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家老宅,罗氏打了热水正打算给正屋二老那边送去,听见院门响声还纳闷了,天都黑了,谁大晚上的来串门?
她过去开门,瞧见汤二虎沉着脸一身怒意,吓一跳,"咋了这是,家里出事了?"汤二虎不吭声,进院就往正屋走。
老两口都打算洗洗睡了,坐在那等热水泡脚,结果门一开不是大儿媳,是二儿子。“二虎?你咋又过来了。”以前也没见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还是大晚上的!吴桂枝一眼看出二儿子心情不好,问他: “咋的了?又跟你婆娘吵架了?”“爹,娘,”汤二虎朝着二老叫了声,腿一曲,跪了,“我要休了那个毒妇!”
“啥?”罗平平正好走到门口,差点儿把手里端着的水盆扔了。
吴桂枝和汤光亮也惜了一瞬,咋就突然要休妻了?
汤大虎听见声音过来,就见弟弟跪在爹娘面前,他赶紧把人拉起来,“你这是做啥,有啥话不能好好说。"
汤二虎一抹脸,顺着力道起身。
他这壮汉眼睛都红了,又气又恼,满心羞耻。哪怕这事不是他做的,他也觉得很没脸。
见他直挺挺的杵在那里不说话,老太太着急了,追问: “你到底咋了,遇着啥事你跟娘说,娘给你做主。"
"娘啊,刘香香那婆娘要把旭哥儿二十两卖去县里,给个比我岁数还大的老头子当小阿叔!"汤二虎声音悲愤,是真气得狠了。
“哐!”罗平平手里的水盆到底还是打翻在地。
她顾不上收拾满地狼藉,瞪圆了眼睛上前两步,喊道: “她咋敢?她咋那么狠心!旭哥儿不是她的娃儿吗!为啥她要这样!她爱银子也不能卖旭哥儿啊!"
汤二虎回答不上来,他也想问问刘香香到底为啥要这样。
“我不想跟她过了,我怕她以后也想着把丽姐儿给卖出去,娘啊,我怕,我咋娶了这么个玩意!"
吴桂枝气得手抖,脸色都涨红了。
眼看着老太太要背过气去,罗平平冲过去给她拍着胸脯顺气, "娘,娘你缓口气,缓口气,别气的狠了,"
吴桂枝呼哧呼哧喘粗气,好一会儿脸色才慢慢好转。
"去,去把
那蠢货给我叫来!"
罗平平应了声,去汤二虎家叫人。
汤光亮看着面红耳赤的二儿子,沉默了半晌才语重心长道:"二虎啊,休妻这事,不成。"汤二虎双目圆瞪,不明白为啥他爹会这样说。
汤大虎倒是一下就懂了爹的意思,帮着解释了句: “咋也给你生了四个娃呢,不是说休就休的。"
“她生了娃也不能要卖娃啊!”汤二虎拍着胸脯,愤怒道: “她要卖我娃!”
汤大虎眼皮抽动,拦住略暴躁的弟弟,安抚他: "哥知道哥知道,你别吼,再吓着多娘。"
“二虎,等那蠢货过来你吓唬吓唬她,就说要把她休出门去,她肯定会被吓住,以后你说一她不敢说二,”吴桂枝板着脸,道:"真要休妻你休不成,她给你生养了四个娃,才犯这么一次错就要把人休了,村里人咋看你,咋看咱家。"
老太太说这话有私心,她对刘香香也很不满,咋说呢,这儿媳妇当初就不是她看中挑上的,是二虎自己瞧见说好才给娶了回来。
前几年没分家,住在一起的时候并不觉得刘氏脑子有问题,后来分了家,那蠢货就暴露了爱财贪财的本质,好在她挺能生,陆续的给二儿子添了四个娃,老太太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反正他们又不住一起。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啊,刘香香能蠢到让吴媒婆几句话撺掇的卖娃。但是要休妻肯定不行,把人休了简单,要再找个也容易。
可谁知道后来娶得能不能对家里的孩子好?老话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她可不能眼看着那四个孩子过得还不如现在好。
吴桂枝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她其实觉得这事儿可能不只是刘氏说的那样。
"二虎啊,刘氏到底咋跟你说的?"汤二虎看他娘, “啥咋说的?”
