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时候, 管家已经有臣服于这位小主子的意愿。看她这手段,一套一套的。不过请个大夫而已,就挑拨了江慧和她已经收买的那些人。

没来的那些下人消息灵通的已经悄悄过来, 本来是想偷偷站进去,假装自己早来了, 没想到在院子门口就被拦下, 等到大夫来得时候, 门口已经站了十几个人。

而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一群人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大夫在门口把脉,其实不用看,只他们自己走到这里,就已经证明他们没病,就算病,也没到过不来的地步。要不然,他们怎么过来的?

真正病得下不了床的, 只有一个,还是之前就已经病了两月, 眼看就要不行的。也不是这一回累病的。

江慧那边这几天没有试图上门,她当然知道府中会有使唤不动的人,在她看来,小姑娘遇上这种事肯定只会哭哭啼啼, 秦家人没见过世面, 那些人也不会听秦家的吩咐,最后只能去找她。

等到江家上上下下乱成一团,就到了她回归的时候。

没想到丧事才办完两天,江家就派人来请她。

来之前,江慧心里还在惋惜。江盛养的这个女儿比她以为的还要没用。

管家怕江雨宁撑不起江家, 但也不代表他就愿意让江慧回来。要知道,江慧那边上上下下好几个主子,都并不是好相与的。所以,看明白楚云梨的想法后,他吩咐人时,故意没让报信的人说太多。

江慧进府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江家乱到需要她出面,不应该这么安静,难道不是该下人三三两两凑到一起低声议论等着她来呵斥吗?

可事实上,从她下马车进府,从头到尾就只看到了一个门房。进府之后,连个洒扫的粗使都没看见。江慧的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她今日过来,为了让府中人认识小主子,还特意带上了她的一双儿女。

贺临已经十八,妹妹贺瑶也已经十五,都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对于母亲想要接手江家的意图都看在眼中。今日母亲带着他们出门时,很有些兴奋,还特意穿上了华贵的宽袍大袖,一副即将接手江家的样子。惹得兄妹二人也有些兴奋。

江慧出嫁的时候,江家势大,但因为她是养女,婚事上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好在江家的养女只有她一个,那时候已经是三流富商的贺家才肯上门相求。

可贺家和江家完全不同,贺家子嗣兴旺,贺临的夫妻贺光耀排行第三,大大小小的兄弟足有八个。到了孙辈就更多了,他们兄妹二人夹在其中并不显眼。并且,贺家的下一任家主是他们的大伯,等到祖父母一离开,贺光耀就会带着他们分家出去,到时候,就只是一般小商户了。

得知母亲可以带着他们回江家当家做主,兄妹二人如何能不兴奋?

贺光耀除了嫡出的一双儿女是江慧所出,余下还有四个庶子女,江慧今日特意带上兄妹二人,也是为了让府中人知道兄妹二人与那几个孩子的区别。

可进了府却是这样的情形……江慧心里隐隐不安。

贺临偷瞄了母亲好几次,见母亲一脸慎重。你不知道这情形是不对呢,还是母亲特意吩咐过就应该这么安静。一时间不敢吭声 。

贺瑶则没想这么多,满心都是自己即将成为家主大姑娘的兴奋,一路雀跃地到了外院门口,看到门口挤着两堆人,院子里还规规矩矩站了几十人。顿时雀跃地低声道:“娘,他们特意迎接我们的吗?好慎重啊,可以赏一下管家。”

江慧的在看到院子外最远的那一群人时,面色难看起来。

赏管家?

但凡管家有一点想要示好的心思,也不可能一点口风都不漏。换句话说,管家是墙头草的话,也该多少告知一二。

而他没说,就证明管家已经认了新主。

这样的管家,她恨不能直接杖毙,怎么可能会赏?

再有,江慧自己收买的人她都认识,都在那边角落挤成一堆。这样的情形下,她连最后一丝侥幸都无。

本来嘛,就像是贺瑶说的,如果这些人彻底打压了下了江雨宁。把所有人聚在一起等她来接手,也该是她收买的那些老人在统领院子里的下人。而现在,她收买的那些人被排挤到一边。很明显 ,院子里的事跟她没关系。

找她过来肯定没好事。

既然不是好事,那就是坏事了。

一时间,江慧心里的不安感更重,很有种想要掉头落荒而逃的冲动。

可是来不及了,管家看到门口的母子三人,立刻迎了过来:“姑奶奶,您总算来了。”

