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握着勺子的手指節泛白,秦罹俊美的面容也跟着浮起猙獰之色。
不可否認的,在驟然嘗到這碗粥味道的時候,秦罹眼前有一瞬的發黑,腦門有幾秒的暈眩。那一刻大腦空白,味覺喪失,以至于令秦罹感知也跟着模糊,不清楚自己這是怎麽了。□□仿佛已經消失,靈魂仿佛順風飄蕩,有一種不顧他死活的美。
秦罹含着一口粥恍恍惚惚低聲呢喃:“我這是已經到了地獄了嗎......”
他看着手裏的碗,還有碗裏冒着熱氣的海鮮粥,粥裏的蛤蜊鮮蝦死不瞑目,濃重的怨氣順着白色的霧氣飄搖而上,張牙舞爪的攻擊性極強。這粥散發出來的味道好像也很令人窒息似的,秦罹端着碗近距離的聞了一會兒,更暈眩了,陰戾的眼神都發直了,喃喃自語:“......難道這就是傳說的孟婆湯?”
他不太清醒的又舀了一勺送進嘴裏,于是立馬就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幹嘔。
“好難吃!”
許昔流:“......”
他眼睜睜看着餐桌旁的男人吃了一口之後臉色瞬間變得猙獰,隔了片刻後眼神發直試探性地又嘗了一口,這一口可不得了,直接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痛苦隐忍情緒拉滿,比起發病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忍不住面色複雜,一言難盡。
......不好吃就不吃。
大可不必這麽侮辱人。
許昔流臉上的溫和表情都凝固了,深吸一口氣,強拉着最後一縷廚藝上的自尊,咬牙微笑劈頭蓋臉從男人手裏把那碗只吃了兩小口的海鮮粥奪下來:“行了行了別吃了......”
秦罹怔愣愣的,被奪了碗也沒有多大反應。
只是面色猙獰地回味着嘴裏殘留的那一口粥的味道,手死死扣着桌角,咬牙低語:“我怎麽還記得這個難吃到要死的味道,這孟婆湯不夠純正!”
不放心跟出來看看場面的鄭廚師嘴角一抽。
我的天,老板他是真吃啊!
都難吃到開始說胡話了,這樣都能吃得下去第二口,也是真愛了。
他佩服!
鄭大廚看看那邊滿臉恍惚嘴裏還念着粥粥粥的自家瘋批老板,又瞅瞅幾步之遙端着白瓷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溫柔盡失的許醫生,悟了。他明白了,這是老板和他寵愛的私人醫生之間的小情趣,自己這一介凡人的還是不要多嘴參與了。
于是他悄悄的來,又悄悄的走了。
把舞臺留給老板和許醫生。
許昔流瞧着男人猙獰着一張帥臉發狠的模樣,依稀能看見對方翻了個白眼,隔了半分鐘了都沒緩過來,真的很疑惑不解。
他做的飯就能難吃成這樣嗎?明明也是按照相同的步驟一步一步來的,他煮的泡面和火鍋都老香了,沒道理簡簡單單的海鮮粥會難吃成這樣啊?
看男人那個表情,跟吃了毒藥發癫似的。
懷着這個疑惑,許昔流遲疑的端着碗嘗了一口自己做的海鮮粥。
下一秒,他面色一變。
很難形容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味道。
白米黏黏糊糊煮的過爛,但是米原有的清香卻消失的一幹二淨,完完全全的被海鮮的腥氣遮掩住了。那些海鮮漂浮在白粥裏,一小塊一小塊的看不出原樣,活像是腐爛了三天三夜似的,透着股隐隐約約的腥臭味,再被各式各樣的調料一激發,簡直上頭。
許昔流果斷把嘴裏的那一口粥吐了,然後面無表情風馳電掣地把這碗海鮮粥倒掉毀屍滅跡,順便還漱了口。
再回到餐桌上的時候才勉強恢複成往日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的樣子。
粥這種東西,他不會再做了。
給多少錢都不做。
許昔流微笑着心想。
而此時,秦罹也從那陣暈眩中走了出來,他輕輕搖了搖頭,回想起來了剛才發生的一切,片刻前青年微笑着把粥碗遞給他的情景以及自己吃了一口開始不對勁的畫面一幀幀在腦海裏重播,最後定格在他說胡話的那一刻。
秦罹咬牙,忍不住黑着臉看向老神在在坐在旁邊的許昔流,惱怒道:“許醫生,這就是你做的飯??”