“咋跟你说是吴媒婆撺掇她,让她把旭哥儿卖了的?”吴桂枝眼冒精光,老太太不相信刘香香说的,起码不全信,所以才会这一问。
汤二虎从自己进家门开始回忆,跟老太太细说。
大嫂罗氏脚步匆匆出了自家院门,然后慢吞吞的往汤二虎家走。不是故意耽误时间,而是天黑路不好走,怕走太快崴了脚。主要是,她边走边想,刘香香估计脑子真有病
,不然哪有当亲娘的会那么积极的卖亲生哥儿。
是,有些穷的揭不开锅的会卖娃,可那也得是连饭都吃不上了,卖个娃得了银钱,能养活一大家子,为了活命不得不卖娃和为了银子把娃嫁老头子,这能一样吗!
就哪怕是为了活命卖娃换钱的,也要被指指点点一辈子,河山村倒是没有这种人家。
罗平平娘家那边就有一户,卖了闺女得了银钱,虽说是有苦衷,到底被人说了几十年闲话,提起来就是他家卖闺女了,把闺女卖了多少银子,卖了闺女吃饱了饭,还用剩下的钱给儿子娶了媳妇,脊梁骨都快被人戳碎了。
就这样的,当多娘的不死,就有人叭叭说,啥时候死了估计说嘴得会积点德,说上一句人都死了,身前事便不多说了。
两家离的本来就没多远,罗平平走得再慢,不到一刻钟也到了。伸手轻推院门,开了。
看来是二弟走得时候没叮嘱里边闩门。
她走进院子,月光照在地上,能看到院里东西,两间屋子都有亮光,罗平平想了想,扬声唤道:"二弟妹,你睡没?"
刘香香睡没睡不知道,汤旭和汤丽听见声音都从屋里出来了。
见着是大伯娘,兄妹俩赶紧打招呼。
“大伯娘咋来了,快进屋坐。”汤旭笑脸迎上去。
罗平平见着汤旭就忍不住在心里骂刘香香,得多大的怨怼才能做出那种事!
她拉着汤旭的手拍拍,柔声安慰: “委屈你了。”
汤旭莫名,委屈啥?他才用自己拙劣的演技在汤二虎跟前给卫东刷了波存在,一点不觉得委屈,相反甚至觉得演的太生硬,有些小尬。
心里纳闷面上肯定不能表现出来,他只牵强的扯了抹浅笑,眼睫一垂,软声顺着道:"没事的,大伯娘不用担心。"
罗平平那心啊,瞬间被捏住。
“你娘就是个蠢的,别跟她计较那些,以后有事就来找伯娘,伯娘帮不了你还有老太太,肯定会给你做主的。"
汤旭恍然,哇哦,便宜爹很不错嘛,居然跑去老宅告状了。
懂了,他偏头努力瞪眼,吹吹风,回过头眼眶湿润,睫毛颤了颤,“知道奶奶和大伯娘都疼我,有事我会去麻烦你们的,大伯娘你来是找我
娘的?”他这会儿有些困,不太想跟大伯娘表演亲情,盼着她赶紧走,给自己留个清净。
汤丽在一旁干站着,不知道咋插话,干脆不说了。
罗平平点点头,对兄妹俩摆摆手, “你俩回屋睡去,老太太让我过来叫你娘去那边。”
她说完去了正屋,没一会儿刘香香被她扯着胳膊拽出来,月光下,只能看到刘香香一头乱发,脸上表情看不清楚,想来是不情愿的。
等他俩出门,汤丽才踌躇问道: “奶叫娘去干啥?”汤旭摇了下头, “不知道,回屋睡吧,我明儿还要早起上山。”
“阿哥你是不是想嫁给那个卫东?”汤丽八卦脸,“我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听到那些嫂子婶子说过,他家条件就是看着好,其实不咋地。"
想也知道家里有个常年吃汤药的弟弟,哪怕有再多的银子都攒不下,万一阿哥嫁过去,还要劳心费力照顾个病秧子那多亏,怎么看卫东都不是良配。
汤旭不动声色问道: “你知道他家情况?我倒是不清楚,没接触过他家里人。”
汤丽撇着哺,轻哼了声, "哪来的家里人,他除了有个病秧子弟弟,爹娘早死了。"
“其他亲戚呢?”
