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槐樹路工地怪談14
    路誠和祁鏽站在收銀臺邊。
    陳舊的玻璃櫃臺年久失修, 路誠不小心磕到櫃臺邊緣，玻璃蓋板發出悶響，在黑暗中拉扯出刺耳的咯吱聲。
    路誠的心髒不由自主跟着一抽, 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跟着跳起了舞。
    剛才，這家店的老板娘把他們引進來以後，指着店內狼藉的衣架和人臺給兩人布置了任務：
    “百貨一層上午10點開始營業，在正式營業時間到來之前，你們要把店裏所有的衣服按照品類分別挂好，塑料模特擺在相應的衣架前。”
    路誠聽完任務指令後松了口氣, 聽上去, 任務并不算難，充其量不過是費點時間。
    雖然店裏亂七八糟的，但店鋪面積不大, 他們還有兩個小時, 應該能夠用。
    可怪談似乎是專程不想讓玩家好過，還沒等路誠一口氣舒完, 老板娘再次開口道：
    “你們快點開工，我去後面補個覺，如果等一下有顧客推門進來，你們記得接待。”
    這話說得有點奇怪, 祁鏽品了品，當即便感到裏面有坑：“等等, 不是說店鋪10點才開始營業嗎？為什麽‘等一下’會有顧客來？”
    當然, 這話也能理解成“10點以後會有顧客來, 你們記得接待”。
    但以祁鏽常年混跡副本的敏銳度來看, 老板娘的這句話，有極大概率是在玩混淆視聽的文字游戲。
    NPC頓住了腳步。
    她似乎沒有想到祁鏽能夠這麽快意識到不對, 詫異地瞥了他一眼。
    “有什麽不對嗎。”NPC目光淡淡。
    她看上去興致不高，既沒有被戳穿前後矛盾的尴尬，也沒有想要同兩名玩家解釋的迫切。
    她只是十分平靜，且随意地回答了祁鏽的問題：
    “百貨的确10點才正式營業，但你們也看到了，外面的門是開着的。這段時間裏如果有客人上門，我們也不能把人趕出去，對吧？”
    老板娘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兩人。
    祁鏽的眼睛眯了眯，目光銳利似刀鋒：“是嗎？”
    秦非之前告誡路誠的話，路誠已然盡數轉達給了祁鏽。
    而如今，老板娘的表現，正在逐漸驗證着那番話語的可信度。
    老板娘的不耐煩非常明顯，早已全數寫在了臉上，眉頭緊皺，簡直能夾死蒼蠅。
    可她沒有轉身離開。
    “祁隊，要不再問點什麽？”路誠咬了咬嘴角，壓低聲音道，“感覺這波像是劇情的強行限制。”
    老板娘剛才就已經想走了，要不是祁鏽及時喊住了她，她根本不會留下來和他們廢話。
    可當她說完那段模棱兩可、毫無任何信息點的話後，卻又停住了腳步。
    這不對勁。
    老板娘現在沒有走，不可能是因為她改變了主意，就想待在這裏。
    必定是因為，祁鏽剛才的提問，觸發了某種新的劇情。
    路誠意識到，他們很可能摸到了隐藏的任務提示，倘若剛才祁鏽沒有多問一嘴的話，這個提示就會被NPC直接隐瞞下來。
    如此一來，接下去的問題就顯得尤為關鍵。
    假如他們沒有問到點子上，是否會浪費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祁鏽低垂着眼眸。
    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又一次回響起路誠剛才說過話：
    “萊爾的意思是，讓我們多多注意，店主很可能有問題。”
    “也許她是站在鬼那邊的，也有可能，她和鬼陣營對立，但同時也并不希望我們能贏。”
    雖然路誠還在兢兢業業地用“萊爾”這個假名來稱呼秦非，但祁鏽早在一開始時就已經确定，黑羽隊內所謂的萊爾，就是小秦。
    在三個月內直沖積分榜前排的小秦。
    個人預選賽中，将全場200名玩家耍的團團轉的小秦。
    不久前才讓益五吃了個大悶虧的小秦。
    這樣一個玩家，祁鏽不可能不重視他的想法。
    店主有問題。
    鬼。
    陣營。
    混沌的思緒就像一團被揉皺的毛線，擠在祁鏽的大腦內。
    他不動，對面的NPC也一動不動。
    店長就像是突然被擰緊了發條的木偶，僵死在了原地。
    從某一刻開始，她仿佛忽然喪失了生命力，不說話，也不動，表情僵硬，就連眼睛都一眨不眨，黝黑的瞳孔直勾勾盯住兩名玩家的面龐。
    沒有開燈的店鋪內，黑暗如同侵入角角落落的毒藥，令人胸口發悶。