毒死他算了!
許昔流也被再一次提醒他糟糕的廚藝,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金絲鏡片後的桃花眼輕輕一睨男人,帶着絲涼薄的意味,微笑:“對,這就是我的廚藝,秦先生非要吃的,我能怎麽辦?再說了,是秦先生說我做什麽都吃的。”
他理直氣壯眨眨眼。
眼神裏竟有幾分委屈的感覺。
好像在控訴秦罹無理取鬧。
秦罹的話被堵了回去,觸及青年的目光頓了頓,有一瞬間的心軟,但反應過來後仍然惱怒。
他就知道,這狡猾的狐貍壓根不會這麽好心!
昨晚做的明明很不錯,今天卻這樣糟糕,是記恨自己強迫對方做飯,才這樣報複回來的嗎?
他陰沉沉地盯着許昔流。
餐桌上擺着豐盛的午飯,不過不是出自許昔流之手,而是之前廚房裏就已經做好的。此刻冒着熱氣,香氣彌散,米飯粒粒晶瑩,食物和調料完美配合,不管是顏色還是氣味都比許昔流那一碗抽象的海鮮粥好上了百倍,聞着這味道,人的食欲也被勾起。
許昔流瞧瞧這些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忽地有一點心虛。
他摸摸鼻子。
雖說是男人拿錢“逼迫”他下廚的,但是廚藝糟糕也确實是他的問題,連他自己都難以下咽,更別說出身豪門吃慣美食的對方了。男人這麽氣怒似乎也情有可原,試想,如果是他懷有期待卻驟然吃到這麽難吃的東西,也會忍不住發脾氣的。
許昔流想着,心情又平和下來,他端過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輕輕往秦罹那邊推了推,含着一絲示弱的意思:“這個不是我做的,吃吧。”
秦罹被這堪稱溫柔的一聲喚回了神思。
他盯着青年的眼睛看,目光在青年醫生溫和漂亮的臉上逡巡了片刻,最終定在對方唇邊勾着的清淺笑意上,心思一動。
突然開口:“許醫生喂的話,我就吃。”
這句話剛出來秦罹自己先是吓了一跳,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把這種要求說出來,明明剛才只是在心裏突然産生一點與之相關的想法的。
但是既然都說出來了,也便變得理直氣壯,秦罹索性直接忽略心頭上的那一點怪異,擡眼,似笑非笑望着許昔流,一字一句輕緩道:“剛才那碗粥那麽難吃,許醫生總得補償我一下吧?”
許昔流被這“厚顏無恥”的一句震撼到了。
難吃?你再罵?
還要他來喂才肯吃,你是三歲小孩嗎?
他剛難以置信地準備怼回去,手機裏卻适時地響起一聲打款到賬的聲音,相當清脆,相當好聽,簡直像是一盆甘露,直接撲滅了許昔流心頭冒出的無名之火,連一點火星都不剩了。
許昔流看着旁邊男人那張陰沉嚣張的帥臉,又瞅了瞅手機到賬的一串美麗至極的數字,輕輕磨了磨牙,臉上忽然綻放起十分溫柔十分體貼十分好看的笑。
“好,我來喂秦先生。”
他從容不迫地端起那碗被輕輕推到男人跟前的白米飯,又拿過一雙筷子,夾起一團送到男人嘴邊,一點也看不出被脅迫的惱意,反而柔和若春水,金絲鏡片後的桃花眼輕輕彎起,帶着點蠱惑人的意思。
“來,秦先生,張嘴,啊~”
許昔流夾着嗓子,尾音都輕飄飄軟乎乎的。
不是要他喂嗎?
