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臺前臺後人聲喧鬧嘈雜。
    帷幕能遮擋住窺探的視線, 卻遮不住不斷湧進來的喧鬧聲。
    這些喧鬧的聲音像從舞臺上落下來的七彩缤紛的碎片,又像夜裏猝然?綻放在空中的煙火,随着這聲“嫂子”, 一下子在他耳膜和心髒中炸開了。
    在這樣的轟鳴聲中, 岑霁渾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
    他遲緩地轉過頭。
    浮光星星點點,更多的被?後臺昏暗的光線遮掩,像星星落入深海, 卻不影響那張淩厲分明的側臉輪廓在光影明滅下?一點一點定格在他的視野中。
    還是?這麽?近的距離。
    仿佛一低頭, 呼吸就會?擦上彼此。
    偏那雙霜侵雪染的漆深眼眸直直略向前?方, 視線化為鋒利的刃, 浸滿了掠奪者的危險氣?息。
    岑霁想?,崩了,一切都崩了。
    賀明烈和?賀雲翊崩了。
    唯一正常走劇情的陸野崩了。
    現在連他薄情寡欲的無性戀上司,不對, 已經是?前?上司了, 都能說出這樣崩人設的話。
    他試圖拉回正軌的世界來?不及修複,就這樣因?為崩壞的兩?角徹底坍塌成廢墟。
    岑霁茫然?無措地站在廢墟裏,自?始至終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
    不知道是?怎麽?離開舞臺幕後的。
    就知道混亂的思緒找回一絲清明時,岑霁已經拽着男人的胳膊來?到了走廊無人的角落。
    大家都忙着舞臺後的工作, 這一角仿佛被?人遺忘, 喧嚣潮水般褪去一層, 岑霁聽到自?己?的聲音裏帶了質問的語氣?,還有一絲他自?己?沒能察覺到的羞憤,這在他和?這個男人之間從來?沒有過。
    “你怎麽?會?在這裏?還有,你剛才說的嫂……是?什麽?意思?”
    “岑岑——”賀崇凜望着眼前?這張朝思暮想?的臉, 明明剛才還嫉妒得胸腔都要像噴湧的岩漿沸騰掉,現在全都化作了看?到眼前?人的想?念和?溫柔。
    “西城體育館是?我出資建設的, 我來?自?己?的地方不是?很正常嗎?何況……我想?見見你。”
    岑霁身軀一僵。
    為這聲“岑岑”,也為這聲“我想?見見你”。
    所以,原本有一肚子疑惑的話想?問出口,舌頭忽然?打了結。
    從坍成廢墟世界裏好不容易尋回一絲理?智的大腦又變成了生鏽的齒輪,開始運轉得緩慢。
    岑霁被?濃烈到仿佛能把他燙化的熾熱視線注視着,眼睫控制不住顫了顫。
    然?後,連聲音都染上顫意:“我已經從公司離職了,如果您有什麽?事情要交代我做,我只能說一聲抱歉,我不對前?公司負責。”
    “你覺得我到這裏來?就是?為了找你交代工作?”賀崇凜聽到這句顧左而言他的話,漆黑濃烈的視線盯着他,像是?要把他臉頰鑿穿似的。
    岑霁瞥開一點視線,不敢直視這雙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不、不然?呢。”
    賀崇凜心髒堵了堵,到底無奈嘆氣?一聲,又像是?自?嘲似的:“岑岑,你還不明白嗎?”
