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計劃
    “……”
    秦非轉過身, 視線掃過站在庭院角落的那個黑衣男人，神色未變，開口道：
    “亞莉安, 在我正式入住新家之前，能不能麻煩你先幫我找人把裏面打掃一遍，添置一點家具？”
    亞莉安懵懵地點頭：“啊，哦……好。”
    其實亞莉安很想告訴秦非，A級別墅根本不需要打掃。
    系統會派人定期來A區做維護，裏面的床單被褥也都是幹淨的, 完全可以做到拎包入住。
    但轉念一想, 這棟房子畢竟空置許久。
    或許秦先生是個非常非常愛幹淨的人呢？連一丁點灰塵也無法容忍。
    亞莉安立志要為自己的新雇主留下一個妥帖能幹的好印象，忙不疊跑去聯絡家政服務中心。
    五分鐘後。
    一隊保潔NPC氣勢洶洶地從後門進入別墅，在亞莉安的帶領下殺進別墅內部, 開始大幹特幹。
    別墅主屋的門被關上, 庭院內瞬間空曠下來了，秦非終于皺起眉頭。
    “……你, 還可以離開副本？”
    秦非望着一直乖乖站在角落的污染源先生，總覺得事情似乎從哪一步開始，變得不太對勁起來。
    污染源在封印之海交給秦非的那枚戒指，現在依舊待在他的手上。
    副本物品在玩家通關後都會消失, 即使有獎勵，也會以郵件形式發送到玩家的郵箱中。
    但這枚戒指卻被秦非直接帶了出來。
    秦非有些意外, 卻也并不覺得多麽驚訝
    畢竟, 能夠隐蔽污染源的氣息不被系統發現, 那必然是很特殊的物品。
    秦非在離開副本後曾試着想将這枚戒指摘下來, 但失敗了。
    戒指就像牢牢焊死在他的手指上了一樣。
    當時秦非盯着這枚戒指，腦海中閃過不少念頭。
    他在想, 這戒指是否會有別的功效。
    如果戒指摘不下來，只能戴在手上，當個裝飾倒是也不錯。
    但假如他一直帶着戒指進副本，會不會有被系統注意到的危險？
    只是，秦非想了這麽多，卻依舊沒有料到，污染源竟然可以從戒指裏跑出來，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
    污染源說過，戒指是通往其他空間的鑰匙與通道。
    秦非一直以為，污染源通過戒指離開封印之海後，會自己去別的地方。
    ——至于到底去哪裏，就不是他這種層次的小喽啰玩家能夠關心的了。
    秦非又一次伸手，試着轉了轉戒圈。
    能轉動。但，一旦他萌生出“想要把戒指摘下來”的念頭，戒指便頓時紋絲不動。
    和之前嘗試時一模一樣。
    秦非一言難盡地看着對面的男人，心裏湧現出微妙的危機感。
    祂怎麽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這家夥該不會想在他的手指頭上安家吧？？
    秦非萬年溫柔微笑的面具終于忍不住寸寸龜裂開來。
    随身攜帶污染源。
    雖然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但秦非有自知之明。
    以系統那兢兢業業私藏污染源碎片、費盡心力開啓R級副本也要阻止污染源和碎片融合的小心眼。
    假如這家夥真的和他的手指融為一體，那他遲早是要倒黴的。
    秦非沒有說話，對面那人卻已經從他的表情中讀懂了一切。
    “中心城目前很安全。”祂道。
    中心城作為整個規則世界最核心的存在之一，一直以來都飽受系統的高度關注。
    城外包裹着層層安全防護，一旦有不屬于玩家和指定NPC的生物想要硬闖，系統便會立馬接收到警報。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一旦順利混入城內，就是完美的燈下黑。
    “只要我收斂好自己的氣息，即使系統意識到我的存在，也不會将我與污染源聯系起來。”
    男人清冷的聲音像是覆蓋着一層薄冰，瞬間撫平了秦非心頭的煩躁。
    秦非看着對面那人。
    這個在玩家們口中會帶來無盡恐怖的、不可名狀的怪物。
    事實上，也并不怎麽吓人嘛。
    此刻，祂正用那雙湛藍色的眼睛望着秦非，和人類形狀不太相似的豎瞳裏帶着一點小心翼翼。
    祂似乎正在為自己這不打一聲招呼便登堂入室的不恰當舉措而擔憂，害怕秦非因此生氣。
    秦非輕輕舒了口氣。
    “有什麽話等會兒再說吧。”
    先讓他緩一緩。
    污染源費這麽大勁盯上他，肯定不會只是想來他家的花園裏曬太陽而已。
    半小時後。