好好好,惡心不死你。
這麽想着,許昔流動作又更矯揉造作了點,再接再厲,無辜眨眨眼:“為了秦先生的胃病能夠盡快好,秦先生可要按時好好吃飯啊~”
一雙上挑的桃花眼眨啊眨,靡豔感連溫雅的金絲眼鏡都快遮不住了。
秦罹看着送到嘴邊的飯,與近在咫尺的青年,愣了。
他沒想到對方會這麽配合。
而且說出來的話還這麽......
秦罹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詞,只是感覺當聽到青年話語的時候,雖然衣服底下的雞皮疙瘩都跟着層層疊疊的冒出來,但是心裏居然有一絲絲詭異的爽感,很刺激,很上頭,聽了還想聽,有些上瘾。
他意味不明的盯着眼前青年看了幾秒,眼神越來越深沉,然後突然有了動作,張嘴把送到他嘴邊的那一筷子米飯默默吃掉了。
這下愣住的反倒是許昔流了。
他瞅瞅自己的筷子尖,又瞅瞅那邊沉默咀嚼的男人,懵了。
許昔流原本以為自己這麽作,男人會忍受不下去,如同以往那樣不耐煩地叫他走開,這樣自己就不必再做這樣喂別人飯的奇怪事情,而且還不是他主動要求的,簡直完美。
誰知對方卻異常配合。
除了最開始看他的那一眼有點意味深長令人毛骨悚然外,其餘的真的超級乖巧,甚至吃完後還在無聲盯着他看,像是在催促,疑惑他為什麽不繼續。
真是見了鬼了......
許昔流一腦門問號。
但是事情已經做出來了,話也說出去了,面對男人無聲催促的視線,他也不得不硬着頭皮把這頓飯喂完。
一邊喂,一邊呵呵呵的假笑,那種矯揉造作感,那種裝腔作勢的音調,連他自己都受不了,期待着男人忍受不了他趕緊叫停。
然而實際結果卻是,秦罹吃了一口又一口,無論他喂到嘴邊的是什麽對方都張嘴吃,青椒吃,姜絲吃,甚至不給菜光幹吃飯也吃,那叫一個乖巧聽話好投喂。也不說一些冷嘲熱諷叫人血壓飙升的話,挺沉默的,就是吃了之後會拿一種許昔流形容不上來的令他雞皮疙瘩瘋狂跳舞的眼神看他,看得許昔流非常想要立刻逃離。
輸人不輸陣,他硬生生的把自己屁股定在座椅上。
最終在許昔流的如坐針氈之下,男人整整吃了三大碗飯,完全看不出來胃口不好。
整頓飯一口沒吃的許昔流:“......”
萎了。
事已至此,他也被磋磨的胃口了。
随便找了個理由就回房了,背影裏透露出一股深沉的憂傷。
許昔流抓了塊面包墊吧着,決心晚飯之前都不再出門了。他要自己好好靜一靜,不然看到男人那張臉,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與許昔流不同的是,秦罹非常飽。
說飽可能還不夠全面,準确的來說,他吃撐了。
剛開始還沒什麽,他只是一邊吃,一邊在心裏思考自己反常的舉動和怪異的心情,然後看着青年的臉繼續吃,不知不覺就足足吃了三大碗飯,超出他平時的飯量,若不是最後回過了神,說不定他還能繼續吃下了第四碗。
太可怕了,許昔流到底有什麽魔力?
秦罹忍不住想。
沉思着在餐桌旁略坐了坐緩解了一下撐到不行的飽意,秦罹才艱難地上樓。
一回房就調取了昨晚的監控。
他還是在意那碗許昔流親手做的粥。
其實也不是在意粥不粥的問題,就是許昔流說那是他親手做的粥,他也不是非要吃對方做的粥不可,主要是他說那是他親手為他做的,吃不吃的其實也無所謂,那個粥的味道也就一般,就是這個親手的問題比較嚴肅......
