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缘躺在平整的大石头上看着天空的星辰,余光中小纸鹤已经飞得没影,这小家伙隐藏的本事极佳,头脑也很机灵,更有一种独特的灵觉,计缘倒是并不担心什么。

眼中星光璀璨,慢慢地又变得模糊起来,这是起了云彩,逐渐将星空挡住,在后半夜的时候,细细的小雪开始落下,应该是初春的最后几场雪了。

在这种环境下,计缘竟然是真的有了一丝困意,便直接天为被地为席,之后就这么侧身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去,石块下的金甲保持盘坐姿态,脊背挺得笔直,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直视前方,仿佛不论风雪都不能影响他分毫。

另一边,小纸鹤当然是飞往南道县城了,人既是最好的观察对象,也是小纸鹤最喜欢观察的,尤其是在人扎堆的地方,总有有趣的事情可看。

南道县城一直都算是方圆几百里范围内少有较为繁华的城池,虽然这也仅仅是相对而言,但毕竟是有个城池的样子。

此刻正值深夜,南道县城的普通百姓早已经全都水下,可这不代表南道县就沉寂下来了,相反,不论在什么地方,聚居的大片的人,就总会有人活动在常人作息之外的角落。

南到县城内,靠近南部城墙中段的位置有一座相对较大的宅院,有院墙围着,还有好几处屋舍,甚至还有一间专门的祠堂。

此刻这宅院中虽然并无灯火,但其实这户人家的家人今夜也都没睡觉,一个个躺在床上只是脱了外套,此时也纷纷从床上坐起来,穿上外套就出了门。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几个屋子里的人都出来了。

今晚的前半夜还星光灿烂,后半夜已经是阴天,更渐渐下起雪来,外头的能见度不怎么样,几人摸黑来到祠堂,等所有人都进来了,最后一个人赶紧轻轻关上祠堂的门。

“快,掌灯。”

“哎!”

一名年轻人取出带来的火折子,吹了几下冒出火星,然后将祠堂一个烛台上的蜡烛点燃,顿时祠堂内就被烛火照亮了一片地方,因为祠堂封闭无窗,所以外头几乎看不到多上光亮,只有门缝瓦缝才透出些许光。

“来,到后边去。”

发号施令的是一个年约六七十的健壮老者,领着几人绕到了祠堂灵位墙的后方,然后取了边上一把铲子,往地上一个缝隙处铲下去,嵌入缝中往下一压,一整块硬木板就松动了。

“过来搭把手!”

老头和另一个中年汉子一起蹲下去,抓着硬木板的两边,一阵“一二三”之后,就将这分量不轻的硬木板搬到了一侧。

随着硬木板的搬离,几人眼前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黑窟窿,那拿着烛台的年轻人朝着里头照了照,能看出这是一条狭长的隧道。

“咚咚……”

“哎,里头的,可以上来了!”

老头拿着铲子在隧道壁的石头上敲了两下,声音远远传到隧道深处,没过多久,下头就传来淅淅索索一阵声响,包含有拖动重物的声音和轻微的脚步声。

在祠堂烛火的照耀下,首先出现在洞口的是一个一臂宽的中号木箱子,下头也有声音传来。

“搭把手搭把手,沉得很!”

“快快,绳索和棍子。”

一边的老头赶紧吩咐旁人,边上的妇人立刻将早就准备好且挽成两圈绳套的粗麻绳递上,另外有人则找来一根圆木棍。

老头将绳套送到洞中,下头人在等待过程中不停将手伸进自己领口挠痒痒,见到绳套下来才动作麻利地将绳套两个套口分别套在箱子两端,上头的人则已经用短木棍穿过绳套上头的环。

“好了,抬上去。”

“嗯!”

老头年纪大但力气不小,亲自和那个中年在洞口一前一后蹲下,让短棍落在肩上。

“一二三,起……”

“咯啦啦……”

绳索被拉紧的声响中,老头和中年汉子缓缓站立起来,那箱子也一点点离开洞口,被缓缓抬上地面,下面的人小心把着绳套,防止有滑落的情况,扶着箱子随着上面两人走动,将箱子送到了一旁的地面上。

“砰……”

箱子落地发出一声闷响,挑担的两人这才微微出一口气。

“可真够沉的,差点站不起来!”“是啊,肯定不少好东西!”

“那可不,好东西不少呢!”

