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母夜叉和伤痕累累的游魂,来到了位于港区的装潢大气,面积宽敞的美术馆。这里也是东京大学生产研究所的旧址。
以“森林中的美术馆”为概念而设计出的国立新美术馆,主要用于举办展览、展示藏品、普及美术教育。内部还设有商店餐厅,逛累了就找地方吃吃喝喝,可谓非常人性化。
外观全部使用玻璃的建筑形式,再以载种许多植物的庭院包围,标志是由许多红色线条组成的汉字——“新”。
总之就是很有上流的气息。
东京的这个冬天,持续的比以往要久的多,故而大家穿的也比较多。尹泽身上的这件,正是之前被某人半强迫买下来的卫宫士郎同款外套。
一般而言,这种有剧情故事的道具,都会取个有辨识度的名字,以彰显它的不凡。像什么洛萨之锋啦,希瓦的守护啦,GSD的究极波动刃啦,始东王的旧风衣,爱鹤的特效杀虫剂啦。
一个物品,加个前缀就是要闪亮酷炫些。如果前面还有强化等级,那将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
例如,「臭袜子」肯定没「+13巨维京战神古诺贝尔的臭袜子」有力量。后者听上去甚至像是什么游戏里的稀有装备。
为此,这衣服,尹泽愿称之为「传说/不朽·佐仓氏怂恿蛊惑的正义防寒外套」,姑且就简称为佐仓上衣吧。
至于今天选择它的理由,很简单……衣柜里没别的衣服。前身留给他的财产很少,有些旧衣着实不合身,他都是送去了援助机构,希望能给第三世界的儿童带点温暖。
多出少进之下,佐仓上衣竟是他唯一穿的出去的货了。
但这落在佐仓同学的眼中,就被误以为是他承认之前想偷溜的致歉和示软。
何等的可笑!明明是堂堂大丈夫,不愿与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浪费时间争吵罢了!
虽然没挑明,但男人知道,自己赢了,已经赢了娇蛮大小姐太多太多了。
馆内行走的大部分看上去都是学生,穿着打扮都相当的时髦前卫,尹泽跟少女也在他们之中。他耳朵通红,不是冻的,更不是跟谁谁出来玩害羞导致的——单纯是之前被物理揪扯所致。
哼,好男不跟女斗。
“今天是东京五所美术学院,学生作品的联合展。”佐仓澪音介绍。
“区区学生展,也敢叫超弩级?”尹泽傲视四方鼻孔朝天。
“看看呗。至于正主是最顶楼的个人展,对外只发了几百张票呢,你知道我缠了多久才从老爹那敲到手吗?以往只需要抱一抱,今天竟然是亲了亲脸颊才成功。所以顶楼展览的级别和隆重,可想而知。”佐仓澪音轻哼。
可怜的父亲大人被这家伙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就稍微期待下吧。”尹泽说。
两人说着话,就结伴逛起了圈,虽然才貌双全配无才无德的吸睛组合,可还是有股在菜市场搜寻新鲜便宜优质货的家庭主妇双人组的既视感。
几分钟后,他们先是驻足在了一名出自多摩美术大学的学生之手的画作前。
佐仓澪音仰头审视了几秒,然后脸上浮现起发现好菜般严肃沉思的端详之色,紧接着恍然,旋即兀自点头,轻轻一笑以为绝妙。
少女再回头,看到仿佛不明觉厉而显波澜不惊的男孩,来自智商和精神上的优越感,顿时令她满足。
“会看吗?”佐仓澪音清了清嗓子。
“还行。”尹泽说。
“好看吗?”
“一般。”
“什么?呵哼,大言不惭。”佐仓同学露出一副文化低就是难沟通的嫌弃表情,但还是用真拿你没办法,委屈自己的口气说,“算了,还是让我给你说明一下,提高提高你的美学素养和见识。”
“如此,愿闻其详。”尹泽谦虚求学的低头,并不坐井观天。
“嗯嗯。”少女满意的抱起手,再瞧了眼画,略一斟酌后说,“这幅描绘树林田野的风景油画根基扎实,色彩有条不紊,很学院派。让我想起俄罗斯的著名风景画家希什金,同样的注重结构。可毕竟功力还不深厚,质感和效果处理弱了一些,达不到那位大师的写实度,有些让人惋惜……”
“因为这幅走的就不是写实风吧?”尹泽歪了歪头,想了想说。
“你有什么高见?”少女卑鄙的明知故问。
怎料男人毫不停顿,侃侃而谈。
“乡野景色、平远透视美、教堂和茅舍、严格的透视消失点,还有很特殊的年代感的田园风味、焦点透视。这些因素以及构图,以我浅薄的见识认为,显然有受荷兰画家梅因德尔特的影响,说不定就是看着他那副《林间小道》构思的。”
“诶?”佐仓同学一愣。
“而且这种外光描写对象的方法,带一点印象派。不过也是,现代美术谁没有受到光色理论的熏陶呢。”尹泽补充,“终究是大学院的子弟,把几种东西结合的不错。”
“小伙子说的对啊,我也觉得对光和色的探讨并将这种科学原理运用进去的做法,不亚于当初使用明暗空间的古典的伟大。”附近一位白发苍苍颇有年岁的游客不禁认同出声。
“……诶?”