    “我應該明白什麽?……”這話聽着很是?耳熟,可岑霁始終不敢确信。
    他這段時間受到的沖擊太多,已經分不清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站在他面前?的人,是?真實的存在還是?虛幻的泡影。
    還有……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叫我。”
    “那我應該叫你什麽??你自?己?說的,你已經離職了,不再是?我的助理?,我總不能還叫你岑助理?。”
    岑霁語塞,小聲嘟囔一句:“反正別這樣叫就行。”
    不知道為什麽?,從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低磁嗓音中說出來?這聲稱謂,聽着心髒酥顫,怪讓人面紅耳熱的,明明大家都是?這樣叫他。
    大概男人也這樣想?,語氣?竟然?有些委屈,和?他冷硬的相貌及森冷的氣?質極不相符:“他們都這樣叫你,怎麽?我就不能?岑岑,你在區別對待。”
    岑霁:“……”
    算了,愛怎麽?叫就怎麽?叫吧,不過是?個稱呼而已。
    岑霁不打算在稱謂這種無聊的問題上和?賀總糾纏,他的心髒還被?那聲“嫂子”颠覆得亂七八糟。
    “你、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想?問你,要不要試一試和?我交往?”賀崇凜不打算遮掩了,他算是?看?出來?了,他的誘捕手段沒有效果。
    草食系動物在受到驚吓後的确會?慌不擇路,被?狩獵者逼進早已設好的陷阱,卻也有可能選擇魚死網破。
    賀崇凜縱橫商界這麽?多年?,第一次嘗到失敗的滋味。
    沒有岑助理?的這些天,他才意識到時間這麽?難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淬了毒的刀,在往他心口上剜。
    偏偏這把刀還是?他親手鍛造出來?的。
    感情不是?一場狩獵,他不應該貪心,不應該自?信過了頭。
    決定給岑助理?的離職信通過審批的時候,賀崇凜是?打算放手的,在海島那一晚,他就有過這種念頭。
    岑助理?從辦公室離開後,他反反複複把那封離職信看?了很久。
    看?到上面寫着:想?試一試過平淡的生活,一種真正回歸自?我,不被?繁瑣的事情占據全部的簡單平凡的生活。
    賀崇凜就想?,如果自?己?想?給的和?岑助理?想?要的生活注定背道而馳,他願意尊重岑助理?的選擇。
    可他低估了自?己?的占有欲,低估了自?己?的卑劣心思。
    這段時日,他每晚都會?驅車徘徊在芸景小築附近,在那排生長出盎然?綠意的銀杏樹下?,躍過皎潔夜色,望向古香古色小院三樓的那扇小窗。
    看?那扇窗點亮一格暖色的燈火,賀崇凜總想?念那個飄雪的冬夜。
    想?念樓道裏瞥見交握住的兩?只手後一怔然?的羞斂,蔓延在耳垂上的紅意像壁爐裏彤紅的火焰,搖曳到他心裏。
    他那時有多不想?松開那只手,卻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地放開,讓那一瞬的交握看?上去和?窗外萬千飄落的其中一片雪花一樣,無論落在哪裏都不會?唐突。
    想?念被?照得銀白的卧室裏,把自?己?裹成一團貼在牆壁的身影,最後化作夢裏一層一層推着他的浪。
    所以當他某個夜晚再次注視着這扇窗,看?到被?不知名花朵裝飾得漂亮的小窗長久時間沒有亮起燈光,賀崇凜覺得自?己?成了一只走失在深海裏的船。
    他終于肯承認,推着他的浪離開了。
    再也不會?一轉眼,就能看?到一雙溫柔彎着的瑩潤眼眸,像月亮一樣。
    岑霁看?着眼前?一張臉在昏暗的光線下?變換着不同的表情,深斂的眼眸裏,情緒明滅如晦暗光影,最後全都被?淋了一場雨。
    這場雨來?得兇猛,滂沱,轉瞬打濕一切。
    連他的情緒都不小心濺上幾滴。
    可岑霁記得最重要的事:“你說的想?讓我試一試和?你交往是?什麽?意思?你不是?無性戀,對男人女人都不感興趣嗎?”
