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泽依依不舍的挥别早间沙织,约好要在社交软件上继续交流学术,主动为其呼叫计程车后,刚想返身骑上金发大洋马才想起来摩托还停在事务所门口,他过来时是稀里糊涂跟前辈一块打车到的。
没辙,只能走回去了。
“你先等会。”森木宏从后面追上来。
“啥事?”尹泽回头,“如果是想补拍广播照的话,已经晚了,早间小姐已经在半公里以外了。”
“区区广播照而已,不拍又怎么样,到时候把你们的公式照贴上去效果是一样的,不会真有人在乎这个吧。这个都不重要。”森木宏摇头,“是有封来信,我觉得应该私下交给你。”
“什么东西?”尹泽好奇,“是新摩托喔?”
“真会妄想,说真的……这好像是你以前同学投递的。”
尹泽接过那张电子邮件的打印纸,快速阅览了一遍,才了然的点点头。
——是曾经都立三中的一位班级同学发来的,大意是毕业之后进入社会,跟朋友们喝酒聊天时,回想起了当初的幼稚行为,并为之感到后悔,因此想要道歉,并希望如果可以的话,请来参加同学会。
这其实并不难理解。
校园欺凌遇到了职场霸凌,取笑同学遇到了被同事甩锅迫害,劳累的普通人醉醺醺的围坐在煮沸蒸腾的火锅周围,筷子漫无目的在捞着没熟透的牛肉,灰扑扑的大人便情不自禁的回忆起轻松的读书时代,于是终于记起阴影的一角,迟到的愧疚也油然而生。
就像年轻时追崇自由的尹师傅认为金钱在人生中并不重要一样。后来事实则残酷的证明,这是他此生犯过的最狠的大错之一。
有的错误就是得回头望时才会承认,毕竟当初犯错时,人们都坚定的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绝不愚蠢。
所以看到这些话时,尹泽心情挺平静的。
起初还有一点好奇,为什么不直接联系自己,但转念想到,他连跟泷泽君的原生母亲都没有一点儿沟通,何况是这些压根就没见过面的同学呢?
而同学怎么知道自己的近况,这个却不难理解,首先他豪迈跨赤门,替铁血教育家终结了他一族的血之宿命,以古泉校长的脾性和狂喜,校园里绝对挂满了某人考取东大的红幅喜讯。
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地中海主任所说,古泉校长那几天俨然魔怔了,逢人就要逮住聊天,然后总是各种神转折和强行转移话题,最后肯定掰扯到“你知道最近有位吊车尾90天化身天骄的故事吗?”
弄的一众教师烦不胜烦,也就只有地中海主任愿意耐着性子接话,令人感慨。
“为什么?”尹泽鬼使神差的在电话里问。
“这就不得不提到当初我是如何把那位吊车尾教导成人理守护者的故事了。”山柳生信的语气欢快,洋洋洒洒的说了起来。
“……”
当然,时过境迁,再大的喜事也消化完了,不过那位年轻俊杰的事迹还是很好的留在了校园墙,莘莘学子们一进校门,抬头就能看到。
另外,加上尹泽现在的大号拥粉数十万,勉勉强强,好歹也算是一个公众人物,能了解他的渠道实在不少了。
不过可惜。
这份道歉来的太迟了。
尹泽感叹一声后,没什么额外的表示,只是把打印纸折叠起来,收进裤兜里。
“那你什么打算?”森木宏忍不住问。
“这跟我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一定要我说些什么……假若还在收录中,我可能会借你们的设备当众说‘不会接受这份道歉’。”尹泽简单的说,“当然了,就这块对艺人的严苛程度嘛,你大可以后期剪掉。”
“说什么呢,我从事行业已久,从来没剪过一句话。”森木宏显得颇为专业,然后又说,“不过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一方面我没有表态的立场,因为实在是来得太晚了。”尹泽叹了口气说,“另一方面,这个世道还没那么温馨,任何道歉都能被接受,都能收到名为‘原谅’的回馈,既然是因为愧疚写的信,那就继续愧疚下去吧,想在我这里找个心里安慰是不可能的。欺凌者和被欺凌者最后携手而笑,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局只在奇怪的文艺作品里才有。”
“所以同学会也肯定不去了?”森木宏问。
“我在这里没有高中同学。”尹泽一笑,说,“只有同期。”
“好吧,反正我只是把信给你而已。”森木宏拍拍对方的肩膀。
“谢了,下回我来收录时,请你去街对面吃一顿好的。”尹泽指向对街的烤肉店。
“下期?”森木宏闻言,战术仰头。
“当然,毕竟我和早间小姐的学术交流还进行了一半……”尹泽皱眉。他争取两个星期后就把论文呈交给掌门。
制作人脸上那对业务进一步提升而产生的喜悦之色很快又消退了,淡淡的打完招呼后转身负手回小楼。
哼,何故前温馨而后冷漠之,真是生意人。
尹泽花费了几十分钟返回事务所,秉持优秀员工的精神,特地去在零食区拿了一根波板糖再骑上大洋马开回单身狗窝。
在楼角的时候遇到背着书包放学回家的麻宫香月。
“喔,正好,晚上吃什么?”尹泽一边给摩托车上锁一边问。
“冰箱里的剩菜。”麻宫香月懒懒的搭腔。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吃这些,怎么要得?”尹泽叮嘱,“要多摄取营养啊,想吃什么肉,大胆说,我马上去超市买新鲜的。”
“今天不弄晚饭。”麻宫香月摇头。
“这……没事,我当主厨。”
“那还不如吃剩菜呢,微波炉的技术都比你好。”
“?”
羞愤的成年人傲娇的冷哼一声,转身上楼,锁好了门窗,打定主意,今天除非是小妹主动端着饭菜下来敲门,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那你想吃什么嘛?”麻宫香月叉着小手,站在门外问。
房间内无人回应。
“那我就做芹菜炒花菜了啊。”麻宫香月竖起好看的眉毛威胁。
门宛若被施加了正确的咒语,立即打开了。
“不要芹菜,不要芹菜。”尹泽快步走出。
“哼,那可由不得你了。”麻宫香月以胜利者的姿态走掉了。
男人一时间坚定了自己要精进厨艺的心,总有一天,他要端着美味至极的大鱼大肉给小妹,让对方也没有任何的选择余地,只能被动的接受自己的无穷好意。
心动不如行动,待会就去菜市场再买一冰箱的鸡鸭鱼牛羊猪。
尹泽心里转过许多念头,不过还是决定先休息一会。
他坐到桌前,把抽屉拉开,将那本笔记拿出来,并把从森木宏那得到的打印纸塞到笔记前半本的某一页里。
男人难得的陷入一阵心头空空的状态。
你只有姓名还活着,而我前半生,活得只剩下一个姓名。
将来,是仍然像现在这样的形式进行下去,又或者,要舍弃掉某一方呢。
这是最初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时候,就萦绕心间的问题。
话说回来,关于旧书的护理,好像也要重视一下了。
这笔记原本就多有磨损,书页都有些像树皮般的干枯,终究是有意义的物品,还是不希望毁坏掉的。
尹泽尽量小心的翻阅,手指力度极轻——毕竟就连那人书写的笔迹都有种被时间所削磨的感受,已经,显得淡了许多。
他重新把笔记合上,规整的收进抽屉,手指晃着摩托车的钥匙,哼着小曲去买新鲜原材料了。
经典歌曲响彻。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来电显示为——佐仓瑛士。
“喂?”
“契约之时已至,是时候履行男人间誓言的时刻了。”
中年男人那醇厚如老酒的低沉嗓音缓缓在耳畔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