语气亲切热情,和以前一般无二。

恍惚间,江慧有种管家是自己人的感觉。缓步进了院子,下人规规矩矩朝他们福了一礼。

这一弯腰,江慧就看到了廊下笔直坐着的侄女。

隔着一群下人对视,一个板着脸,一个似笑非笑。

楚云梨并没有起身,道:“姑母总算来了。今日找您,是有些事情商议。”

她伸手一指边上一把椅子,示意江慧坐下,继续道:“爹娘没了,可这日子还是得过。如今家中只剩下我一个主子,实在用不了这些下人。我就想着放归一些。让管家去找了这些人来。可我没想到,府中不听话的人这么多。足有三成的人推说累病了,连面都不露。试问办丧事的这些天里,谁有我累?这不是欺负我年纪小么?”

她做出一副气愤难言的模样,一巴掌拍边上的小几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于是我就请了大夫,凡是没来的全部把脉,真不能来的倒也罢了,累病了的我还要赏,可若是那故意欺主的,家中便不能留了。结果一问管家,还得是没来的,那些都是府中的老人,这就有些不好办了。放归了吧,显得江家苛责,不放吧,我又容不下这些对我不恭敬的人。于是就找了你来,看看你有没有需要的,挑一些离开。”

“讲道理,他们除了对我够恭敬外,做事都是一把好手。如果姑母能够压得服他们,也可以带回去一用,毕竟知根知底,用起来省心放心。”

说到知根知底时,楚云梨语气尤其重。

江慧面色不太好:“我不缺人伺候。”

楚云梨颔首:“我身为晚辈,也不好为难姑母。既然你不要,那就只能把他们发卖了,牙婆一会儿就到。”

江慧:“……”

院子里的下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被主家发卖过的人再想要寻个好主子,就跟天上掉银子差不多,除非走了大运,要不然根本不可能。

楚云梨又看向院子里的人:“我跟姑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府中下人有点多,你们若是自愿求去,现在就可赎身。要是都不走,之后不老实干活的人,我可就请牙婆来把你们带走了。”

下人们顿时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后,有人出列,磕头道:“小的棋子,想要回家侍奉母亲。”

楚云梨嗯了一声:“去找管家,赎身后就可拿到身契。”

见有人成功,许多人都有些意动。

江家如今连个正经主子都没有,迟早要完,还不如主动离开呢。

有人开了头,一时间,好几个人跪下求去。理由五花八门,回家侍奉长辈的,回家娶妻嫁人的,足有三十多人。

到了后来,还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一半。

凡事求去的,楚云梨全都答应了。管家动作也快,拿来的身契后,一手交银子,一首还身契,不到一刻钟,想走的都走了。

留在原地的,都是想留下的。

而门外还有两群该走的人,楚云梨让院子里的人放回去干活,又把外面的两拨人请了进来。

与此同时,牙婆也到了。

看到了牙婆,两拨人都很心慌。二十来人哀求地看向自己前两日投靠的主子。

剩下的十个人,纯粹是真的躲懒不想过来。这时候急忙忙跪下求饶。

楚云梨悠闲地把玩着指甲:“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我。有的人想要跟姑母去。现在姑母在这儿,可方才我问了,她不想要你们。这就有些难办,我是晚辈,不好强求她。不如你们自己求一求,姑母是个心软的人,兴许你们一求,她就答应了呢。”

那二十多人齐齐跪向江慧:“姑奶奶,奴婢(小的)不想被发卖,求您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江慧的脸黑如锅底,死死瞪着这群人。做得这么明显,外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今日如果她不能顺利回归,以后和江家就算是撕破了脸。

一个没有娘家的女子……尤其她那些妯娌平日里就明里暗里的互别苗头。比家世比容貌比夫君的宠爱比妾室的听话,就没有不比的。江慧几乎可以预见自己以后在贺家被人冷嘲热讽的日子了。

“我不缺下人伺候。你们求宁姑娘吧。”

二十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有人忍不住惊声道:“我们落到被发卖的地步都是因为听了您的吩咐,现在您居然不管我们吗?”

事实嘛,如果不是江慧吩咐他们故意怠慢,今日他们肯定不会故意不来,就算不想干了,还能主动赎身呢。

结果倒好,赎身是不能了,要是江慧不要他们,就只能等着被发卖。

楚云梨疑惑:“姑母吩咐你们什么了?让你们不要听我的话吗?”

众下人:“……”他们还暗示呢,这小主子这么直白的扯出来这些实情,让人还怎么接?

江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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