    “我是?對他們沒有興趣,”賀崇凜垂眸,“在意識到對你的心思之前?,我确實做過一個人的打算。”
    因?為賀遠森和?褚藜鬧得不堪的婚姻,賀遠森風流混亂的感情史和?褚藜一個接一個找年?輕的肉/體,賀崇凜曾經極度厭惡這種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他小時候一直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人可以心裏裝着一個人,卻能和?另外的人發生親密接觸。
    賀遠森不愛褚藜,卻要娶她,生出了自?己?。
    他說他的真愛是?舒虞,費盡心思把她娶到家,卻在舒虞去世後不到一年?,就娶了沈婧。
    褚藜說愛他,卻不願意帶他走。
    回來?後說要帶他重組溫暖的家庭,彌補曾經缺失的愛,雖然?自?己?說過不再需要他們,但其實如果褚藜稍微堅持一下?,他就會?答應了。
    他很好哄的。
    他們怎麽?能那麽?輕易地就抛棄一個人。
    他到底有多累贅。
    這種疑惑曾經困擾賀崇凜許久。
    直到他漸漸長大,見過很多人很多事,明白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構成有多複雜。
    這個世界并不是?一枚硬幣,只有簡單的字體和?印花兩?面。
    感情可以和?肉/體分離,婚姻可以和?利益挂鈎。
    在自?身欲望面前?,許多東西就顯得缥缈。
    也因?此曾經在意的事情化作過往煙雲,不再值得賀崇凜消耗情緒。
    他們不願意給自?己?想?要的,那他就自?己?去争取。
    但留下?的烙印就像自?小苛刻訓練下?無意識間形成的強迫記憶,同樣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
    直到那個夏天,有人闖進他沉寂的世界,原來?貧瘠的荒野之地也可以生長出植被?。
    他在一個人身上看?到了鮮活,生動,像七彩的畫筆一樣,每天都能将?灰蒙單調的世界描繪得絢麗多姿。
    他們的世界簡單而純粹,卻又絢爛如彩虹。
    “我沒辦法對那些人産生感情,但你除外。我已經記不清是?從第一眼見到你就有這種感覺,還是?後來?某一刻。我唯一後悔的就是?沒有早點意識到自?己?的心意。”
    “那你幹嗎親口承認自?己?是?無性戀……”岑霁被?這雙深沉的眼眸注視着,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賀崇凜苦笑:“如果不那樣說,我就沒辦法掩飾自?己?想?親你的心思。岑岑,我不想?讓你讨厭我,知道我對你有這種卑劣的想?法。”
    近乎告白的話語聽得岑霁心口一跳,尤其是?那聲直白的毫不掩飾的“想?親你”。
    一瞬間,記憶拉回那個日光融融的下?午,唇瓣相貼,灼熱的呼吸糾纏在一起,深斂眼眸裏像岩漿一樣能把人燙化的熾熱情緒并不是?自?己?的錯覺。
    岑霁臉開始燒灼,腦海裏又像飛進去許多只蜜蜂。
    心口跳得不知道是?被?這一句句直白的話語轟炸的,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就知道心髒跳得厲害,又夾雜着一種說不出的情緒。
    “你、你既然?不想?讓我知道,為什麽?剛才又當着你弟弟的面說那樣的話。”
    嫂子什麽?的,多讓人誤會?啊。
    “對不起,岑岑,我真是?嫉妒瘋了,又太害怕了。”賀崇凜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那樣的話。
    他今天來?西城體育館一是?克制不住思念的心情,二是?看?到自?己?決心守護的人整日被?人糾纏,再也沒辦法忍受。
    如果他的放手讓對方陷入更窘迫的境況,他寧願自?己?去當那個壞人。
    何況……
    “我看?到那雙和?我相似的眼睛注視着你就難受,我幾個弟弟中,小野和?我性格最像,也最有耐心。明烈和?雲翊我不擔心,我知道你不會?接受他們。可只有小野,我不确定了。”
    “等等——”岑霁打斷他的話,“你說賀明烈和?賀雲翊是?怎麽?回事?你、你知道了?”
    “嗯。”賀崇凜默了默。
    岑霁身軀又是?一僵,他還以為自?己?和?賀明烈的事情沒有被?賀總知道。
    不過賀明烈那麽?明顯,連辦公室的同事們都看?出來?了,即使和?總裁辦有一牆之隔,也不可能不會?注意到。
    一直以來?,是?他在自?欺欺人罷了。
    就是?賀雲翊……
    岑霁回想?起那個失真的夜晚,正是?那個晚上,讓他下?定決心逃離把他卷進複雜情感糾葛裏的深謎漩渦。
    可似乎并沒有逃開。
    他今天掉進了一個更大的漩渦裏。
    裹挾着他的,還是?他們姓賀的幾兄弟。
    岑霁閉了閉眼,不願再回想?那晚的事情,只問:“那又和?陸野有什麽?關?系?”