“脱离了对历史和宗教的依赖,抛弃传统的观念和程式,不再执着受命给教皇、宫廷贵族们画肖像,作品的内容和主题不再束缚人心。确实是一场宏伟的革命。”尹泽坚定的说。
“不错不错,若总是被教廷的神棍们借力量驱使传教,画各种圣经故事,雕耶稣像造教堂,文明得多单调。”老游客喜笑颜开
“正是正是,虽然之后的文艺复兴又变成了被丑陋的资产阶级借去对抗教廷,但阴暗中总有光芒绽放,钱财腐破,可那段时间诞生的无数不朽美学却传承了。”男人连连点头。
一老一少没想到观点同步,立刻又是握手又是大谈古今。
“……总,总之,近距离欣赏这样完成度的传统作品机会难得,对了!手绘的美妙就在于纸笔相撞的肌理感,还有混淆色彩的未知性。”佐仓同学生硬的插入他们学术的交流中,隔开两人说,“凑近点感受这自然之美吧!”
“那这个给你。”尹泽递出一张来的路上接的女仆咖啡厅的传单。
“干嘛?”少女疑惑,旋即伟光正的推了回去,“麻烦在这种高雅的地方,请不要泄露出你的低俗爱好。”
“不是啊,借你挡住呼吸的。”尹泽说。
“我为什么要挡住呼吸?”少女不解。
“这些是不设玻璃挡板的作品,而人的呼吸是温热的,当你凑近仔细看画的时候,气息肯定会扑在画面上,虽然微弱,但展出的这几天下来,这么看的人要是多了,画是会变色的。”
尹泽奇怪的说。
“所以有些人就喜欢带小扇子什么的。都是为了挨近时挡住吐息,这可是看展的常识呀,从小接受高等教育的佐仓同学难道不知道吗?”
“当,当然知道了。”少女一把抓过传单,煞有其事的挡在口鼻前,贴近研究。
男人耐心等了好一会,感觉她也该研究的差不多了。说了声“换一个看看吧”后就背着手晃悠着走了。
瞪得眼睛发麻的少女解放似得,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几分钟后。
“嚯,这个色块的形成值得一说,你想必没有听过。”少女语气轻佻。
“知道啊,用硬的猪鬃笔蘸色后,用笔头垂直的跺在画面上。这个技巧不常用,通常只用于特殊的地方,你看他这个就用的不好。”男人摇头。
“诶……?”
第二个几分钟后。
“这一张真是极具个人风格,浓烈的颜料制造出了视觉的盛宴!”少女握拳。
“一幅画在某些阶段常常会因为表面堆积了太多的颜料而无法再深入塑造。这位画手就是着色太狠了,应该收敛一些。”男人评价。
“纸上谈兵,那你有本事说说解决方案啊。”
“很简单,只需拿一张报纸贴在颜料过多的区域,手掌轻轻摩擦再揭下来,能移除掉顶层的多余颜料。这是某位伦敦的绘画教授发明的。”
“……”
第三个几分钟后。
“创作的手法和工具是不受限制的,比如用刀刻出木质的纹路,厨房纸吸收过多油彩,洗碗的海绵蘸染色晕,用沙丁鱼罐头制造压纹都行。这一个是目前为止最特立独行的作品了。破碎的玻璃象征死亡,那颗孤零零的棒球代表被遗弃的童心。”佐仓澪音气鼓鼓的说。
“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叫达达主义,一个质疑传统艺术的艺术运动,含藏了丰富的现代人文精神与内核。”
“可它真的就是块烂掉的玻璃。”
“不,真正的美学者眼里,这就是场凋零的死亡直播。”
“可旁边有一块‘该生不及格,敷衍行为令人愤怒,特此公开处刑’的牌子耶。”
“啊啊啊你讨厌死了!”
“科普就科普嘛,咋还急眼了?”
尹泽百思不得其解,今天又是搞不懂佐仓同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