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对楚沂是最放心不过的,她摸了摸楚沂的脑袋,“嗯,这种时候也别给成王殿下添乱。我这也没别的事儿了,行了,你回去吧。穿得厚不厚?拿条披风回去。”

    其实比起陈王和黎王,萧秉承已经好太多了,至少还有吏部的官职。

    楚沂摇摇头,“出来穿得厚,您嘱咐的话,女儿都记着呢,母亲放心吧。”

    从正院出去,楚沂松了口气,她大腿还有些疼呢,演戏可不好演,装羞涩委屈还好,但她还不能做到脸色收放自如。

    这几日没准有人邀她出门,不去不成,反而让人看笑话。去了装几分落寞,要是跟以前一样,恐怕别人还得怀疑萧秉承被贬其中有蹊跷。

    楚沂想,落寞好装,只要皱着眉,像心里有事的样子就好了,别人跟她说话时,挑一两句听不见,这也简单。

    不过在骗别人之前,得把院子里的丫鬟骗过去。

    回到沂夏轩,云夏的脸色比楚沂还难看,她刚才伺候楚沂用饭,夫人和姑娘说的,她都听见了。

    成王殿下被圣上责骂,这可怎么办才好呀。云夏看了眼楚沂,楚沂眉头轻皱,也不知在想什么,看着也是六神无主的样子。

    云夏跟留夏一合计,留夏道:“姑娘慌,咱们不能也跟着慌,千万别让姑娘再操心院子里的事儿。夫人是向着姑娘的,被责骂也不是天塌下来的事儿。”

    云夏又把院子里的丫鬟敲打了一番,严禁搬弄口舌是非,不许多议论,好好做事。

    楚沂面上慌,可心里气定神闲,她是早知道,若是以前不知,突然知道这样的消息,恐怕也得慌神。

    萧秉承不想这个时候冒头,找个由头被罚,但外人看,萧秉承就是不得皇上看重,甚至被圣上厌恶。

    一道圣旨把她和萧秉承绑到一块儿,萧秉承好她就好,萧秉承不好她也不好。萧秉承风光时,别人对她也礼待有加,他出了事,恐怕看热闹的不少。

    这个风口浪尖蛰伏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可是要这样多久呢?萧秉承若是再冒头,皇上会不会还训斥他,大是大非没错,再被罚恐怕得把他发配到封地去。

    如今去封地的也有几位皇子,都是前头的几位,没什么才干,但仗着好出身一辈子不愁吃喝。

    可是前往封底意味着远离盛京,远离权力中心,跟那个位置也无缘了。

    楚沂又想了想,其实一辈子在封地守着,在那里她和萧秉承最大,为子民百姓操心,也挺不错的。哪怕封地贫瘠,条件艰苦,可是能自己当家做主,怎么不好呢。

    若不是要嫁给萧秉承,那她只能一辈子守在一方宅院里……相比之下,楚沂还是愿意跟萧秉承一块。

    一个上午楚沂就在屋里看书,她现在看的书更杂了,什么兵书史书,记在脑子的东西别人拿不走。

    月底了,明儿楚远程他们几个就放假了。过了这个月就是十月份,估计到时候天更冷些。楚沂怕热,倒是没那么怕冷,相反,她喜欢秋日冬日,也盼着下雨下雪的天气。

    入秋后下了几场雨,一天比一天凉。

    第二天天有些阴,晨起后,又到了要请安的时辰。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请安的时候,楚沂就发现有人总往她这儿看,尤其是楚欣。

    说实话,哪怕没有萧秉承,她也没怕过楚欣。不想招惹麻烦不代表怕麻烦,若是楚欣还上赶着招惹她,她才不会顾及什么姐妹情分。

    好在楚欣看了几眼就不看了,楚沂就没往心里去。

    楚欣是昨儿下午才知道成王殿下被罚一事,在盛京比在庄子里强多了,外面有个风吹草动,府里的丫鬟出去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尤其是这种大事。

    若是以往楚欣恐怕得意好一阵,楚沂有门好亲事又如何,成王又不受宠,可是如今她倒是明白“同气连枝”的道理。

    外人看楚沂笑话,也就是看楚国公府的笑话,那看楚国公府的笑话,就是在看她的笑话。

    赵小娘从前说的话,如今倒能在楚欣心里能转过弯儿来,就比如说楚沂嫁得好,对她也有好处。

    胡思乱想时,楚欣还想过,日后楚沂要能当皇后,她肯定有门好亲事。

    只不过安慰楚沂的话她也说不出口,本来两人关系就不好,上赶着楚欣真的做不到。

    再说了,若是她,这种时候别人过来安慰她,她只会觉得这是在揭她伤疤,烦都烦死了,哪儿还能好言好语的。

    请过安后,严氏依旧留了楚沂用饭。

    跟昨儿相比,饭桌上的饭换了好几样,有不少都是楚沂喜欢吃的。楚沂装作胃口不好的样子,只喝了小半碗紫米粥,吃了一角葱油饼。

    严氏不由想,虽然楚沂以前独当一面,可是毕竟年纪小。

    严氏给楚沂夹了只小笼包,跟她说道:“这两日若是出门,你带着你四妹妹一块出去吧,也省着一个人。”