昨晚秦罹一直都沒下樓,不知道餐廳廚房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将監控調整在昨晚晚飯的那個時間段,果然看見青年如期出現在了餐廳。
秦罹勾唇一笑,本以為能看見對方一臉歉意與體貼的進入廚房為他煮粥的場面,沒想到是青年與管家說了幾句話後,直接帶着粥離開?
直接?
秦罹眉頭一皺,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
他不死心的拉了拉監控,發現那碗粥在青年出現在餐廳之前就已經放在了桌子上,青年只不過是把它帶上了樓。
那碗滋味不錯的海鮮粥居然不是對方親手做的??
秦罹不敢置信,把監控拉到今天,看見他坐在餐桌旁,而廚房裏青年毛手毛腳雞飛狗跳,一點也沒有他所以為的賢惠可人的模樣,在一整個廚房的戰戰兢兢之下,最終搞出了那樣一碗奇形怪狀的粥。然後監控裏的就是他不知實情喝下那碗粥的畫面,甚至秦罹還能聽得到自己快要喝傻了說出來的胡話。
他臉色黑沉如墨,咬牙切齒。
該死的,這小狐貍居然蒙騙他?
他氣的拍了下桌子,不小心拍到了鍵盤,于是監控回放了一小段,裏面又傳出了他的一聲幹嘔。
秦罹的面色頓時就更黑了一層。
他氣惱地關了監控。
恰巧書莊桉把工作事宜發給了他,秦氏目前正處在關鍵時期,完全離不了他。于是秦罹只好先将憋屈的心情收起,面沉如墨的看文件,面沉如墨的開會,面沉如墨的吩咐下屬,生動形象地诠釋了一把什麽叫陰雲罩頂,把一衆高層搞得戰戰兢兢,深怕他們這個瘋批老板一言不合開始發瘋。
只有莊桉無聲嘆了口氣,心想該不會還是和那位醫生有關吧,每當老板露出這種表情,絕大可能就是又與那位醫生有什麽不愉快了......
秦罹處理完工作,還是覺得胸口一縷郁氣堵着,他冷哼一聲,驅動輪椅去了四樓觀景臺。
別墅最上面的觀景臺地勢很高,身處其上能将整個莊園的情況收入眼底,自然也能瞧見更遠的地方,是個不錯的散心之處。
每當秦罹心情不太好的時候,他都會上來看看,坐一坐。
秦罹望着遠處郁郁蔥蔥的綠意,又想起來了那碗粥,撥開迷霧之下,他今天的種種舉動都像是笑話一般。
于是胸口再度一堵,忍不住咬牙:“許昔流......”
果然是狡猾的狐貍。
發現他誤會了那碗粥是他做的也不拆穿,居然就這麽順勢應下了。他的目的是什麽,是不是想借着這碗粥在他心裏留有一定地位,縮短距離,好讓自己對他放松警惕然後方便下手?
哼,詭計多端!
秦罹自認自己看清了青年的心理,冷笑,一邊吹着風,一邊陰沉地在心裏思考之後要如何揪出這只狐貍的馬腳,讓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貍露出可憐害怕的神情。
他在觀景臺上一待就是一整個下午。
這天的天氣不太好,是個陰天,不見太陽,風飕飕的吹。山林間的風本就要比別處來的大一些,這小風在山林作用的加持下也變得大了一倍,越接近傍晚風越大,傍晚暮色四合的時候,風大到已經開始呼呼的吹,林間的小樹都被吹的一折一折的。
然而秦罹渾然不覺。
他感覺到了風吹在身上的涼意,也感覺到了今天不太美妙的天氣,風透過薄薄的一層衣服貼在皮膚上,引人戰栗。然而這陰沉沉的天色完美契合他的心境,叫他忍不住在觀景臺上一待再待,欣賞陰沉沉的美景,嘴角挂着陰恻恻的冷笑,心底盤算着陰冷的計謀,整個人陰上加陰。
最後,在夜幕徹底降下來,涼風變成寒風的時候,秦罹才想起來回去。
走之前,還沒忘記冷笑一聲。
然後冷笑半路夭折,轉化成了一個噴嚏。
秦罹不以為意。
只是到了晚間的時候,他就不對勁起來,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
具體表現為渾身發冷,頭疼,喉嚨痛,嗓音喑啞。再進一步說,就是他吹冷風重感冒了。
鐘叔發現後,焦急的不行,一邊吩咐廚房給秦罹熬驅寒的姜湯,一邊操心地把秦罹書房卧室的窗戶都給關上了,只留下一條小縫用來透氣。他回頭看着男人身上薄薄一層單衣苦口婆心道:“先生你沒事去觀景臺幹嘛,去也就算了,還穿的這麽薄,一待一下午,這下好了,感冒了,本來身體就不太好......”