    保潔大隊雄赳赳氣昂昂地帶着工具離開別墅，亞莉安沒有事做，溜達着回了服務大廳。
    而秦非也終于能夠舒舒服服地窩進別墅柔軟寬大的沙發裏，和那位渾身寫滿“我是個麻煩”的家夥好好聊一聊。
    “你叫什麽名字？”秦非以一個十分通用的問題作為了開場白。
    得到的回答卻有些出人意料。
    “我不知道。”
    污染源先生迷茫地眨了眨他藍寶石般漂亮的眼睛，眼底的無措不似作僞。
    秦非：“……怎麽會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污染源長長的眼睫垂落下來，在臉上投下一片失落的陰影。
    “你還記得在封印之海時，我和你說的嗎？”
    “我的本體靈魂碎片分裂，将我的記憶也同時分裂成了許多片。”
    “在集齊所有的靈魂碎片之前，我都只能像這樣渾渾噩噩地存在着。”
    “……”
    祂的樣子好凄慘，秦非都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秦非有些無可奈何。
    他準備了一大堆問題想要問污染源，結果對方只用了這一句話，就把他所有問題全部堵了回來。
    “那我要是問你，我身上為什麽會有你的氣息，你也一樣不知道？”
    果然秦非再次得到了同樣的回答。
    “我不知道。”
    看着對面像個波浪鼓一樣只會搖頭的人，秦非的眼皮狠狠一跳。
    “所以，現在你是否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祂總不可能不知道了吧。
    聽到秦非這樣說，污染源正了神色。
    “來這裏，是因為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幫忙。
    在副本世界中高高在上的污染源，會有怎樣的事，需要尋求一位才剛升到A級、一共只通關過三個副本的新手玩家幫助？
    這聽起來似乎很荒謬。
    秦非的臉上卻笑容不改。
    青年依舊坐在那裏，勾了勾下巴：“您說。”
    污染源見秦非常老神在在的模樣，極細微地挑了下眉。
    “我想請你幫助我，尋找剩下的三塊靈魂碎片。”
    話音落下，屋內短暫安靜了片刻。
    秦非沒有立即接話，污染源掀起眼皮看向他。
    祂大約是以為秦非正在衡量着這件事的利弊，再次主動開口。
    “我不會讓你陷入危險。”
    “你只需要一直戴着這枚戒指，一旦我發現某個世界出現碎片的蹤跡，你就跟着我的指引，進入副本。”
    污染源并不需要秦非刻意地去副本中做什麽。
    他只需要秦非佩戴着那枚戒指，在系統覺察不到的時候，将祂捎帶進副本，就足夠了。
    污染源，祂擁有着穿梭、降臨、乃至同時掌控各個世界的能力。
    即使不借助這枚戒指，祂一樣可以進入副本。
    但，那樣一來，系統勢必會感知到祂本體的存在。
    污染源并不想這樣。
    “我有些懷疑，導致我靈魂撕裂的那場事故，可能與規則系統有着很深的關聯。”
    污染源解釋道。
    污染源現在的腦袋一片空白，什麽有用的信息也想不起來。
    祂不知道系統手中有多少底牌，因此更加不想暴露自己的計劃。
    秦非了然。
    這就是想玩陰的。
    在表面上裝出一副傻呆呆很好騙的笨蛋模樣，暗地裏去将能夠增強實力的碎片找齊，然後回頭，殺系統一個措手不及。
    可是。
    “你為什麽要找上我呢。”秦非慢條斯理地發問。
    污染源的目光閃了閃：“你不好奇嗎？你的身上為什麽會出現我的氣息。”
    困擾着秦飛的問題，同樣也困擾着污染源。
    青年穿着一件純白的襯衣，即使軟塌塌地陷在沙發裏，依舊難掩他清俊絕倫的風姿。
    他擁有着一副弧度十分柔和清秀的五官，氣質斯文又優雅。
    即使不笑時，眼底依舊流淌着溫柔的神采，光是坐在那裏看着別人，便能讓對方感到一種如沐春風般的和暢。
    和代表着死亡、崩潰，光是看字面便會讓人聯想到無盡的絕望與黑暗的污染源，似乎完全不是一路人。
    可是。
    污染源坐在距離秦非好幾米遠的單人沙發上，擡頭望向他。
    視線交錯之間，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順着空氣漸漸而來。
    這到底是為什麽？
    “這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秘密，除了你以外，我不放心把戒指交給別人。”
