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气坏了。

清醒之后回忆起之前在姬献面前干的蠢事, 他就郁闷了一上午, 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挽回一点。

结果办法还没想出来,应峤这气人兔崽子先来了。

虽然庚辰早就对应峤的气人功力有所体会, 再加上当年他死遁前还摆了应峤一道, 如今清醒过来,也料想应峤不会给他好脸色,但这兔崽子也太气人了点!

专往人死穴戳, 这些年来没因为讨人嫌被打死真是不容易。

应峤冷声一笑:“那得怪你死得太早,我一个人在下界没人管没人教的,当然学不到好。”

听听,话里话外全是怨气。

果然是还记着旧仇呢。

真是年纪越长心眼越小。

“……”

庚辰闻言顿时心虚, 也不敢骂骂咧咧了, 默了一会儿, 小声嘀咕道:“我这不也是形势所迫吗?”

应峤斜睨着他:“什么形势所迫?跟上界有关?”

“……”

青铜鼎原地晃悠了一下,庚辰干笑了一声:“长本事了,知道的还挺多。”

“当初父亲让你带我和其他族人下界,是你们早就商议好的吧?上界到底出了什么事?”应峤声音微沉, 眼神深沉地凝视着他。

庚辰沉默了数息, 含含糊糊道:“我睡了几千年,这才刚醒, 那么多年前的事儿哪能记得请啊……你得让我好好回忆一下。”

“那我坐这儿等着。”应峤搬了张椅子过来就坐在门口,讽笑道:“十分钟够你回忆吗?还是说得把姬献叫来,你才能想起来当年为了人族抛下我们魂飞魄散的事?”

庚辰:……

他底气不足地说:“别动不动就搬你小婶婶来压我啊,当年的事我是有苦衷的。”

怎么能说是抛弃呢?说得他好像是负心汉一样。

“苦衷?姬献肯定愿意听。”应峤无动于衷, 拿出手机作势欲打:“我让姬献来一起听听你怎么编。”

“你敢!”

庚辰整个鼎都蹦了起来,敦实地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重闷响:“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应峤点开姬献的微信聊天界面,打开视频通话后,把手机转向庚辰,继续威胁:“只要我按下去,姬献就能立刻看到你。”

“你说不说?”他笃定地等着庚辰认怂。

然而每次只要把姬献搬出来就会飞快认怂的庚辰竟然罕见地有骨气了,他沉默了片刻,瓮声瓮气地说:“不说!”

说完大约是察觉到应峤的怒气正在飞快飙升,又补救道:“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是真不能说。”

他有点焦虑地在原地来回转了两圈,嘴里自言自语嘀咕了一会儿,才道:“就快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保证全都告诉你们。”

“你果然早就知情,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应峤眯起眼审视他,目光似要把青铜鼎灼出个洞来。

“……”

庚辰转了个面,装死不出声。

应峤了解他,知道他这个样子就是绝对不会说了。

不爽的心情毫不掩饰地表现在脸上,冷冷瞪了他一会儿,应峤收起手机,带着小崽子们转身就走,关门前他嗤道:“等你什么时候能说了,我再来看你,反正你说也快了。”

说完抬手欲关门,又想起什么来,补充道:“我看妖兽奶对你恢复挺有帮助,我让工作人员继续给你送,你好、好、喝、奶。”

“好好喝奶”四个字,他说的一字一顿,带着极大的恶意。

庚辰跳起来骂他:“你个不孝的小兔崽子!”

这分明是虐待!

然而应峤已经关上门,隔着门都能听到他交代工作人员的声音。

庚辰:……

他自顾自地生了一会儿气,想想横眉冷对的姬献以及越来越精的应峤,顿时沧桑地叹了一口气。

他忧郁地看了一眼镜子,有点心烦。

但转而想想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现在只能寄宿在鼎里,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更何况他还因祸得福多了个便宜儿子,刚才虽然没来及说上话,但看那长相,就知道是他和姬献的崽。

等这事儿彻底完了,崽子会有的,媳妇儿也会有的。

……

应峤怒气冲冲地带着崽子们回了家。

等崽子们洗漱回房后,他才松开衬衣纽扣,去了收藏室。

庚辰清醒过来的喜悦只在一瞬间,跟庚辰交谈之后,让应峤越发笃定上他们绝对在谋划着什么。

这种窥到了一角却不能窥其全貌的感觉让他十分烦躁,他化回原形,扎到宝石堆上发泄地翻滚了两圈,把那些细碎宝石当做庚辰,用尾巴啪啪啪地拍来扫去。

等郁气发泄出去,他才重新坐起来,拿过手机看消息。

——下班的时候他给姜婪发了消息,但直到他回来前,都没有收到姜婪的回信。

和姜婪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最后发出的消息,应峤皱起眉,想了想姜婪这个时间段应该还在探查古佤族的踪迹,打电话可能会让他分心,便又发了一条微信:[回酒店了给我打个电话。]