    然?後聽男人用失落的語氣?說道:“你們倆好像有更多共同的話題和?語言,他能陪你過你在辭職信中說的想?要的那種生活。最重要的是?,他在你身邊度過了我永遠也不可能參與的時光。”
    “還有……你對他不一樣。”
    岑霁愣了愣。
    剛才大腦還嗡嗡嗡的,臉紅心跳得厲害,現在卻有點氣?得想?笑。
    不止為眼前?這人“蒙騙”了自?己?這麽?久,害他差點以為自?己?的心髒出了問題,精神上患上臆想?症,臆想?自?己?的上司對他有那種心思,想?吻他。
    沒想?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你說我對他不一樣,我哪裏對他不一樣了?”岑霁人生中第一次用這樣氣?惱的口吻和?前?上司說話,也不知道從小到大好脾氣?,只在裴逸那裏發過火的他為什麽?這樣生氣?。
    就見男人眸光似是?波動了下?,語氣?遲疑道:“你和?他說話格外溫柔,有什麽?總想?着他,一直躲着我,卻願意來?看?他演出,把他用剩下?的東西給我……”
    岑霁微微睜大眼睛,半晌反應過來?賀總口中說的“用剩的東西”是?什麽?。
    他今天算是?對這個男人有了另一層認知,原來?不止擅長給他制造幻覺,有意無意撩撥他,內心戲還這麽?多,偏偏掩飾得還很好,根本讓人察覺不到。
    岑霁一度認為這男人的心緒就和?他的面部表情一樣,不會?有特別大的波動,沒想?到隐藏得這麽?深。
    也對,能年?紀輕輕坐穩商圈大佬的位置,把賀氏集團發展到如今令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心思怎麽?可能不深沉。
    他每次跟随賀總談生意的時候就該見識到的,這個男人總能在別人短兵相接,争得面紅耳赤的時候,将?談判桌上的領地不動聲色地掠奪到自?己?這邊。
    岑霁終于氣?笑了:“賀崇凜,你是?在吃醋嗎?”
    問完,又是?一怔。
    他竟然?叫出了前?上司的名字。
    瑩潤的瞳仁照出面前?微擴的一雙眼眸,顯然?,對方也有些意想?不到。
    就見那雙黑眸閃爍了一下?,向來?不顯情緒波瀾不驚的眼睛掠過一絲不自?然?,像是?被?戳破什麽?。
    随後,空氣?靜默片刻。
    繼而從低沉的嗓音中溢出一個字:“嗯。”
    他這樣直白地承認,像剛才那聲直白的“想?親你”,倒讓岑霁感到不自?在了,一時不知道怎麽?應對。
    而且明明剛才還有些生氣?,現在那種心跳不受控制的感覺又出現了。
    他怎麽?這樣……
    一點預兆都沒有,藏得很深,坦露出來?又像雪崩一樣讓人招架不住。
    岑霁以前?怎麽?沒發現這人還有這麽?多隐藏的一面,書中暗示過賀雲翊是?隐藏的瘋批,怎麽?沒說他哥哥是?隐藏的狗男人。
    “是?不是?很讓你讨厭?沒辦法接受這樣卑劣的我?連自?己?弟弟的醋都吃。”賀崇凜望着瓷白臉上震驚的表情,心裏微微抽痛。
    他不想?吃弟弟的醋的。
    事實上,在今天之前?,除了上次在黑色風暴簽約儀式上聽說小野送了岑助理?早期的樂隊唱片,讓賀崇凜有一點吃味。
    因?為這讓他提出要岑助理?邀約喜歡的樂隊合作演出的建議看?起來?多麽?的刻意和?庸俗。
    其他時候,賀崇凜很少有這種心情。
    即使有,像之前?小野和?岑助理?鬧緋聞,祁尋硯說他們兩?人看?起來?比較登對,他也只在心裏湧出一點酸意之後,就想?着怎麽?把事情解決。
    他的成長和?閱歷已經不允許他在這樣的事情上有過多的情緒,也沒有必要。
    而且一直以來?,無論什麽?樣的情緒,他都能做到很好的壓制。
    可是?今天,确認這個弟弟也對岑助理?抱有異樣的心思,賀崇凜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個大度的人。
    他也有這樣瘋狂的,占有欲爆棚的,不自?信的,不确定的一面。
    分明在溪沙嶼露營的時候,他還能氣?定神閑地下?棋,自?以為清醒地點出小野“落錯子”的失誤,認為從一開始就落錯子的棋局,即使繼續下?去,一樣會?輸。
    所謂一葉障目,當局者迷。
    小野是?,他又何嘗不是?。
    感情不是?狩獵,也不是?棋局。
    所有的技巧和?布局在真心面前?顯得那麽?蒼白可笑。
    “我沒有很讨厭……”岑霁聽着男人剖白的話語,神色開始有些不自?然?,“我就是?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需要消化一下?。”
    他們幾兄弟怎麽?一個兩?個都這樣啊?