    和楚国公不一样,严氏是为了楚沂打算。有些宴会林氏不好跟着过去,而楚沂一个人在外,难免受委屈。楚欣性子直一些,在前面当卒子也不错。

    从庄子回来之后,楚欣就变了不少。搁以前严氏肯定不放心,如今她性子掰回来些,不过依旧拔尖要强,外人说楚沂什么,她还能护着点。

    楚沂点了点头,“我听母亲的。”

    严氏看她没动小笼包,不由道:“你多吃些,早饭也没见你吃什么。我上午问问你四妹妹的意思,应该是愿意的。”

    “四妹妹也不错。”

    听严氏劝楚沂这才又吃了两个小笼包,她本来就没吃饱,这样蘸着辣椒油和醋,包子包得好看,软软的皮儿,滋味十足的馅儿。

    辣椒油和醋也很好吃,忘了是哪儿的辣椒了,不过是晋州酿的醋,有股香味。吃完之后漱了口,嘴里也没什么味道。

    等楚沂回去之后,严氏又让丫鬟去欣雅轩把楚欣叫过来。

    严氏倚靠在贵妃榻上,楚欣规规矩矩站着。

    严氏道:“陈嬷嬷,给四姑娘拿把椅子。”

    等椅子拿过来,严氏又道:“坐下吧。”

    楚欣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坐下不忘道谢,“谢母亲。”

    楚欣坐下后,又有丫鬟上茶和点心,上完后,就全退出去了,门和窗子都关得严实。

    严氏端起茶喝了口,问道:“你小娘可跟你说了成王被贬一事?”

    楚欣想了想,半句坏话都没说,只道:“女儿相信成王殿下只是一时失意,肯定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严氏笑了笑,“那你这些日子可愿跟着你三姐姐出门?”

    严氏先说了萧秉承的事儿,意思已经很明了了。若是楚欣不愿意,她也不勉强,不过国公府的姑娘,总得为家里做些什么,不然当菩萨供着吗?

    机会给楚欣了,能不能握住看她自己。

    严氏捻了块点心慢慢吃,她给楚欣考虑的时间。

    楚欣手捏紧,心里想了许多事,她想的第一件事这回来竟然还有座。

    如今她也能听明白严氏的意思,这算很大的长进了,母亲是问,成王殿下被贬之后,她可愿意跟着楚沂出门。

    这不跟那次楚国公让她出门,只有好处。要是出去就得帮楚沂说话,若是不愿意,估计以后也不会问她了。

    纵使在庄子学了不少,可楚欣还是楚欣,依然争强好胜。

    她还是想出门的。

    楚欣点点头说道:“女儿愿意,在外一定好好跟着三姐姐,不给国公府丢脸。”

    严氏满意道:“你刚从庄子回来,看你的衣裳首饰还是从前那些。一会儿我让绣房丫鬟过去,给你做些新的。”

    楚欣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她身上穿着的还是早春夹棉的春衣,颜色有些俏丽,不太适合现在这个时节穿。

    赵小娘这些日子谨小慎微,而且自打绣房管事换了之后,她也不敢再拿银子给楚欣做衣裳。

    再说,也才回来几日,她院子里什么都没准备的。

    严氏给的,她就受着。

    如今她也算站在了严氏这边,自然万事都听严氏的。

    楚欣不由想,就这么简单随口吩咐一句就成了。当家主母到底是当家主母,反正哥哥和父亲靠不住,只能靠小娘和自己。

    楚欣高高兴兴道:“谢母亲!多谢母亲关怀!”