    事實上，這戒指也只有秦非才能夠帶得住。
    雖然污染源并沒有試圖将戒指交給過其他玩家，但祂心裏卻一清二楚。
    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載得起這件道具。
    秦非不是副本中最強的，但他卻是最合适的。
    也是祂最願意信任的。
    ——即使他們才不過見過幾面而已。
    污染源說這些話時，偏冷的聲線壓得極低，帶來一股難言的蠱惑氣息，和祂方才搖着腦袋說“我不知道”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秦非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些許。
    雖然對方似乎動用了一些談判的小技巧。
    但，還是不得不承認，祂說的話很有道理。
    秦非的确對自己身上的秘密好奇極了。
    進入副本世界這麽久以來，秦非時常有一種感覺。
    覺得玩家們在各個副本中游走，猶如一艘艘無光的潛艇，航行在在暗無天日的海底。
    身旁隐匿着數之不盡的暗礁，一旦觸礁，便是滅頂之災。
    一步的行差踏錯，便事關生死。
    沒有人能夠忍受自己在這樣的環境中依舊背負秘密。
    可是雖然如此，畢竟現在提出要求的是污染源。
    秦非一對杏眼彎出漂亮的弧度，口中說出的話卻界限分明，不帶絲毫溫度：
    “假如我答應幫忙的話，你能給我什麽好處呢？”
    這可是污染源！
    是足以與規則系統比肩的，在規則世界中真正頂尖的存在！
    和這樣的人談判，不薅點羊毛下來，他就不姓秦。
    那雙一直緊密注視着秦非的藍眼睛似乎呆滞了一瞬，旋即流淌出一種可憐兮兮的神采，欲言又止，又帶了點羞愧：
    “我……”
    秦非忽然又覺得不好了。
    “……你？”
    你該不會什麽都沒有吧？
    污染源點了點頭。
    秦非：！！！
    青年的後槽牙都在咯咯作響：“你可是污染源啊！”
    你可是污染源！
    光是名字都能叫百萬玩家聞風喪膽的污染源！
    都不需要自己刻意動手，只需要坐在那裏就能讓許許多多人死無葬身之地的污染源啊！
    身上怎麽能連一件像樣的道具都拿不出來呢？？？
    污染源的視線瞟向秦非的手指。
    秦非：“……”
    意思就是只有這一件東西了呗。
    “這東西有什麽用？”秦非秉承着将溫良謙和的态度持續到底的敬業理念，語氣平靜地詢問。
    見對面的人好像沒有太生氣，污染源眨了兩下眼開口：
    “這個戒指可以放東西”
    秦非：掐人中。
    貼心的亞莉安在離去前泡了一壺花果茶，放在客廳的茶幾上。
    秦非為自己倒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A級玩家的儲物格數已經非常多了，請問他要一個空間戒指有什麽用啊！
    污染源為戒指辯解：“這不是普通儲物戒指。”
    就像他之前所說的，這個戒指連通着另一處空間，并且可以隔絕系統規則的限制。
    系統規則，在規則世界中，這便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能與規則相抗衡，足以顯見這枚戒指的不凡之處。
    秦非：“這個戒指裏可以放活物嗎？”
    如果可以的話，那到底的确是個不錯的東西。
    秦非摩挲着下巴，已經開始腦補自己以後見到一個NPC就将它收進戒指裏，一路走一路綁架，在副本世界中橫行四方的嚣張模樣。
    然後便見污染源搖了搖頭。
    秦非：#！！
    “雖然不能放活物。”污染源竭力為戒指挽尊，“但這枚戒指可以打開空間界限，作為連接不同世界的紐帶。”
    “作為高級道具，黑晶戒會随着佩戴人的天賦能力而具現化出不同的效用。”
    “結合你的天賦技能，戒指可以打通空間，讓你能夠在不同副本中召喚出曾經攻略成功過的 NPC。”
    秦非的眼睛就像兩個被按下開關的燈泡一樣，唰地亮了。
    還有這種好事？
    但是。
    “什麽是被攻略成功的NPC？”
    “好感度達到臨界值以上的NPC，都能算作被攻略成功的NPC。”
    污染源道。
    “具體臨界值沒有統一标準，是NPC們的自身條件所決定的。”
    有的NPC可能30%好感度就能被秦非召喚，有的NPC99%好感度也不一定可以召喚成功
    簡單來說，試了才知道。