    玻璃門外，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微弱光線透過遮光布簾的縫隙映入屋內，在牆上投落下重重暗影。
    祁鏽的心髒通通跳個不停，或許人越是在緊張的環境下越是容易觸發靈感，他盯着老板娘嘴角弧度不變的詭笑，忽然福至心靈：
    “等會兒進店來的那些顧客，真的是顧客嗎？”
    “或者說……”
    “它們真的，是活人嗎？”
    一語畢，店鋪內一片死寂。
    老板娘沒有作答，屋內氣氛凝滞，祁鏽和路誠連呼吸聲都放緩，不敢發出丁點雜音。
    一分鐘。
    兩分鐘。
    直到某一瞬間，NPC臉上的表情驟然一松。
    “你怎麽會這樣想呢。”
    老板娘忽然活了過來，像是一個布偶突然被注入了靈魂。
    她又變回了剛才那副普通中年婦女的模樣，擡眼，別有深意地望向祁鏽：
    “能進大樓來買東西的，不是活人，又會是什麽？”
    “有些顧客的确很難纏……”老板娘慢吞吞地說道，“不過，你們不用擔心，如果真的有人來了，我會給你們提示的。”
    祁鏽繼續追問：“什麽提示？”
    老板娘不情不願地答道：“有顧客來買衣服時，我會告訴你能不能做這單生意，有些顧客不能接待，你直接回絕他們的購買請求就行。”
    說完這些以後，老板娘再也不肯多言，一臉晦氣地撩開簾子，鑽進了後面的小房間裏。
    路誠偷偷放出藤蔓打探情況，用氣音告知祁鏽：“簾子後面是個小倉庫，老板娘坐在一張搖椅上，閉着眼睛，像是睡了。”
    當然，無論路誠還是祁鏽，都并不相信NPC是真的去睡覺了。
    路誠彎腰收拾起地上的衣服，同時道：“我覺得，老板娘的話還是不能全信。”
    如果老板娘真的願意指點他們，告訴他們怎樣的顧客能招待、怎樣的顧客不能，那她一開始為什麽不說？
    偏要等到被他們逼問的不得不開口，才肯道出真相。
    明擺着就是不安好心。
    祁鏽“嗯”了聲：“我猜，一會兒進店的顧客很可能有人有鬼，我們需要分辨出人和鬼，從而給出不同的應對方法。”
    祁鏽一邊說着，一邊和陸誠一起收拾起店來。
    如果真的有顧客進門，店裏亂七八糟，說不定也會令對方不悅。
    兩人一起整理了十多分鐘，暫時将散落一地的衣物全部整理到了一邊，開始分門別類折疊懸挂。
    店裏還是黑咕隆咚的，人臺直挺挺立在原地，眨眼望去，店裏就像是站滿了人。
    路誠打開手電，用手捂住手電筒上半部分，防止光柱照射到店外，引來不該引來的東西。
    “诶？”
    路誠正在借着手電光查看衣服的吊牌分辨尺碼，卻在不經意間掃到了一旁牆壁上卷起的紙張一角。
    他站起身。
    “咳咳！”
    門簾背後傳來老板娘壓抑的咳嗽聲，仿佛是想制止他的動作。
    路誠沒理，舉起手電筒朝牆上照去。
    紙上用加粗的黑體印着幾行字，他仔細看了看，果然是這間服裝店的規則。
    【都市麗人女裝店購物指南】
    一、本店營業時間和金光百貨商場女裝區同步，但如果您來早或來遲，本店同樣歡迎您的光顧。
    二、本店庫存充足，尺碼完整，您想要的我們都有。
    三、本店員工至上，店內工作人員有權利拒絕任何顧客的購買請求。
    路誠若有所思地盯着牆上的文字。
    “從第三條規則來看，老板剛才說的話起碼有一半能信。”祁鏽蹙眉道。
    在百貨開業前會有顧客光臨店鋪屬于常态，他們也的确擁有拒絕顧客購買的權利。
    路誠咂了咂嘴：“現在還有待考量的，是一會兒，我們到底能不能相信老板娘的指示。”
    祁鏽已經提出過猜測，之後來店裏的顧客有人有鬼。
    按照一般正常的思路，人的生意能做，鬼的不行。
    但也有可能是反過來的。
    因為拒絕人類顧客頂多惹得對方生氣，挨一頓罵，可拒絕鬼引發的後果……可就不好說了。
    路誠颔首：“還有我們拒絕顧客時給出的理由。根據規則上的指示，我們不能用斷碼、沒貨之類的理由，來拒絕顧客的購買要求。”
    路誠說完回過味來：“可這不是最恰當的理由嗎？”
    假如不是沒貨，他們還有什麽合理理由，能光明正大拒絕顧客？
    “感覺……好像更危險了。”路誠哂笑。
    假如惹得鬼顧客生氣，他們會不會直接被原地錘爆？
    祁鏽頓時感覺壓力山大，這破支線任務怎麽這麽難？
    “其他人現在怎麽樣了？”祁鏽轉而詢問路誠。
    祁鏽在自己的公會頻道，可以直接跟星晝其他玩家溝通，知道他們此時正在四、五兩層跟蹤另外兩支隊伍。
    問路誠，就是想知道六樓的狀況。
    路誠挂衣服的手頓了一下。
    他已經很久沒聽到六樓的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