    严氏没有别的事要嘱咐的了,“行了,快先回去吧,功课别落下。”

    楚欣又高兴地哎了一声,回到院子绣房的丫鬟过来做衣裳,绣房丫鬟走后陈嬷嬷又来送首饰。

    虽然知道不全是为了她,可楚欣依旧觉得在庄子的这些日子有些冤。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帖子如今都送到楚沂这儿。

    有些时候她会代表楚国公府出门赴宴,打点人情往来。也有时候就和英国公府的姐妹俩聚聚,算是交情好的姑娘小聚一下。

    楚沂翻翻捡捡,今儿送到楚国公府的有四张,两张是伯爵夫人办的宴会,跟楚国公府家世差得有些远,楚沂回帖婉拒了。

    另外的有一张是赏菊花,还有一张是邀她去城南的霞山上看枫叶。

    菊花宴是定远侯夫人办的,她的女儿和赵蕙芝关系不错,如今也议亲了,嫁给一名武将。

    而请楚沂赏枫叶是朝阳公主的女儿湖阳郡主。

    湖阳郡主年仅十四岁,这也是她头一回办宴会。

    楚沂选了第二个,定远侯夫人那边就回个帖,言明有事去不成了。

    霞山楚沂没去过,听云夏说是霞山秋日时枫叶红似火,宛如朝霞,所以才以此为名。

    不过盛京城这些山山水水景色都不错,楚沂想不仅是山水好看,这个时代没有雾霾,更没有温室效应。

    不管晴天雨天,每日都是好天气。

    不过游山玩水也挺好,再过几天冷了就去不成了。

    宴会在明日,明日书院放假,估计还有些世家公子同去。宴会离不开赏景作诗作画,楚沂不爱凑热闹,到时就去个赏景的就够了。

    次日,楚沂收拾好准备出门了,既然严氏说了带楚欣出去,她还答应了,就让留夏去传句话,然后在马房等了等楚欣。

    楚欣来时脚步匆忙。

    才一日功夫,绣房就赶制了一身新秋裳,是楚欣喜欢的琥珀色,上面绣着银杏叶,首饰是严氏新给的,但楚欣不敢太张扬,只挑着两个素雅的戴了,也是怕越过楚沂。

    可是楚沂穿得素雅,楚欣不太自在地给楚沂见了个礼,“见过三姐姐。”

    楚沂没说别的,只道:“上车吧。”

    车上两人对坐着,姐妹俩过了年一个十四,一个十三,年纪都不算大。

    上了车后楚沂就闭目养神,等快到霞山时,她对楚欣说道:“办宴会的是湖阳郡主,性情如何我不甚清楚。不过她是昭阳公主的女儿,对楚国公府的人应该没什么恶意。”

    “你就当今日是头一回出来,从前的事忘掉就是了。遇见别人我替你引荐,等认全了你再自己转转。”

    楚欣这一路都没睡,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的,车里的摆饰比她从庄子回来时坐的马车要好。窗外的景色也新奇,在庄子出不去,很难见到这样的景色。

    从庄子回来那一路,她也是这样。

    楚欣轻轻点了下头,“我知道的,谢三姐姐提点。”

    若是以前她大约还会想,楚沂神气什么神气,不过是被赐了个婚,如今成王殿下还不受宠,交代这些是嘲讽她什么都不知道吗,有什么好神气的?

    现在她想得多了些。

    让她赴宴,估计这是严氏交代给楚沂的,楚沂估摸着也不愿意看见她。想想从前自己做的那些事,她是楚沂也不待见自己。

    严氏虽然没明说,但也交代了她一些事,楚欣不想欠人情,更不想占便宜,她道:“若是有人为难你,我会帮你说话,你放心吧。”

    楚沂看了楚欣一眼,性子直爽有性子直爽的好处,她点点头道:“一会儿就要到了,先坐车吧。”

    从前出门都是为了别人周旋,如今这次因为自己,楚沂倒多了两分新鲜劲儿。

    楚沂问了外面坐在车板上的丫鬟到哪儿了,丫鬟说道:“姑娘,快到霞山了,现在就能看见了霞山。”

    楚沂撩开帘子,远处叠翠的飘带有一抹红色,应该就是霞山。

    这红彤彤的看着是好看。

    楚欣也掀开帘子往外看,远看一片红色,原来那就是霞山呀。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那山由小变大,等马车到了山脚下就能看见山上树的叶子,并非一团红,有的叶子深些,有的叶子浅些。

    山下已经停着不少马车了,香车华盖,楚国公府的马车还算低调些。

    楚欣想,也不全然低调,毕竟马车里面很舒服,还什么都有。

    下了车,楚欣就跟在楚沂后面。

    楚沂大致扫了一眼,她没看见英国公府的马车,想来赵蕙茹没来赴宴,也许是没给送帖子。

    英国公府和楚国公府不太一样,在外不需要赵蕙茹撑脸面,英国公夫人还有别的女儿。

    所以赵蕙茹很少出门,除了被人单独邀她,剩下的都是跟着府中姐妹一块儿。

    楚沂跟赵蕙茹走得近,全是性子较为投缘的缘故。

    不过有秦家的马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家的马车。

    还有几个世家的马车,最好看的一辆没挂牌子,大约就是湖阳郡主的车架了。

    两人带着丫鬟,顺着山间的石板路上去,有石阶路倒是不难走,只不过秋日落叶多,山上又没人打扫,还是得小心,省着哪块石阶踩空了。

    这山不算陡峭,不过上山依旧费力,这和去云山不一样,去云山爬到半山腰,再往上一截就够了。

    但是霞山得到山顶上,秋风沁凉,楚沂披着披风,等爬到半山腰额前出了点汗,她回过头,见楚欣提着裙摆,脸色有些白。

    楚沂道:“先停下歇会儿吧。”