"听说已经分家,断了关系。”汤丽劝道:“阿哥,他家没长辈帮衬的,嫁过去得操劳一家子,没人帮忙多累。"
汤旭敷衍着嗯嗯,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没长辈帮衬等于不用应付他爹娘,跟亲戚分家断关系等于不用怕有人拿辈分压人,只有一个身体不好的弟弟等于只要嫁过去就能当家,家中事物他说了算,想咋折腾咋折腾。
原本只是看脸看人想嫁给卫东的心思有五六分,一听说他家中情况,五六分立刻涨到八·九分。
进门自己能当家做主,男人能打猎赚银子,没婆母操磨挑刺,没亲戚三天两头找麻烦,这好亲事,谁不嫁谁傻子!
要说他家因为花销大存不下银子,对汤旭来说那根本不是事儿。
银子从来都不是攒出来的,是赚来的。
有脑子有力气,还怕赚不来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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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旭心下火热,已经等不及要早点去到卫东家里,他要去踩个点,为了自己能嫁过去努力。汤丽没再听见他说话,以为自己说的那些阿哥听进去了。殊不知,他俩想法完全相反,她阿哥那个心啊,早飞了。各自回屋睡觉,两兄妹不知道,汤家老宅那边的热闹才开始。
罗平平一路脚步匆匆拽着刘香香往家走,路上,很不耐烦数落道:“你说你见钱眼开就算了,咋能做出为了银子要卖旭哥儿的事,还说是为了让他过好日子,给人当小阿叔能有啥好日子?他去当人家老爷的小阿叔,你脸上是能有光?
再说了,二十两你能花一辈子?你咋不想想,旭哥儿那么孝顺的孩子,你要是对他好点儿,以后他有能耐赚了银钱,他能不给你花?
你眼皮子浅的就只能瞧见眼前,丁点儿不为后边三个考虑,真把旭哥儿嫁去当小阿叔,你家后边三个想说门好亲事都难!"
刘香香根本听不进去罗平平的话,她自从汤旭病好后,整个人越来越魔怔,非得瞧见对方过得不好,她心里才能舒畅。
可惜事与愿违,她求仁不得仁,汤旭越过越滋润,她越过越闹心。
罗平平见她查拉着脑袋不吭声,啧了声,催她, “快走,二虎过去跟爹娘说要把你休了,你磨蹭啥,你以为走得慢就能躲过去?"
原本还绷得住的刘香香听到汤二虎要休她,整个人僵了一瞬,随后甩开罗平平的拉扯,抬腿就跑。
边跑边哭,嘴里念叨: “不能休了我,他咋能休我!我不信,你肯定是骗我的!”罗平平在后边翻了个大白眼,呸了声。
“早干啥去了,现在知道怕了。”
她俩一前一后进的门,正屋里汤三虎和他媳妇李秀也在。这俩自己过来的,为啥会大晚上跑过来凑热闹呢?
刚才汤二虎跑去吴媒婆那寡妇门口吵嚷一通,当时听见的人不多,可架不住一传十十传百啊,这前后没半个时辰,大半个村子都知道吴媒婆做的那缺德事了。
汤三虎当时分家的时候买的那块地在山下,离着老宅这边不近,离吴媒婆家却不远,当时他俩在屋里隐约听见有个男人在吵吵,没听清喊了些啥。
他媳妇李秀还念叨呢,说不知道是谁家爷们天黑了就开始打婆娘,吼叫的也不怕人看笑话。
结果这话说完没多久,洗
脚水还没倒就有人来敲院门,这才知道刚才呜哇吼叫的是自家亲二哥。李秀嫌弃的说二哥太丢人,再一听原因,她直接哕了。
三弟妹怀着身孕,四个多月。
然后他俩院门一关就来老宅了,美其名曰关心二哥,其实就是想看热闹。
这夫妻俩跟妯娌俩前后脚,比他们早进来半盏茶的功夫。
汤伟和汤祖两兄弟缩在房里,兄弟俩听见声音也没好奇,主要是长辈的事,他们做小辈的过去就是找骂。
哥俩一个屋,一人一张床,这会儿谁也没心情睡觉,都竖着耳朵专心听正屋那边的动静,时不时还对视一眼挤挤眉眼。
正屋里,老爷子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地上站的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哪怕老三媳妇怀着孕,老太太也没给她好脸色。
本来么,这事儿跟她屁关系都没有,怀着娃不老实在家睡觉,跑过来看热闹,还指望谁能给她好脸色?