***

同一时间,姜婪刚刚抵达了探查的寨子——他与云省分局的工作人员宋誉一同负责探查这处寨子。

寨子位于岳勐乡,正好是佤族的聚居地,寨子后面的山里便是一片茂盛的雨林,寨子剽牛祭祀的圣地就在林子里。林子深处还有一条勐蘭江,越过江水,再往前走及百多里路,就能抵达华缅边境。

姜婪和宋誉抵达的寨子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天边的晚霞如同红锦,大片大片地铺开,将整座山都染得绯红。

两人乔装打扮成驴友,以借宿的名义求助寨民,顺利在寨子里落了脚。

来之前他们就有了分工,宋誉只是个小妖,实力不强,但相貌清秀,口才也不错,就负责留在寨子里跟寨民打交道,询问一下寨子附近的山里最近有没有怪事发生。姜婪则以采风的名义深入山中,寻找古佤族的踪迹。

两人安置好行李后,便在寨子里随意闲逛。

这处寨子处于深山中,地方偏远路又难走,因此寨子里经济也不发达,寨民除了平日里务农,就靠着接待少量的探险驴友改善生活。

因此对于借宿的姜婪和宋誉,寨民们都很热情友好。还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操着一口方言同他们搭话,姜婪听不懂,倒是宋誉能听明白一点,笑着答道:“我们是来旅游的。”

老人耳朵似乎有点背,也不知道听没有听懂,就一个劲儿笑着点头,说:“好好好。”

别过老人后,两人继续四处闲逛,宋誉道:“这个寨子的男人是不是都出去打工了?都没怎么看到青壮年男人,大部分都是老人女人留守在家。”

旁边刚从河里洗完衣服回来的大姐正巧听见,接话道:“男人们都出去干活咯,明天才回来。”

宋誉恍然:“出去打工了啊?”

他跟姜婪唏嘘道:“寨子也挺不容易的,就一条羊肠小路进出,水电都还没通。难怪都要出去打工。”

这样偏僻又交通不便的寨子,连旅游都难发展起来。

“寨子里不通电,寨民们估计休息得也早。”姜婪看了一眼天色,道:“我先去外面林子转转。你趁着寨民还没休息,多打听打听。如果林子里也没有线索,那明天早上就走。”

宋誉很服从安排:“行,那我再去打听打听。您要是发现线索了,给我个消息,我好通知局里。”

姜婪应下,便转身往寨子外走去。

这个寨子估计有些年头了,村口的老树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树冠铺开遮天蔽日,同不远处的林子连成一片。

姜婪掏出地图来看了一眼,发现实际地形跟地图差距还是挺大的,他这种不专业的也看不出太多信息,只能收起地图,随意选了个方向前行。

大约是受白泽的影响,他下意识选了北边。

林子里的树木高大壮实,树干上攀缠着藤蔓植物,地面上则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年复一年的落叶堆积在地上,腐烂后化进泥土里,变成一层松软的腐土,新落的树叶堆在表面,踩下去几乎没过脚面。

还有不知名的鸟类和虫子在鸣叫着。

姜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子里行走,傍晚之后天色变化很快,没多大一会儿就昏暗起来。尤其是林子里树木茂盛遮住了天光,就越发显得昏暗不明。

枯燥地走了很长一段路,姜婪几乎没有任何发现。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他习惯性地点开微信,看一眼应峤聊天界面,没看到新消息,顿时就有点发蔫地撇了嘴。

正想着应峤怎么也不给他发消息,才注意到手机的信号格是空的。

“信号这么差?”姜婪小声嘀咕了一句,准备折返回去。

在林子里瞎逛了半天,眼见着天已经黑了,却半点异常都没有发现,这一趟他们多半是白跑了。

姜婪收起手机,沿着原路折返回去。

山里的夜晚比城市里要黑,七点半一过,几乎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倒是头顶的树叶缝隙里隐约能看到漫天的星子。

好在姜婪的夜视能力和方向感都不差,加上地面落叶还残留着踩踏过的痕迹,他并不费劲地沿着原先的脚印返回去。

路途太枯燥,又怕运气不好撞上寨民,也不好变成原形,姜婪只能百无聊赖地用两条腿走回去,一边走一边从储物戒指里掏宝石吃。

林子里除了虫鸣鸟声,就剩下他的脚步声和咀嚼的嘎吱声。

循着脚印走下下一个岔路口时,姜婪嚼着宝石正要往右转,眼角余光却忽然注意到岔路口有脚踩过的印子。

他退回去蹲在路口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道印子的脚尖是朝着林子里,且脚印是新添的——他能确定,他前面走过的这个岔路口的时候还没有这些脚印。

那就是在他后面,有人从这里走过去了。

是寨民?

但是天都黑了,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的,寨民大晚上的进林子干什么?

姜婪的眉头皱起来,略思考了一下,决定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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