    楚欣:“谢三姐姐。”

    歇了一会儿继续上山,等快到山顶时,楚沂听到众人高谈阔论,有男子的声音,也有娇笑声,有人正今年的夸枫叶好看。

    楚沂回头看了楚欣一眼,见没坠太远就提着裙摆拾阶而上。

    山顶有座八角亭子,亭子里坐着有好几位姑娘。

    楚沂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姑娘年纪小一些,以前从未见过,模样可爱,眼神天真明媚,这应该就是湖阳郡主了。

    楚沂耳朵还好使些,听见她过来时周围有人小声说:“郡主,楚三姑娘来了。”

    楚沂笑了笑,便上前道:“臣女见过郡主,这是臣女妹妹。”

    楚欣跟着见礼,“臣女见过湖阳郡主。”

    湖阳郡主道:“你就是被皇伯父给十三皇兄赐婚的楚三姑娘?”

    昭阳郡主是圣上的妹妹,论起来,萧秉承的确是湖阳郡主的表兄。

    湖阳郡主打亮的目光明晃晃的,若是别人恐怕失礼冒犯,但是郡主之尊,除了要对比她身份尊贵之人尊敬,其余人都得捧着她。

    况且楚沂只是被赐婚,尚未成婚,哪里能给郡主摆嫂嫂的谱儿。

    楚沂道:“皇上圣恩,臣女感激不尽。”

    婚事是皇上赐的,不管是谁,有意见都和皇上说去,就算萧秉承被骂了,可质疑婚事就是质疑皇上。

    湖阳郡主看楚沂微低着头,不知是想到什么,眉头一皱,有西子捧心之感。她长得是真好看,跟朵花似的,她身后的楚四姑娘也是如此,样子更添两分明媚。

    公主府和楚家有亲戚,来时昭阳公主就嘱咐过,可以多照顾着些,不能乱来。郡主年纪小,可真算起来楚沂还比她小一岁。

    湖阳郡主点点头,“早想见见你,今日正好趁着这机会认识一番,十三哥好福气。”

    湖阳郡主身边一人轻笑一声,道:“郡主你可真会抬举人,哪里是成王殿下好福气呀,分明是楚三姑娘好福气。尽管成王殿下在朝中不得脸,可是能被圣上赐婚,日后嫁给皇子,是楚国公府祖坟上冒青烟。”

    湖阳郡主年纪小,这是她头一回办宴会,平日在家中有人护着,是真真正正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姑娘。再加上昭阳郡主宠爱幼女,养得是天真良善,很多拐弯抹角的她都听不明白。

    想想楚欣年纪小,从前多做了多少蠢事就能明白,很多话跟她说许多遍都说不明白。

    湖阳郡主也是如此。

    她懵懂地点了点头,“当然,楚三姑娘也是好福气。”

    刚说话的那姑娘扑哧一笑,对着楚沂道:“可听见了,湖阳郡主夸你好福气,还不快谢恩。”

    这话湖阳郡主听不出来好坏,但是楚欣已经能听出来,也不能全是听出来的,看这位姑娘嚣张跋扈的样子,说的能是什么好话。

    有道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楚欣记着在外要维护楚国公府的颜面,万事还有楚沂呢,她说错什么楚沂肯定帮她。

    她道:“你算什么东西,能替郡主说话了?再说了,我姐姐福气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儿,用你在这指指点点。十三殿下就算做错事也有皇上呢,你私下议论也就罢了,竟然搬到明面上来,你爹娘都不管教你吗?”