李秀挪挪脚,往汤三虎身上一靠,瞧见进门的刘香香那一脸纵横交错且红彤彤的手指印,惊呼道:“二嫂你破相啦!”
刘香香红着眼瞪她,瞧见她那副看戏的表情,恨的咬牙切齿。
这个李秀从进门就跟她不对付,幸亏他们分家早,要不然她俩得三天两头的吵。吴桂枝瞪了眼幸灾乐祸的三儿媳,斥她: “你闭哺,要不然就滚蛋。”李秀撇撇嘴,搂着自家男人胳膊,小小声嘟囔: “就知道凶我。”汤三虎朝她使眼色,别没事找事。
老爷子用力拍了下桌子,朝着刘香香恨声道: "你个蠢妇,跪下!"
刘香香吓得一哆嗦,腿一软跪了下去。
汤二虎想了想,也跪在一旁,红着脸哑声道: “爹,娘,儿不孝。”
汤光亮叹气,手指虚空点点他, “你啊你,当年分家的时候老头子我就说过,日子要自己过,婆娘得自己管,你看看你,四个娃的爹,人到中年,这日子过成啥样了!"
汤二虎垂着头没说话,一脸羞愧。
刘香香早慌了神,她刚才冲进来就想嚷嚷,可看到一屋子人,到底没敢撒泼。
跟汤二虎在家怎么闹怎么吵都没关系,说白了关起门闹腾是两口子的事,可闹到二老这里,他们要是插手来管,那她真怕自己受教训。
“
爹,我要休妻。”汤二虎说的清楚,“她主意太大,我管不住,我也不管了,反正她有没有我这个男人都一样,把她休了,我娃没娘正好不怕被二十两卖了。"
刘香香瞳孔一缩,睁大了眼睛扑过去对汤二虎又捶又打,哭嚎道: “汤二虎你没有心!我给你生了四个娃,我照顾你这么多年,你居然要休了我!我到底做错了啥啊,我不就是想让咱家过得更好吗!"
“二十两!咱家用二十两能过多好!”汤二虎猛地挥开她,愤怒地手都再发抖,指着她吼道:“你把旭哥儿卖二十两,等这钱花完了,是不是还要把丽姐儿也卖二十两!你是亲娘吗?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你生的,所以你才这样对他!"
刘香香愕然得看他,哆嗦着嘴唇道:“你胡说啥!我咋不是他亲娘!他就是我生的!”
吴桂枝很大声的插嘴: “他是你生的你要把他卖给个老头子!你心得多黑!休妻,二虎,把她休了,娘同意!"
汤二虎站起身就要去找汤氏族长,被刘香香扑过去抱住腿。
她哭喊道:“他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敢这样了,我肯定对他好得,呜呜呜,我真的错了,你别休了我,你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别休了我,你想想阿瑞,想想阿阳,还有丽姐儿,他们都还小,不能没有娘啊,呜呜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爹我求求你了,我保证以后你说啥我都听你的,肯定听你的,你别休了我。"
刘香香泪流满面,哭得凄惨,可屋里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同情她。
好日子不过非得作,活该。
汤二虎清楚娘刚才同意休妻的话就是说给刘香香听得,他也想通了,在对方没做出真的伤害了家里人的事情前,他根本没办法把人休出门。
见他没挣开自己,刘香香眼睛一亮,继续哭求。
翻来覆去就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后你说啥我听啥。
“行了,别嚎了。”老太太拉着脸,嫌弃道:“吵得人头疼。”
刘香香抽抽嗒嗒,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鼻涕,拉着汤二虎裤腿不撒手。
"娘,我真知道错了,以后我肯定都听二虎的,我不敢再贪心了。"
“你真能说到做到?”
