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淘氣的薇薇安06
    卧室裏, 正對床的那面牆上，懸挂着一幅巨大的畫框。
    畫框中鑲嵌着一幅年輕女人的肖像，油畫筆法細膩, 女人的面龐栩栩如生。
    這俨然是一位貴婦人，衣着裝扮格外華麗，禮服裙層層堆疊如盛放的花蕾，秦非盯着那條裙子看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看向布朗。
    畫中人的打扮風格，看起來, 和布朗還挺像。
    “每個房間都有這樣的畫？”秦非問道。
    布朗點了點頭：“二樓的三十三間卧房裏, 每一間都挂有一幅畫。”
    “每幅畫的大小都是相同的。”布朗比劃着，“畫的內容都是人，模特的姿勢也都差不多, 看起來像是同一個人畫的。”
    “畫的背景有些很虛, 還有些則偏寫實，露出了一些諸如櫃子、窗簾、樓梯之類的東西, 看着就是在這間別墅裏畫的。”
    “，這些畫會是誰畫的呢？”
    秦非屈起指節輕輕摩挲着下巴，話鋒一轉問道，“畫裏有沒有藍胡子？”
    “沒有。”布朗搖頭道, 他把畫都檢查過一遍，沒在其中見到藍胡子的身影。
    “前十三幅畫畫的都是貴婦人。”布朗帶着秦非離開, 鎖好第一扇門, 打開了第二間房間。
    果然, 這間房中挂的畫像和前一間房中的相差無幾, 就連發型和衣飾都很是雷同，只有長相不一樣。
    第三間房、第四間房, 都是如此。
    “這些畫裏畫的，應該是藍胡子之前的妻子。”秦非道。
    布朗點頭：“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藍胡子的妻子數量不夠多，填不滿整間別墅所有的房間，于是從第十四間房開始，畫像裏的人物就變了。
    男女老幼，什麽樣的都有，有的衣着光鮮亮麗，有的則穿着灰撲撲的下人服裝，還有和秦非一樣，一身黑白女仆套裙的。
    “這些大概都是曾經在別墅裏出現過的人吧。”布朗盯着面前畫布上的女性人像看。
    油畫畫技極其高超，畫面精美絕倫，每一筆的顏色和肌肉走勢都栩栩如生。
    尤其是畫中之人的皮膚，光潤油亮，連毛孔都分毫畢現。
    怎麽看都不像是用顏料堆砌而成，活脫脫與真人無異，就像是生剝下了一塊活人的臉皮，平鋪在畫布上……
    畫面上的女人擁有一雙美麗的淺棕色眼睛，初看十分溫柔，可盯着看得久了，卻莫名給人帶來了一種十分不适的感受。
    就像是真的有一道視線正一動不動地凝視着自己……布朗驀地晃了下神。
    電光石火之間，畫中之人異常迅速地眨了下眼。
    女人原本弧度舒緩的唇角似乎詭異地上揚了一下，又飛快放下。
    布朗愣怔了幾秒，回過神後，頓時出了一後背冷汗！
    他猛地倒抽一口涼氣，抓住秦非的手腕，講他網門後狠狠一甩，自己緊随而出，砰地一聲帶上了房間門。
    門板重重拍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
    女仆小姐莫名其妙地原地被甩出三百六十度，一臉懵地望向布朗。
    布朗後怕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氣：“吓死我了！那畫有問題。”
    “其實我昨天就發現了。”布朗皺着眉道，“在房間裏檢查的時候，總感覺有東西盯着我看。”
    每間房間裏顯眼的物品就那麽一件，想也知道是畫有問題。
    但知道，和直面油畫的詭異之處，對布朗來說，還是有着很大區別的。
    布朗從小在怪談四溢的世界長大，參加過去年的怪談調研聯合會，也算經驗豐富，可每當進入怪談之中時依舊忍不住心生恐懼。
    他看着身旁異常淡定的女仆小姐，忍不住酸溜溜地扁了下嘴，人和人比起來怎麽差別就這麽大呢？
    身旁的人和他一同被卷入怪談，在相同的時間內，萊爾已經成功通關了自己的那一環，還有餘力找到他這裏來。踏入這烏漆抹黑的別墅後，更是從始至終未曾表現出分毫驚慌之色，自在的仿佛回了自己家一般。
    布朗重重嘆了口氣。
    “我在想。”他望着面前緊閉的房門，表情凝重，“畫像上的那些人，都到哪兒去了呢？”
    在原著故事中，藍胡子的前任妻子們全都死于非命，想必在怪談中，她們的命運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別墅二樓這三十三間房中，餘下的二十人，也都是如此嗎？
    這二十人中，有些像是別墅裏曾經的傭人，還有些則更像是別墅主人的親人、朋友……他們或許只是來別墅做客的，然後就——