    “一次副本中可以使用一次召喚功能，召喚出NPC後，能夠停留在當前副本的時間不定。”
    聽起來有種很玄乎的感覺，但哪怕只能召喚十分鐘，也是穩賺不賠的大好事。
    秦非一口答應下來：“成交。”
    ……
    在這聲“成交”過後，秦非的副本生活似乎突然變得目标明确了起來。
    他要幫助污染源找回記憶，順便解決自己身上的麻煩。
    這件事聽起來十分難辦，但事實上并沒有對秦非目前的生活造成什麽影響。
    他有條不紊地過着自己計劃好的日子：
    在幹淨舒服的別墅裏躺屍。
    帶着商城出品的換臉面具出門溜達。
    去暗火公會和鬼火三途閑聊。
    混進AABC，3區玩家才能享受的娛樂中心胡吃海塞。
    在這頹廢又爽得要命的一天天中，還發生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
    “你怎麽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暗火的VIP休息室裏，三途一臉納悶地盯着秦非。
    三途在狼人社區裏跟在秦非身後一路橫沖直撞，靠着解鎖隐藏任務的獎勵，在最終結算時拿到了不少積分，一舉從D級升到了C級。
    三途在聖嬰院副本時還是E級，通關聖嬰院以後，積分将将夠她升到D級。
    而僅僅只是參加了一場R級對抗賽，居然就直升C級了。
    這讓還在D級最低邊緣線游走的鬼火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三途升到C級，有資格享用公會內部中高層才能開啓的VIP休息室。
    秦非來暗火公會時終于不用再呆在公共休息區的角落長蘑菇了。
    此刻秦非正捏着一只蘋果，慢悠悠地啃。
    三途看見他那張好像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臉就覺得頭疼：
    “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嗎？”
    秦非渾然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有什麽好擔心，不就是一張通緝令，你看我這一個月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對。
    通緝令。
    秦非又被蝴蝶通緝了。
    這一次蝴蝶發的，并不是像上次那樣的公會內部通緝令。
    而是下了血本，發了全服通緝令。
    通緝秦非的信息明晃晃挂在玩家論壇首頁，已經足足置頂了一個月。
    三途可以打保票，所有高階玩家都已經将秦非的特征和信息印在了腦袋裏。
    雖然沒有照片，但蝴蝶找玩家畫了一副秦非的彩繪，和真人怎麽也有六七分像。
    他甚至已經不再執着于将秦非做成傀儡。
    能夠活捉的自然給大價錢，但只要能把秦非弄死，蝴蝶同樣會給出不菲的獎勵。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從那一天開始，滿大街都是盯着秦非的人。
    但他們都沒有想到一點。
    那就是秦非竟然直接從D級升到了A級，擁有了從商城中兌換外觀的權利。
    這也正是秦非能夠安然無恙潇灑一個多月的原因。
    一個D級玩家直升A級！
    三途每每想起來就有種自愧不如到想撞牆的沖動。
    她從D級升到C級都傻樂了好多天，直到一個和秦非長得完全不一樣的人走到她的面前，十分熟稔地對她露出極富标志性的溫和微笑。
    三途當時整個人都傻了。
    她越來越覺得，小秦簡直不是人！
    對于秦非順其自然的擺爛态度，三途表示10000%的不贊成。
    “你現在是可以用系統外觀做掩護。”
    三途憂心忡忡。
    “可等你進入下一個副本以後呢？”
    商城兌換來的外觀只能在中心城裏用，說白了就是個尋開心用的玩意，并不能帶進副本裏。
    能帶進副本裏的面具當然也有，但那種面具都很假，一看就不是真臉，用那種外觀反而更容易被人盯上。
    現在秦非的長相，整個中心城裏不說全部，起碼也有一大半人知道了。
    還有一堆人摩拳擦掌嚷嚷着要取他狗命。
    等到秦非進了下個副本該怎麽辦才好？
    秦非眨眨眼：“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呀。”
    他總不可能去把發布任務的蝴蝶給殺了吧。