吴桂枝看她, “以后二虎说啥你都听?”刘香香连连点头,忙不迭的答应,“听,娘你信我,我真的都听。”
吴桂枝转头,问道: “老头子咋说?”
汤光亮看了看老婆子,又看了看二儿子,问他: "二虎啊,日子是你跟她过,你咋说?原谅她这次不?"
汤二虎低头看刘香香,想到她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折腾,心挺累。但是咋说呢,这婆娘对他也挺好,这次的事是踩了他的底线,怒火攻心。
"行,这次饶了你,要是你敢再有歪心思,我肯定请族长出面见证把你休了!"
刘看香激动地应他:“好好好,我肯定不敢,你放心,我回去就跟旭哥儿道歉,我以后肯定对他好。"
汤二虎冷哼一生, “最好记住你说的话。”吴桂枝摆摆手,疲逢道: “走走走,都走,别在这儿碍眼。”
汤二虎一把拽起刘香香, "多娘,大哥大嫂,让你们看笑话了,以后我肯定把她管好。"汤大虎摆摆手,替他兄弟心累的不行, “去吧去吧,早点儿回去歇着。”
罗平平则道: “我刚才过去的时候旭哥儿还没歇着,那眼睛红的,肯定是吓着了。”汤二虎抹把脸, “我知道了大嫂,那我们先回去了。”他瞥了眼老三夫妻俩,也没打招呼,拉着刘香香走了。汤三虎咂咂嘴,这热闹看得,还挺过瘾。李秀推推他, “走走走,咱们也走。”
“走啥走,我还没说你呢!”吴桂枝哪个媳妇都不想放过,借着这事好好敲打一下才行,免得都仗着自己男人稀罕就开始作死。
李秀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挎着汤三虎胳膊,捏了下。
汤三虎嬉皮笑脸对老娘道: "娘,秀秀怀着身孕劳累不得,这天色也晚了,我先带她回去。"
吴桂枝目标转移,朝着三儿子开喷: “怕劳累还跑这么远来看热闹,真够辛苦的,都是你一天天给惯的!有那功夫老实在家待着,别出来瞎折腾!"
汤三虎装傻充愣嘿嘿嘿,拉着李秀赶紧走。
罗平平对自家婆婆是真佩服,生了任儿子,对哪个都不偏心,三个儿媳妇在她这里,也没有谁特招她喜欢那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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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二虎和刘香香回去的时候,正屋点着油灯,听见院门声,汤旭从屋里出来,对他们说道:“爹娘回来了,我烧了热水,洗洗再睡吧。"
汤二虎推了刘香香一把,“说话!”
刘香香压下心中所有对汤旭的不满,咧着嘴,那表情咋说呢,要是有一口尖牙利齿,更像是想咬人一样。
汤旭看刘香香,轻声询问: “娘有啥话要跟我说?”
刘香香磨牙,因着是背对汤二虎,表情很狰狞,可她不得不表态。
"旭哥儿啊,娘错了,娘是让猪油蒙了心才听信了吴婆子那穿妇的鬼话。你原谅娘吧。"
汤旭哦了声,点点头,也没问啥鬼话,微笑着,语气轻飘飘的: “你是娘,我是儿,儿咋能生娘的气,娘不用这样,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所以有些着急了,我不在意的。"
刘香香差点儿被他气吐血,却只能强忍着附和, "对对对,不在意就好,不在意就好。"汤旭转身去灶屋打水,给端去了正屋。
这一晚上睡得都挺晚,汤二虎和刘香香睡起来的时候,灶屋已经做好了早饭,汤旭不在,汤丽正从锅里往外舀粥。
“阿哥去山上了,说是中午不回来吃饭,爹,摆饭吗?”汤阳跑去正屋问道。汤二虎正穿鞋,嗯了声。
汤阳跑去灶屋端饭。
另一头,汤旭天一亮就背上背篓出发,背篓中放了一坛肉松和一双麻线袜子,还有他的早饭馒头夹萝卜干咸菜。
心情好步伐都跟着轻松,边走边吃,等到了竹林,馒头正好啃完。
他以为自己够早了,没想到卫东已经等在那里。
“你不会是天没亮就上来了吧!”汤旭快走两步,看了看地上被砍断的三棵竹子,从背篓中掌出馒头递过去, "请你吃早饭。"
卫东把手往身上蹭蹭,接过馒头,一捏上去就感觉到谩头的宣软,里边还夹了咸菜。他咬了一大口,问: “你蒸的?”