    布朗打了個寒戰。
    後面的房間還沒逛完，其實布朗已經有點慫了，可秦非在身側多少給了他一些勇氣。
    NPC大着膽子繼續開門。
    當他開道第六間房門的時候，秦非忽然開口道：“後面每間房中的畫框上，都有這個标記嗎？”
    “什麽？”布朗一愣。
    他順着秦非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畫框側邊，靠近轉角處的位置，刻着幾個極淡的字母。
    “MEN。”布朗眯着眼睛，仔細分辨着上面的內容。
    men？
    人？
    “不是。”秦非搖了搖頭，“是拼音，門。”
    也不知道怪談世界的語言體系究竟是如何構成的，雖然布朗取了個英文名，但他和秦非交流時說的卻一直是中文，此時秦非提起拼音，布朗也能毫無障礙地聽懂。
    他暈頭轉向地發問：“你怎麽能确定是拼音的……呃，你剛才說，‘也’，意思是前面幾間房間也都？？”
    布朗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
    二樓這三十三間房，他裏裏外外也檢查了三四遍，怎麽萊爾剛來不到半小時，竟然就發現了連他沒有發現過的線索？
    布朗也不想想，他膽子小得幾乎成了驚弓之鳥，也就他自己覺得自己搜查的事無巨細，實際上嘛……啧。
    秦非有點無語，就這觀察力，也不知道是怎麽在怪談遍地的世界裏活到這麽大的？
    “回去吧。”秦非拍了拍布朗的肩，“雖然前面幾間房裏的字符我記下來了，但還是再去确認一遍比較好吧。”
    女仆小姐笑眯眯的，布朗卻從對方的笑容中讀出了一絲不懷好意，他總感覺萊爾那神态仿佛是在說：去吧，好好練練你的膽子！
    秦非沒有和布朗一起回前面，後面還有二十多間房間，兩人各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布朗剛離開吓死人的第四間房間就又要回去，臉上的苦笑比哭還難看。
    “別怕。”秦非的聲音從背後飄來，遠遠地安慰着他，“反正別的房間裏的畫，也都和第四間一樣！”
    只不過第四間房的畫盯人盯得明目張膽，而其他房間更加收斂一些罷了。
    布朗：“……”
    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不論再怎麽抗拒，布朗也沒有退縮，這是事關他生死存亡的大事。
    幾分鐘後，兩人重新回到了第六間房門口會合。
    “畫框上的拼音字符一直延續到第十三間房間內，再後面就沒有了。”秦非道。
    他的搜尋速度很快，短暫的時間內已經将第七到第三十三間房全部檢查了一遍。
    正如布朗之前所說，前十三間房裏的畫像是藍胡子的前妻們，後面的則五花八門，什麽樣的都有。
    布朗将自己和秦非找到的字符全都拼湊在一起：
    “BU YAO……”
    最後拼出了兩句話。
    “不要■■■■■打開那扇門！”
    “一定要打開那扇門！！！”
    布朗瞪着寫滿文字的筆記本不明就裏：“到底是要打開，還是不要打開？”
    而且，兩句話中提到的門，究竟是哪一扇？
    布朗使勁抓後腦勺，解釋道：“我搜完了一整層樓，實在分不清哪一張才是藍胡子想要找的畫，我就繼續去了樓上。”
    就像各個版本的原作故事中所講述的那樣，三樓和四樓的房間裏放滿了各種各樣華美的物件，金銀珠寶、漂亮的衣服、瓷器和名酒……一切應有盡有。
    富有的公爵家中就連儲藏間都裝點一新。
    “樓上的房間裏也都挂了畫，和二樓一樣，每間房标配一張。”布朗道，“但沒有人像，全是風景和靜物。”
    當藍胡子的新妻子用那一大串鑰匙開完所有的九十九間房門以後，驀地覺察到了一個古怪的事實。
    “這棟別墅裏，好像并不存在第一百間房間。”布朗舔了舔嘴唇，嗓音幹澀地道。
    “我本來以為四樓應該會多出一個小房間來，可是并沒有。”
    四樓的布局和二樓三樓一模一樣。
    “我去外面看過了，外面有霧，我沒敢走遠，但也能看清這棟別墅的全貌，別墅的确只有四層，是平頂的，不可能藏着閣樓之類的東西。”
    秦非詢問道：“你确定樓上樓下的每間房間，大小都一樣嗎？”
    像這種遍布着房間，沒有其他任何參照物的格局，只要在每間房的面積中做一點點手腳，很輕易就可以在某層中隔絕出一間暗室來，而難以為外人所覺察。
    布朗搖頭：“沒有，我确定。”
    別墅的九十九間房間，每一間都有窗戶，雖然窗戶被鋼條封死了，但窗戶的位置是不變的，只要內外對照一下，完全能夠分割出各間房間的面積。