秦罹頭部隐隐作痛,聽見管家的話有些煩躁,但還是耐着性子強調:“我身體很好。”
話剛說完就是一聲噴嚏。
他:“......”
表情陰沉。
管家見此,去敲了許昔流的房門。
許昔流剛洗完澡換上睡衣,就聽見了管家的來意。
他揉揉眉心,心想主角攻真會生事,每次都是他準備睡覺了才搞事。次數一多許昔流感覺他暴躁的脾氣都快給磨沒了,或者也可以說是麻木了,但拿了人家的豐厚薪酬,就要幹活,許昔流認命地換了身衣服跟着過去看看男人究竟是怎麽樣了。
秦罹目前還待在書房裏,在同一層,但有些遠。許昔流一進門就看見男人垂着眼皮無精打采的樣子。
對方低着頭,細碎的黑發半遮着眼,聽見門口的動靜擡頭看過來,黑沉的眸子較之以往的機警敏銳,多了分遲緩。唇瓣有些幹燥,蒼白的俊臉上卻是浮起兩團潮紅,平日裏的陰戾被病氣遮掩了不少,乍一看,還挺引人憐惜的。
許昔流眉心一蹙,走過去,伸手不客氣地摸了摸男人的額頭。
掌心之下的皮膚不正常的發着燙,明顯是發燒了。
他沉聲對一旁的管家道:“不止是感冒,應該是起燒了,先量下|體溫吧。”
許昔流一邊翻找體溫計,一邊問管家男人下午幹了什麽。只不過一下午的工夫沒見,他很難想象對方是怎樣把自己作成這個地步的,而他自從中午別別扭扭喂過男人飯、兩人氣氛格外詭異後就沒再出過門,自然也不知道下午究竟發生了什麽。
許昔流自己心裏有過離譜的猜測,然而當聽見管家說的話後,他還是沒忍住震驚反問了一句:“穿着單衣吹了一下午風??”
鐘叔沉重點頭。
許昔流扭頭瞅了瞅秦罹身上薄薄的單衣,又瞅了瞅窗外被風吹的搖來搖去的樹枝,沉默了。
雖說現在是春天,但春寒料峭,早上晚上都挺冷的,別墅裏溫度适宜自然是沒什麽,外面可就不一樣了。更何況今天天氣本來就不太好,陰天加上風大,這種情況下男人能夠穿着這麽薄的衣服在外面坐住吹冷風一下午,他也是蠻佩服的。
許昔流長長嘆了口氣,話不多說開始配藥。
一邊上的秦罹覺得自己腦子昏昏沉沉的,疲憊感很重,伴着鈍痛,就很不舒服,連眼皮都不想睜開。他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烤,很熱,但身體裏又是冷的,冰火兩重天,極其矛盾,兩者交織之下,令他整個人對外的感知也十分混沌。
如果他目前還清醒的話,那大概是能描述出目前的狀況。
簡單說就是,有點燒糊塗了。
秦罹眯着眼睛,認出了自己跟前忙忙碌碌的人。
他能感覺到對方剛才摸了自己額頭一把,柔軟的掌心在額頭一觸即分,涼涼的,貼上來很舒服。
他回味了一下這種滋味,開口卻是變了個樣子:“許醫生你為什麽摸我?”