    一個接一個地給他憋大招。
    岑霁以為賀明烈已經夠難應對的了,沒想?到他幾個哥哥才是?最可怕的。
    “那我剛才說的建議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賀崇凜不準備放手了,即使最後滿盤皆輸,他也要試着争取。
    他已經錯過一次機會?,失去過一次眼前?的人。
    不想?再錯過,再失去了。
    “什麽?考慮……”岑霁耳根又蔓延出一陣熱意。
    “試一試和?我交往。”賀崇凜深深地望着他,語氣?認真,“如果你沒辦法接受我,可以把我當作幫你擋掉那些你不喜歡的人的工具,反正沒有你,我打算一個人過完這一生,免費趁手的工具在這裏,你确定不試着用一用嗎?”
    男人說話嗓音本來?就低低的,富有磁性,每每讓人耳膜酥麻震顫。
    此時說出這樣誘人的條件,更加蠱惑人。
    岑霁當了這麽?多年?的趁手工具,沒想?到情況有一天會?反過來?。
    他有點心動,他正不知道怎麽?擺脫邵成屹那些人的糾纏。
    眼前?這個男人的确是?最合适的工具。
    只是?……
    岑霁望着他:“你到底是?在向我告白還是?來?提建議的?”
    “如果你不介意這場告白沒有盛大的煙花,沒有浪漫的音樂和?燭光,那它姑且就算,因?為我會?準備正式的第二場。”
    “你憑什麽?認為在你這樣……我會?答應你的提議?”岑霁強迫自?己?迎上男人灼燙的視線,“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一定要辭職?除了我在辭職信上寫的,真正的原因?你不清楚嗎?”
    “我大概猜得到,後來?也知道了。”這是?賀崇凜決定不放手的最大的原因?,那份原本要拆開的房産資料,在岑助理?向他提出離職後,很長一段時間擱置在辦公桌上。
    直到某天,他拆開。
    才知道自?己?弟弟的心思遠不止于此,也第一次知道,原來?擅長僞裝的并不只有他自?己?,心思深沉的也不只有他。
    除了國內這處住宅,雲翊竟然?已經在國外置辦好了房産,還僞造了兩?個新的身份。
    聯想?到那晚岑助理?的異常,一切浮上表面。
    賀崇凜竟然?也會?生出後怕的感覺,差一點,他自?己?都不忍心摧殘的美好就這樣凋零掉了。
    那天,賀崇凜在沒有亮燈的辦公室裏掙紮了很久。
    換作任何一個人對岑助理?做這樣的事情,還試圖以新的身份藏匿在異國他鄉,賀崇凜不知道會?把那個人丢在哪片深海裏喂魚。
    然?而這個人是?自?己?的弟弟,即便沒有血緣關?系,也是?他看?着長大的弟弟。
    可要是?什麽?都不做,他不能保證下?一次會?是?什麽?樣的後果。
    他教給岑助理?的格鬥術能應對肢體相搏,卻不能應對人心叵測。
    何況,還有邵成屹他們那些人虎視眈眈。
    那些人更沒有下?限。
    岑霁見眼前?男人幽深的眸色波動,在上面覆上一層狠戾,不知道是?不是?光線太過昏暗的緣故。
    他只說:“既然?你清楚真正的原因?,就知道我不想?攪進你們複雜的幾兄弟當中。還有……”
    岑霁別開臉,想?起什麽?似的,“和?你不明不白地在一起,讓別人怎麽?想?,已經有人說我是?你的地下?情人了。”
    賀崇凜面上一怔。
    他真是?心思太亂了,竟然?讓他忽視了這一點。
    是?啊,他總是?打着關?心的名義入侵喜歡的人,但其實也沒有真真正正地替岑助理?考慮過。
    “那我試着從追求你開始好不好?”
    “岑岑,我們從第一步開始,如果你檢驗合格,再考慮要不要讓我成為你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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