    楚沂回头看了楚欣一眼,“不可无礼。”

    她又对这位姑娘道:“郑姑娘,平日里我可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大可直言。没必要扯到楚国公府和成王殿下身上去。只是我想不通,平日我鲜少出门,和你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是哪里得罪了郑姑娘,为何对我敌意这么大呢。”

    眼前这位楚沂见过,刑部尚书的小女儿。

    楚沂本来就因为萧秉承的事装失落,这般秋景,她低着头,三分难过也成了六分。

    楚欣落后楚沂半步,看她这样子,心里想的竟是——早前楚沂对她真的称得上不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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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氏对楚沂是最放心不过的,她摸了摸楚沂的脑袋,“嗯,这种时候也别给成王殿下添乱。我这也没别的事儿了,行了,你回去吧。穿得厚不厚?拿条披风回去。”

    其实比起陈王和黎王,萧秉承已经好太多了,至少还有吏部的官职。

    楚沂摇摇头,“出来穿得厚,您嘱咐的话,女儿都记着呢,母亲放心吧。”

    从正院出去,楚沂松了口气,她大腿还有些疼呢,演戏可不好演,装羞涩委屈还好,但她还不能做到脸色收放自如。

    这几日没准有人邀她出门,不去不成,反而让人看笑话。去了装几分落寞,要是跟以前一样,恐怕别人还得怀疑萧秉承被贬其中有蹊跷。

    楚沂想,落寞好装,只要皱着眉,像心里有事的样子就好了,别人跟她说话时,挑一两句听不见,这也简单。

    不过在骗别人之前,得把院子里的丫鬟骗过去。

    回到沂夏轩,云夏的脸色比楚沂还难看,她刚才伺候楚沂用饭,夫人和姑娘说的,她都听见了。

    成王殿下被圣上责骂,这可怎么办才好呀。云夏看了眼楚沂,楚沂眉头轻皱,也不知在想什么,看着也是六神无主的样子。

    云夏跟留夏一合计,留夏道:“姑娘慌,咱们不能也跟着慌,千万别让姑娘再操心院子里的事儿。夫人是向着姑娘的,被责骂也不是天塌下来的事儿。”

    云夏又把院子里的丫鬟敲打了一番,严禁搬弄口舌是非,不许多议论,好好做事。

    楚沂面上慌,可心里气定神闲,她是早知道,若是以前不知,突然知道这样的消息,恐怕也得慌神。

    萧秉承不想这个时候冒头,找个由头被罚,但外人看,萧秉承就是不得皇上看重,甚至被圣上厌恶。

    一道圣旨把她和萧秉承绑到一块儿,萧秉承好她就好,萧秉承不好她也不好。萧秉承风光时,别人对她也礼待有加,他出了事,恐怕看热闹的不少。

    这个风口浪尖蛰伏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可是要这样多久呢?萧秉承若是再冒头,皇上会不会还训斥他,大是大非没错,再被罚恐怕得把他发配到封地去。

    如今去封地的也有几位皇子,都是前头的几位,没什么才干,但仗着好出身一辈子不愁吃喝。

    可是前往封底意味着远离盛京,远离权力中心,跟那个位置也无缘了。

    楚沂又想了想,其实一辈子在封地守着,在那里她和萧秉承最大,为子民百姓操心,也挺不错的。哪怕封地贫瘠,条件艰苦,可是能自己当家做主,怎么不好呢。

    若不是要嫁给萧秉承,那她只能一辈子守在一方宅院里……相比之下,楚沂还是愿意跟萧秉承一块。

    一个上午楚沂就在屋里看书,她现在看的书更杂了,什么兵书史书,记在脑子的东西别人拿不走。

    月底了,明儿楚远程他们几个就放假了。过了这个月就是十月份,估计到时候天更冷些。楚沂怕热,倒是没那么怕冷,相反,她喜欢秋日冬日,也盼着下雨下雪的天气。

    入秋后下了几场雨,一天比一天凉。

    第二天天有些阴,晨起后,又到了要请安的时辰。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请安的时候,楚沂就发现有人总往她这儿看,尤其是楚欣。

    说实话,哪怕没有萧秉承,她也没怕过楚欣。不想招惹麻烦不代表怕麻烦,若是楚欣还上赶着招惹她,她才不会顾及什么姐妹情分。

    好在楚欣看了几眼就不看了,楚沂就没往心里去。

    楚欣是昨儿下午才知道成王殿下被罚一事,在盛京比在庄子里强多了,外面有个风吹草动,府里的丫鬟出去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尤其是这种大事。

    若是以往楚欣恐怕得意好一阵,楚沂有门好亲事又如何,成王又不受宠,可是如今她倒是明白“同气连枝”的道理。

    外人看楚沂笑话,也就是看楚国公府的笑话,那看楚国公府的笑话,就是在看她的笑话。

    赵小娘从前说的话,如今倒能在楚欣心里能转过弯儿来,就比如说楚沂嫁得好,对她也有好处。

    胡思乱想时,楚欣还想过,日后楚沂要能当皇后,她肯定有门好亲事。

    只不过安慰楚沂的话她也说不出口,本来两人关系就不好,上赶着楚欣真的做不到。

    再说了,若是她,这种时候别人过来安慰她,她只会觉得这是在揭她伤疤,烦都烦死了,哪儿还能好言好语的。

    请过安后,严氏依旧留了楚沂用饭。

    跟昨儿相比,饭桌上的饭换了好几样,有不少都是楚沂喜欢吃的。楚沂装作胃口不好的样子,只喝了小半碗紫米粥,吃了一角葱油饼。

    严氏不由想,虽然楚沂以前独当一面,可是毕竟年纪小。

    严氏给楚沂夹了只小笼包,跟她说道:“这两日若是出门,你带着你四妹妹一块出去吧,也省着一个人。”