隧道下头的人也爬了上来,不是一个,而是前前后后上来四个人,显然另有三人之前只是在狭长的隧道中候着。

等人全都出来了,大家一起围着这箱子,在年轻人举着的烛火下,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打开。

“哇……”“好多钱啊……”

“是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一箱子的好东西,有各种首饰珠花,也有大把大把的铜钱和银子,还有一些折叠好的华服,以及一些镶嵌玉石玛瑙的腰带,此外还有一些精美的小件器物,多为玉制铜制和银制,甚至还有几把精美的短剑。

“真是开眼了,真是开眼了!”

“嘿嘿,别说你们了,我们也是一样,听说这不过就是抢了普通的一家富户,还是和好几伙人一起分的东西,就装了这满满一箱啊!”

说话的人正是之前下头套绳套的汉子,狠狠挠了挠脖子后边。

几人都眼里放光,不由伸手去拿箱子里的宝贝把玩,一边的妇人更是取了一个金钗在头上比划,面上笑容就没收起来过。

“这两天估计老李头还会再送来一些东西,小心接应,咱们得在城中找些合适的车马,去北方大城把东西都出手咯,都换成现钱好些,这些大贞的通宝,咱们自己铸一小部分,剩下的藏好留着。”

“为何?”

老头这么问了一句,从隧道里钻上来的一个汉子看看一起来的三个同伴,才回答道。

“李叔,听老李头的意思,战事像是有些不利了,其实不光是我们,也有一些人偷偷往后面运东西呢……”

说话的男子这么讲着,又一次伸手到衣领后边挠痒痒,一旁的老头看看他又看向旁边的另外三人,发现其中两个居然也在挠痒痒,一个从腰部伸手到衣内挠着肚子,一个则挠着后背,然后第三个这会也在挠着大腿外侧,嫌不过瘾,最终还是伸手到棉裤里头直接抓挠。

“你们这么痒啊?”

正在挠痒的三人动作一顿,领头那汉子原本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

“最近身上总是痒痒,不止是我,大家也都差不多,就跟一直有跳蚤咬似的。”

老头见汉子这么说,又看他手背到后面似乎始终挠不到痒处,就走近一步。

“来来来,我帮你挠挠。”

说着拉开衣衫,从后背伸手进去,大概到背脊中心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片细密的小疙瘩。

“是这吧?”

“对对对,就是这,挠,哎,对,嘶……舒服……”

老头抓了一会才将手抽出来,结果闻着自己的手尤其指甲这块一阵恶臭。

“哎呦,这么臭,你们啊,可得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了,既然回都回来了,也不急于回去,等天色放亮一些,我让阿玉他们烧几大锅热水,让你们好好洗个澡吧,大营那头应该没事吧?”

“不碍事不碍事,咱这一部军里头什么人都有,管得本就不算严,暂且撤回来休整后,就更不会怎样了,点卯也有老李头掩护,对了李叔,弄点好酒好菜啊!”

老头笑着拍拍汉子的肩。

“那还用说?二顺子应该还好吧?”

“老李头能有啥事啊,就是让李叔您多做几手准备,反正捞着钱了。”

“哈哈哈,那是自然,还有你小子,该娶了阿玉了吧?”

“这个,嘿嘿……”“嘿嘿嘿……”

“哎呀爹爹~~”

边上汉子都发出一阵坏笑,老头看了一眼另外三个从地道上来的汉子,也笑一句。

“你们几个我也帮你们找了,现在有钱,就更不愁了,走走,先处理完这里再去厨房,还热着酒肉呢!”

此刻祠堂的房梁上,小纸鹤不知何时钻进来的,一直蹲在上头盯着下面,原本他比较好奇这一家人偷偷摸摸进祠堂干什么,觉得很好玩,但等那四人上来之后,小纸鹤的注意力就主要集中在他们身上了。

下头的一众人先将箱子放回地道口,合力将地道封好后就吹灭了蜡烛,再陆续离开祠堂。

在关上门之前,小纸鹤就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如同一道微风般划过那老头手边,小翅膀轻轻一扇,一道乌黑的细线就被扇了出去。

眼见这道细线射入墙角的黑暗中,小纸鹤就像发现小虫的小鸟,立刻就追了过去,在墙角处扑腾找寻了好一会后,闪电般扑到了一颗小草下头,两只纸翅膀一起往前按着,又活脱脱如同一只抓住小老鼠的猫咪。

在小纸鹤的两只翅膀尖按着的下头,有一个眼屎般大小的东西在不断扭动,偏偏小纸鹤的两只翅膀虽然是纸做的,虽然下面是松软的泥土,可一阵阵微弱的白光闪动中,黑影就是挣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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