許昔流百忙之中回頭瞅了男人一眼,懶得與發燒的病人計較,沒吭聲,取過男人量好的體溫計看了眼,39.5度高燒,燒的算厲害了。他遞給管家看,建議:“打瓶吊水吧,好的快一點。”
管家自然是沒有異議。
秦罹見自己說出去話沒人理,陰沉黑眸盯着那邊青年的背影,有些不悅。因為重感冒嗓音都啞了下去,不複之前的低沉磁性,可還是身殘志堅,甕聲甕氣再度開口:“許醫生你為什麽無緣無故摸我?”
管家鐘叔聽見秦罹這句無賴般的語氣嘴角一抽。
這還是他那個陰郁狠戾時不時發瘋的秦總嗎?
他敏銳地瞧見一旁配藥的青年身體僵硬了一下,雖然看着還是溫溫和和的,但是周身氣質一下子就低了下去。自知目前這種氛圍好像不太适合自己在場,于是找了個要給秦罹看顧姜湯的理由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屋子裏只剩下許昔流和病怏怏的秦罹兩個人。
隔了幾秒,許昔流猛然回頭,微笑裏帶着絲絲愠怒:“你以為我想摸你,那是在試你的體溫,閉嘴吧,病人就要有病人的自覺!”
誰知男人燒的不清醒,聽見這話來勁了,直接忽略了“試體溫”三個字,注意力全在前半截了,較真似的蹙着眉,十分不解:“你為什麽不想摸我?”
“可你剛才還在摸我。”
“你口是心非。”
“......”
管家一走,沒旁人了,許昔流懶得裝,一個眼神也沒給他。
秦罹更加不虞,拼着嗓子疼也要開口問:“許醫生你怎麽不說話,為什麽不想摸我,我不好嗎。摸我。”
“你再摸我一下,就像剛才那樣。”
“許醫生,許昔流......”
許昔流耳朵裏全被那邊傳來的摸我摸我占據了,跟魔音貫耳似的,吵得他腦門疼。當男人再一次靈魂質問他為什麽不繼續摸自己的時候,許昔流繃不住了,冷着臉忍不住起身走過去,嘴角含着一絲不耐煩的笑意,伸手啪一下糊在了男人臉上。
“摸摸摸,現在行了吧!”
“吵了半天了,你重感冒嗓子難道就不疼嗎?”許昔流難以理解。
明明他以前感冒嗓子疼的時候,根本一句話都不想說。
秦罹感受到了熟悉的涼意貼在臉側,驅散了那邊的灼熱。而且這涼意還溫溫軟軟的,伴着一絲極其清淺的花果香,很令人着迷。他忍不住滿足的眯了眯眼睛,蹭了兩下,然後伸手扣住了那只手腕,繼續貼着。
許昔流震驚,抽了一下,沒抽出來。
他也沒想到自己只是賭氣“摸”一下,居然就被男人無賴扣在那了。
而且對方貼着還不算,臉上還一副相當舒爽的表情,看得許昔流整個人都不對勁了起來。對比平時的陰冷沉默,男人此刻的動作表情堪稱放蕩,也不知道對方若是清醒,知道曾做過這樣的事後會不會社死後悔。
許昔流使勁抽了半天,才把自己手抽回來,他警惕地看了男人一眼。
對方的發燒時過熱的體溫好似也傳到了他身上似的,許昔流覺得剛才自己貼着對方臉頰的手掌心溫度都上升了幾分,怪怪的,他撚了下手指,抿着唇又看了兩眼秦罹。
秦罹渾然不覺,繼續提着要求:“還要,其他地方也要摸一下。”
“這邊也要摸......”
屋子裏突然十分安靜,許昔流頓感不對,遲疑着轉頭,果然見到門口站着一抹人影。
不知何時,管家端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站在了門外,瞠目結舌,明顯是聽見了男人剛才哼哼的幾句。視線在許昔流身上以及秦罹身上轉來轉去,眼神從驚訝到複雜再到一絲奇怪的欣慰。
他果斷關門:“麻煩許醫生了,許醫生加油!”
就嗖一下閃身離開了,還沒忘記把那碗姜湯放下。
反應過來的許昔流大驚失色,爾康手。
不!
鐘叔,不是你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