“嗯,一早起来新蒸的,咋了?”汤旭拿出水囊喝了两口水,不解他为啥这么一问, "不好吃?"
“好吃,"卫东鼓着腮帮,三口一个大馒头,"比我
在外边买那些蒸的还软,我蒸得都是硬的。"
汤旭笑了声, "硬的?面没发起来,要不就是你揉得大用力。"卫东受教般点点头, “回头我试试不揉面。
“不揉面也不行,你得轻轻揉。”汤旭说完,察觉出不对的地方,问他: “你不会一直蒸馒头都是硬的吧?"
卫东: "……偶尔。"
“那还好,偶尔硬一次两次的没啥。”
“不是,经常是硬的,偶尔软的,也没你这个软。”卫东面无表情,那眼神,可正经。汤旭眨巴眨巴眼睛,咋回事?咋感觉刚才突然被攻击了!
啥叫他软?
他哪软?
身娇体软?
甩头,去去去,别胡思乱想!
轻咳一声,把背签背上, "走吧,去你家。"
卫东一愣,瞥向他的背签,里边放着个坛子,还有形状奇怪的布, “现在就去?”他以为对方会挖几根笋。
汤旭朝他笑得可灿烂,唇红齿白的, "对呀,我原本就打算见着你了直接跟你走的,笋子不挖了,家里的还没吃完。"
卫东哦了声,将竹子捆好扛到肩膀上, “那走吧。”
他俩一路下山的时候汤旭还顺手摘了些野菜放到背签中,想着等会儿可以在卫东家做午饭时用上。
从山上下去没走多久就到了卫东家,院墙很高,很大一片都被围了起来。
汤旭在山坡上就瞅见那边有户青砖大瓦房,房子大院子大,还在想是村里哪户有钱人家,盖了这么气派的宅子。
结果跟着卫东站到门前,看他推开门进去,汤旭惊讶不已。
"这是你家?"
卫东把竹子扔到院子里,转头见他还站在门外,点点头道:"对,进来啊。"
汤旭心跳加快,艾玛,这不就是他的梦中情宅么!
又大又宽敞的院子,地面还铺的石板将院子分成两半,一边一块大菜地,里边种了菜,稀稀拉拉的,长得不太好,地垄也不直溜,破坏美感。
房子分了正屋和东西厢房
,正屋很大,后边还有后置房,说这里是个大号的四合院也不为过。很难想象,这么大的房子里,只住了卫东兄弟两人。
汤旭跟着卫东往里走,脚踩在石板路上感动的差点儿都哭了。脚踏实地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天知道他忍了多久才没吐槽土路,屋里屋外都是土,尤其是雨天的土路,一步一脚泥!
“我和弟弟两个人住,家里爹娘去世了。”卫东见他好奇的左右看,出声解释了句。
汤旭点点头,也没给自己立天真无邪的人设,实话实说: “我知道,昨天跟我爹说要来你家,我爹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
卫东脚步一停,侧身看他, “你爹知道你来我家?”
汤旭同样站住脚,两人距离不过半米,他仰着头看卫东这张俊帅得脸,心跳有加速的趋势,"对啊,我总不能瞒着家里人愉愉跟你来往吧,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卫东脸皮好像抽了下, "你说得对。"
汤旭笑眯眯,转移话题, "你弟弟呢?我给他带了礼物。"卫东觉得自己今天愣神的次数格外多。
“他应该在屋里还没起来。”
这会儿辰时末(9点),一般人家的孩子早就起来帮着干活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卫东又解释了句: “他身体不好,平时睡的久一些。”
“小孩子多吃多睡才能长身体。”汤旭把背篓放下,从里边掌出麻线袜子, “喏,这是给你的。"
卫东诧异,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布, "给我的?为啥给我?"