    和楚国公不一样,严氏是为了楚沂打算。有些宴会林氏不好跟着过去,而楚沂一个人在外,难免受委屈。楚欣性子直一些,在前面当卒子也不错。

    从庄子回来之后,楚欣就变了不少。搁以前严氏肯定不放心,如今她性子掰回来些,不过依旧拔尖要强,外人说楚沂什么,她还能护着点。

    楚沂点了点头,“我听母亲的。”

    严氏看她没动小笼包,不由道:“你多吃些,早饭也没见你吃什么。我上午问问你四妹妹的意思,应该是愿意的。”

    “四妹妹也不错。”

    听严氏劝楚沂这才又吃了两个小笼包,她本来就没吃饱,这样蘸着辣椒油和醋,包子包得好看,软软的皮儿,滋味十足的馅儿。

    辣椒油和醋也很好吃,忘了是哪儿的辣椒了,不过是晋州酿的醋,有股香味。吃完之后漱了口,嘴里也没什么味道。

    等楚沂回去之后,严氏又让丫鬟去欣雅轩把楚欣叫过来。

    严氏倚靠在贵妃榻上,楚欣规规矩矩站着。

    严氏道:“陈嬷嬷,给四姑娘拿把椅子。”

    等椅子拿过来,严氏又道:“坐下吧。”

    楚欣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坐下不忘道谢,“谢母亲。”

    楚欣坐下后,又有丫鬟上茶和点心,上完后,就全退出去了,门和窗子都关得严实。

    严氏端起茶喝了口,问道:“你小娘可跟你说了成王被贬一事?”

    楚欣想了想,半句坏话都没说,只道:“女儿相信成王殿下只是一时失意,肯定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严氏笑了笑,“那你这些日子可愿跟着你三姐姐出门?”

    严氏先说了萧秉承的事儿,意思已经很明了了。若是楚欣不愿意,她也不勉强,不过国公府的姑娘,总得为家里做些什么,不然当菩萨供着吗?

    机会给楚欣了,能不能握住看她自己。

    严氏捻了块点心慢慢吃,她给楚欣考虑的时间。

    楚欣手捏紧,心里想了许多事,她想的第一件事这回来竟然还有座。

    如今她也能听明白严氏的意思,这算很大的长进了,母亲是问,成王殿下被贬之后,她可愿意跟着楚沂出门。

    这不跟那次楚国公让她出门,只有好处。要是出去就得帮楚沂说话,若是不愿意,估计以后也不会问她了。

    纵使在庄子学了不少,可楚欣还是楚欣,依然争强好胜。

    她还是想出门的。

    楚欣点点头说道:“女儿愿意,在外一定好好跟着三姐姐,不给国公府丢脸。”

    严氏满意道:“你刚从庄子回来,看你的衣裳首饰还是从前那些。一会儿我让绣房丫鬟过去,给你做些新的。”

    楚欣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她身上穿着的还是早春夹棉的春衣,颜色有些俏丽,不太适合现在这个时节穿。

    赵小娘这些日子谨小慎微,而且自打绣房管事换了之后,她也不敢再拿银子给楚欣做衣裳。

    再说,也才回来几日,她院子里什么都没准备的。

    严氏给的,她就受着。

    如今她也算站在了严氏这边,自然万事都听严氏的。

    楚欣不由想,就这么简单随口吩咐一句就成了。当家主母到底是当家主母,反正哥哥和父亲靠不住,只能靠小娘和自己。

    楚欣高高兴兴道:“谢母亲!多谢母亲关怀!”