    “嘶。”秦非輕輕倒抽了口氣。
    這可有點麻煩了。
    “我在別墅裏找了個天翻地覆，一無所獲。”布朗道。
    “而且，我還發現，這裏雖然是藍胡子公爵的別墅，但房子裏幾乎沒有他留下的痕跡。”
    三樓有幾間書房和藏書室，裏面的書都是嶄新的，既沒有被翻閱過的舊書，也沒有閱讀筆記。
    書房主人的日記，或是往來的信件這類最容易透露出個人信息的物品，更是完全不見蹤影。
    沒有額外的輔助信息，想要從一堆畫中找到藍胡子最喜歡的那張，無異于癡人說夢。
    “到底該怎麽辦？馬上就要天黑了。”
    布朗滿臉痛苦。
    他們所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要是在今天淩晨前要是還不能找到有效線索的話……
    “難道我們只能從九十九張油畫裏随機抽一張交差？”布朗捂住臉。
    九十九分之一，就算是賭運氣，也沒有這樣賭的。
    而且布朗在意那間消失了的小房間。
    “我總覺得，問題的關鍵，就藏在那個小房間裏。”
    現在的布朗，就和原作故事中那位新婚妻子一樣，滿心滿眼都是多出來的那個房間，發了瘋似的想要打開它的門。
    唯一的區別就在于，布朗連那間房門往哪個方向開都不清楚。
    秦非聽布朗說到這裏，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藍胡子在別墅裏，怎麽連間卧室也沒有？”玩家眸色微黯。
    布朗愣了一下。
    這問題是明擺着的，是個人都能發現，但或許是由于燈下黑，布朗之前還真的沒有想到。
    “反正二樓有那麽多卧室，他回家的時候随便挑一間都能睡覺……吧……”NPC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顯然也明白，自己這番言論是站不住腳的。
    誰沒事會在自己家裏睡客房？這太荒謬了。
    而且三樓和四樓也沒有藍胡子的衣物。
    那些鮮豔精美的衣飾，絕大部分都是女士的，即便有少部分男士禮服，也是與對應的女士禮服相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日常會穿的。
    “藍胡子并不生活在這間別墅裏。”秦非得出結論，“他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回來一次。”
    由此越發可以證明，別墅中如此黑暗，為的絕不是迎合藍胡子的喜好。
    配電房的那張紙條中，提到的那個“ta”，究竟指的是誰呢？
    秦非忽然想起他來之前的路上，路過那片松樹林時，烏鴉唱的歌。
    “沒有人能逃掉！沒有人能逃掉！”
    “哦！藍胡子，和他的妻子們！”
    “把他們都抓起來，心和肝髒都挖出來！再把腦袋砍下來！炖成一鍋湯——”
    歌詞中寫的并不是“藍胡子的妻子們”，而是“藍胡子和他的妻子們”。
    在這個怪談中，藍胡子不是獵人。
    他和他所有的妻子，以及曾經來到過這棟別墅的其他人一樣。
    都只是獵物罷了。
    “你說，藍胡子最喜歡的畫，會不會就在二樓的前十三張畫裏？”布朗面帶希冀地看向秦非。
    要說九十九張畫中，有哪些相對比較特別，也就只有這前十三張了。
    畢竟這批畫中，畫的都是藍胡子的前妻。
    “我們只要分辨出哪個是藍胡子最喜歡的妻子，然後把她挑出來。”
    “別做夢了。”秦非無情地打斷了布朗的廢話，“藍胡子可不是一個凄美動人的愛情故事。”
    “再說，第一百把鑰匙也不會是廢品。”
    “這棟別墅裏藏着東西。”秦非已經漸漸有了思路。
    “藏着一個厭光的、強大的、令所有人都害怕的東西。”
    這就是藍胡子遠離這裏的原因。
    他不回家。
    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不敢。
    “他不想回家，但還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回家一次。”布朗漸漸跟上了秦非的思路，“是那個東西在脅迫他？”
    “別墅裏過一陣子就死一個人，都是被那個東西弄死的——可能它需要進食，或者別的什麽，所以藍胡子才會時不時回到別墅來。”
    藍胡子是在為那東西準備食物！！
    布朗咕咚吞咽了一下口水。
    所以，這次的食物……就是他嗎？？
    布朗登時汗如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