不说个明白,冯大不仅真会跟在他师兄家,恐怕还得跟他跟到他家去:“你别跟了,往后我会同你说的。”

“现在不能说?”冯大更疑惑了,什么事情居然是现在不能说的?

“倘你信我,就别再问了。”马文池连信不信任的问题都摆了上来,他就不信,冯大还跟。

冯大闻言果甚是无奈:“马兄,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于我而言,它就是。”马文池是打定主意逼退冯大,他需要个空间好好问问他师兄,关于他徒弟的伤况,这些他徒弟瞒了所有人,他便不能让冯大跟着去。

冯大抬手,伸起手指指着马文池,半晌没能说出话儿来,末了道:“行!”

说完提步就走,走了两步又走回来,马文池还以为他改主意了,没想他只再道一句:“我三妹也怪得很,倘让我从我三妹那里挖出点儿什么来,届时我再找你,你再如何也无用!”

马文池对冯三的印象,先时是不怎么好的印象,现今是自作自受挺可怜的印象,此刻听冯大这般言道,他也不带怕的:“冯三小姐心中有事儿,多半是女儿家心思,你这当哥哥的去刨根掘底,好不好不说,我觉得,你多半问不出来。”

他早瞧出来,现今只要事关夜十一,冯三的态度便有所不同,甚至能对她长兄,也就是冯大撒谎。

冯大此时去问,九成问不到什么。

他徒弟虽不大爱同他说太多,从前他也放任他徒弟自由生长,没怎么关注上心过,然经他师兄特意提醒,与后来所发生的种种,他已然是上了心,也就这么一个徒弟,倘唯一的徒弟被人害得折了,那他这个当师父的不仅打脸,还窝囊得很。

他这人一旦对什么上了心,总有法子能挖到一些事情,纵无法知个全面,挖一角窥大概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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