    严氏没有别的事要嘱咐的了,“行了,快先回去吧,功课别落下。”

    楚欣又高兴地哎了一声,回到院子绣房的丫鬟过来做衣裳,绣房丫鬟走后陈嬷嬷又来送首饰。

    虽然知道不全是为了她,可楚欣依旧觉得在庄子的这些日子有些冤。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帖子如今都送到楚沂这儿。

    有些时候她会代表楚国公府出门赴宴,打点人情往来。也有时候就和英国公府的姐妹俩聚聚,算是交情好的姑娘小聚一下。

    楚沂翻翻捡捡,今儿送到楚国公府的有四张,两张是伯爵夫人办的宴会,跟楚国公府家世差得有些远,楚沂回帖婉拒了。

    另外的有一张是赏菊花,还有一张是邀她去城南的霞山上看枫叶。

    菊花宴是定远侯夫人办的,她的女儿和赵蕙芝关系不错,如今也议亲了,嫁给一名武将。

    而请楚沂赏枫叶是朝阳公主的女儿湖阳郡主。

    湖阳郡主年仅十四岁,这也是她头一回办宴会。

    楚沂选了第二个,定远侯夫人那边就回个帖,言明有事去不成了。

    霞山楚沂没去过,听云夏说是霞山秋日时枫叶红似火,宛如朝霞,所以才以此为名。

    不过盛京城这些山山水水景色都不错,楚沂想不仅是山水好看,这个时代没有雾霾,更没有温室效应。

    不管晴天雨天,每日都是好天气。

    不过游山玩水也挺好,再过几天冷了就去不成了。

    宴会在明日,明日书院放假,估计还有些世家公子同去。宴会离不开赏景作诗作画,楚沂不爱凑热闹,到时就去个赏景的就够了。

    次日,楚沂收拾好准备出门了,既然严氏说了带楚欣出去,她还答应了,就让留夏去传句话,然后在马房等了等楚欣。

    楚欣来时脚步匆忙。

    才一日功夫,绣房就赶制了一身新秋裳,是楚欣喜欢的琥珀色,上面绣着银杏叶,首饰是严氏新给的,但楚欣不敢太张扬,只挑着两个素雅的戴了,也是怕越过楚沂。

    可是楚沂穿得素雅,楚欣不太自在地给楚沂见了个礼,“见过三姐姐。”

    楚沂没说别的,只道:“上车吧。”

    车上两人对坐着,姐妹俩过了年一个十四,一个十三,年纪都不算大。

    上了车后楚沂就闭目养神,等快到霞山时,她对楚欣说道:“办宴会的是湖阳郡主,性情如何我不甚清楚。不过她是昭阳公主的女儿,对楚国公府的人应该没什么恶意。”

    “你就当今日是头一回出来,从前的事忘掉就是了。遇见别人我替你引荐,等认全了你再自己转转。”

    楚欣这一路都没睡,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的,车里的摆饰比她从庄子回来时坐的马车要好。窗外的景色也新奇,在庄子出不去,很难见到这样的景色。

    从庄子回来那一路,她也是这样。

    楚欣轻轻点了下头,“我知道的,谢三姐姐提点。”

    若是以前她大约还会想,楚沂神气什么神气,不过是被赐了个婚,如今成王殿下还不受宠,交代这些是嘲讽她什么都不知道吗,有什么好神气的?

    现在她想得多了些。

    让她赴宴,估计这是严氏交代给楚沂的,楚沂估摸着也不愿意看见她。想想从前自己做的那些事,她是楚沂也不待见自己。

    严氏虽然没明说,但也交代了她一些事,楚欣不想欠人情,更不想占便宜,她道:“若是有人为难你,我会帮你说话,你放心吧。”

    楚沂看了楚欣一眼,性子直爽有性子直爽的好处,她点点头道:“一会儿就要到了,先坐车吧。”

    从前出门都是为了别人周旋,如今这次因为自己,楚沂倒多了两分新鲜劲儿。

    楚沂问了外面坐在车板上的丫鬟到哪儿了,丫鬟说道:“姑娘,快到霞山了,现在就能看见了霞山。”

    楚沂撩开帘子,远处叠翠的飘带有一抹红色,应该就是霞山。

    这红彤彤的看着是好看。

    楚欣也掀开帘子往外看,远看一片红色,原来那就是霞山呀。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那山由小变大,等马车到了山脚下就能看见山上树的叶子,并非一团红,有的叶子深些,有的叶子浅些。

    山下已经停着不少马车了,香车华盖,楚国公府的马车还算低调些。

    楚欣想,也不全然低调,毕竟马车里面很舒服,还什么都有。

    下了车,楚欣就跟在楚沂后面。

    楚沂大致扫了一眼,她没看见英国公府的马车,想来赵蕙茹没来赴宴,也许是没给送帖子。

    英国公府和楚国公府不太一样,在外不需要赵蕙茹撑脸面,英国公夫人还有别的女儿。

    所以赵蕙茹很少出门,除了被人单独邀她,剩下的都是跟着府中姐妹一块儿。

    楚沂跟赵蕙茹走得近,全是性子较为投缘的缘故。

    不过有秦家的马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家的马车。

    还有几个世家的马车,最好看的一辆没挂牌子,大约就是湖阳郡主的车架了。

    两人带着丫鬟,顺着山间的石板路上去,有石阶路倒是不难走,只不过秋日落叶多,山上又没人打扫,还是得小心,省着哪块石阶踩空了。

    这山不算陡峭,不过上山依旧费力,这和去云山不一样,去云山爬到半山腰,再往上一截就够了。

    但是霞山得到山顶上,秋风沁凉,楚沂披着披风,等爬到半山腰额前出了点汗,她回过头,见楚欣提着裙摆,脸色有些白。

    楚沂道:“先停下歇会儿吧。”