“空手登门不礼貌,而且你不是说要给我叉鱼么,我又不亏,”汤旭脸上的笑容就没落,把袜子直接塞他怀里,"这个是我自己织的袜子,脚上穿的,你试试大小,不合适可以改。"
卫东从来没有过这么无措又惊喜的时候。
他双手捧着怀里那没什么重量的袜子,有点儿傻呆呆的看着汤旭,看得可认真。
汤旭被他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挠挠烧红的耳朵,侧过头将视线定在远处那一群叽叽叫的小鸡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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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卫西的声音犹如天籁,不仅把卫东给叫回神,也解救了正使劲蜷脚趾的汤旭。卫西看到汤旭,眼睛慢慢睁大, "啊!你,你,你,你是!"汤旭被他你了半天,也没听见他后边那句,便笑着问他: “我是谁?”
“哥夫!”卫西脆生生接口。
汤旭那脸,轰得一下,瞬间通红通红。
他有些慌乱的转头看卫东,就见这浑身硬邦邦的男人同样呆愣当场,他倒是脸没红,脖子耳朵却
通红通红。
啊哟,不是我一个人燥得慌,那还羞个屁!
马上调整心态,汤旭上扬着嘴角把小坛子抱出来,走到卫西面前,很温柔的开口: “初次见面,这是给你的礼物,我自己做的肉松,平时喝粥吃面吃馒头都可以放,味道还成,希望你能喜欢。"
卫西刚才脱口而出哥夫两个字的时候,自己把自己吓得心脏怦怦跳,怕他哥发脾气。现在被汤旭这么温柔对待,那双眼中满含善意,还送他亲手做的吃食!卫西又紧张又激动又兴奋,赶紧伸手去接, “我我我,谢谢,我很喜欢!”小坛子沉甸甸,他抱着有些吃力,可他舍不得放下。
卫东走过去把坛子接过,瞪了他一眼,"别乱说话,叫人。"“阿哥,我叫卫西。”卫西听话的对着汤旭说道,笑得眉眼弯弯。
这孩子脸色很不好,身体也瘦巴巴的没二两肉,而且身上能闻着很浓的中药味。这得吃了多少药才能被药味给泡透了。
汤旭有点儿心疼他小小年纪就得常伴汤药,不自觉抬手给他顺了顺干枯的头发,"你好,我叫汤旭,我可不可以叫你小西?"
卫西使劲点头, “当然可以,旭阿哥。”他仰着头,脸上没啥肉就显得眼睛特别大,双眼亮晶晶的很有光彩, "旭阿哥你好好看哦~"
汤旭噗嗤笑出来,转脸看卫东,夸了句: “你弟弟好会说话。”
卫东嗯了声,心说他弟弟说的没错,就是很好看。卫西还想接着说,一口凉气吸进嘴里,开始咳嗽。他有些慌乱的侧过身,捂住嘴巴想把咳嗽的声音堵回去。不能给旭阿哥留下坏印象!
汤旭看他熟练的捂嘴动作还怔了下,反应过来这孩子恐怕没少被说才会只因着咳嗽就反应这么大,赶紧去拉他胳膊
, “别捂嘴,慢慢咳出来就好了,捂着更容易憋气。”
他蹲下轻轻帮小孩拍背,手下能清楚的感觉到一根根骨头的形状。汤旭心惊,这是瘦的皮包骨了,身上连点儿肉都没有。
他舔了下嘴唇,语气很轻的安抚, “别怕,我不会笑话你的。”卫西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从有记忆起就被太多的人说过不好的话,无论他走到哪里,得到的全是嫌弃厌恶,除了自家兄
长外,没有任何人朝他释放过善意。
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的安抚自己。卫西咬着嘴唇,狠狠的把眼泪往回憋。
不能哭!
卫东盯着面前的一大一小,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涩滋味。“卫西进屋去,别冻着了。”
卫西满眼不舍的看着汤旭,想说话,可他怕一张嘴又咳嗽。
汤旭边给他轻轻顺着胸口,边对他笑道: “我不走,中午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先进屋多穿件衣服,听你哥话。"
卫西眼睛咻就亮了,赶紧点头回屋。
他好开心!
如果旭阿哥能给他哥当夫郎,他会特别特别特别开心的!
汤旭见小孩进了屋才站起身,朝卫东笑道: “你弟弟真乖,我喜欢听话乖巧的小孩。”卫东: “……”有种情绪,名叫嫉妒,它席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