    楚欣:“谢三姐姐。”

    歇了一会儿继续上山,等快到山顶时,楚沂听到众人高谈阔论,有男子的声音,也有娇笑声,有人正今年的夸枫叶好看。

    楚沂回头看了楚欣一眼,见没坠太远就提着裙摆拾阶而上。

    山顶有座八角亭子,亭子里坐着有好几位姑娘。

    楚沂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姑娘年纪小一些,以前从未见过,模样可爱,眼神天真明媚,这应该就是湖阳郡主了。

    楚沂耳朵还好使些,听见她过来时周围有人小声说:“郡主,楚三姑娘来了。”

    楚沂笑了笑,便上前道:“臣女见过郡主,这是臣女妹妹。”

    楚欣跟着见礼,“臣女见过湖阳郡主。”

    湖阳郡主道:“你就是被皇伯父给十三皇兄赐婚的楚三姑娘?”

    昭阳郡主是圣上的妹妹,论起来,萧秉承的确是湖阳郡主的表兄。

    湖阳郡主打亮的目光明晃晃的,若是别人恐怕失礼冒犯,但是郡主之尊,除了要对比她身份尊贵之人尊敬,其余人都得捧着她。

    况且楚沂只是被赐婚,尚未成婚,哪里能给郡主摆嫂嫂的谱儿。

    楚沂道:“皇上圣恩,臣女感激不尽。”

    婚事是皇上赐的,不管是谁,有意见都和皇上说去,就算萧秉承被骂了,可质疑婚事就是质疑皇上。

    湖阳郡主看楚沂微低着头,不知是想到什么,眉头一皱,有西子捧心之感。她长得是真好看,跟朵花似的,她身后的楚四姑娘也是如此,样子更添两分明媚。

    公主府和楚家有亲戚,来时昭阳公主就嘱咐过,可以多照顾着些,不能乱来。郡主年纪小,可真算起来楚沂还比她小一岁。

    湖阳郡主点点头,“早想见见你,今日正好趁着这机会认识一番,十三哥好福气。”

    湖阳郡主身边一人轻笑一声,道:“郡主你可真会抬举人,哪里是成王殿下好福气呀,分明是楚三姑娘好福气。尽管成王殿下在朝中不得脸,可是能被圣上赐婚,日后嫁给皇子,是楚国公府祖坟上冒青烟。”

    湖阳郡主年纪小,这是她头一回办宴会,平日在家中有人护着,是真真正正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姑娘。再加上昭阳郡主宠爱幼女,养得是天真良善,很多拐弯抹角的她都听不明白。

    想想楚欣年纪小,从前多做了多少蠢事就能明白,很多话跟她说许多遍都说不明白。

    湖阳郡主也是如此。

    她懵懂地点了点头,“当然,楚三姑娘也是好福气。”

    刚说话的那姑娘扑哧一笑,对着楚沂道:“可听见了,湖阳郡主夸你好福气,还不快谢恩。”

    这话湖阳郡主听不出来好坏,但是楚欣已经能听出来,也不能全是听出来的,看这位姑娘嚣张跋扈的样子,说的能是什么好话。

    有道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楚欣记着在外要维护楚国公府的颜面,万事还有楚沂呢,她说错什么楚沂肯定帮她。

    她道:“你算什么东西,能替郡主说话了?再说了,我姐姐福气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儿,用你在这指指点点。十三殿下就算做错事也有皇上呢,你私下议论也就罢了,竟然搬到明面上来,你爹娘都不管教你吗?”

    楚沂回头看了楚欣一眼,“不可无礼。”

    她又对这位姑娘道:“郑姑娘,平日里我可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大可直言。没必要扯到楚国公府和成王殿下身上去。只是我想不通,平日我鲜少出门,和你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是哪里得罪了郑姑娘,为何对我敌意这么大呢。”

    眼前这位楚沂见过,刑部尚书的小女儿。

    楚沂本来就因为萧秉承的事装失落,这般秋景,她低着头,三分难过也成了六分。

    楚欣落后楚沂半步,看她这样子,心里想的竟是——早前楚沂对她真的称得上不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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