    在中心城裏，他根本沒辦法動手。
    三途聽秦非這樣問，擡起頭，眼中滿帶深意：“解決辦法很簡單。”
    “只要你願意加入暗火公會，公會自然會派高玩為你保駕護航。”
    三途循循善誘。
    小秦的實力有目共睹，公會高層這些天幾乎日日攆着三途的屁股跑，瘋狂催促着她将秦非誘拐進自家公會
    三途有苦說不出！
    她并不是沒有努力，可是秦非實在油鹽不進，她就沒見過這麽難說話的人！
    果然，聽三途第10086次提起讓他進暗火的邀約，秦非連頭也沒擡地站起身來。
    身下柔軟的沙發緩慢回彈，三途還沒有回過神來，秦非已經走向門口，只留給休息室內的二人一個背影。
    “走了。”
    青年動作随意地擺了擺手。
    三途驚訝地張大嘴巴。
    她扭過頭，一臉苦相地望着鬼火：“他該不會是被我煩生氣了吧？”
    反向邀約，她可真是個能幹的公會成員。
    嗚嗚嗚。
    三途這一波屬實是多慮了，秦非并不是因為她啰裏八嗦的邀請而生氣。
    他這麽着急離開，只有一個原因。
    污染源聯系他了。
    從那天在別墅裏交談甚歡後，污染源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見蹤影。
    直到剛剛在休息室裏，秦非突然聽見一道聲音。
    像是從戒指裏傳出來的，又像是直接在他耳畔響起。
    “快去調度中心。”
    熟悉的音色那樣說道。
    這戒指這麽神奇，還能隔空打電話？
    秦非現在對于揭開自己身上的秘密很有熱情，興致勃勃地沖進調度中心裏。
    ……
    【直播即将在5秒鐘後正式開啓，直播內容為：B級212號副本《失落雪山》，請玩家做好準備！】
    秦非耳邊嗡嗡直響。
    好在系統提示音是直接在腦海內接收的，秦非很快聽清，自己這次進入的是一個B級副本。
    A級玩家卻進了B級副本。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系統給中高階玩家的額外直播調度。
    在規則世界中，A級玩家大約有100位，B級玩家大約有500位。
    人很少，但相對應的副本世界更少。
    為了保證AB級玩家擁有足夠數量的副本進行直播，同時也為了加快B級、C級玩家的升級速度， ABC級玩家的副本世界是混合投放的。
    一名A級玩家進入的副本世界，有可能是B級、C級。
    C級玩家進的副本也有可能是A級。
    低級副本通關成功率高，但高級副本通關後拿到的獎勵多，二者各有利弊。
    秦非在腦海中飛速過着這些信息，他仰面躺在地上，正努力嘗試着睜開眼睛。
    這次進副本後的感覺和前幾次很不一樣，秦非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什麽人揍了一頓似的，渾身每個骨頭縫都在發疼。
    身體在一陣一陣發燙，裸露在外皮膚和毛孔卻散發着涼氣。
    秦非覺得自己好像一根被塞進冷凍櫃最底層的冰棍，已經凍得邦邦硬了。
    身體完全不受控制。
    秦非咬緊牙關，将全部注意力彙聚到指尖上的某個點。
    良久。
    他的右手無名指輕輕動了一下。
    慢慢的，奪回了整只右手的控制權。
    緊接着是手臂。
    右邊身體。
    腿。
    ……
    等到秦非用雙手支撐着勉強坐起身來時，已經不知過去了多久。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秦非的右側是一片無盡的懸崖，身下是一大片陡坡。
    他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勉強摳出一些被壓得十分緊實的雪。
    這裏很明顯是野外。
    想起之前系統播報裏“失落雪山”的副本名，秦非忍不住輕輕啧了一聲。
    總感覺，這一趟恐怕會很難捱。
    溫度低的吓人，秦非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穿了件嶄新的深灰色沖鋒衣，裏面是兩件保暖服。
    但，這些裝備顯然不足以在此等寒冷的環境內維系他的體溫。
    秦非凍得牙根直打顫。
    他現在還不太能掌控自己的身體，站不起來，只能一手翻找着自己身上的口袋，另一只手在身體四面随意摸索着。
    說不定雪地裏會埋着線索。
    秦非如此想到。
    很快，他的指尖觸及到某處。
    冰冰的涼涼的。
    有點硬，卻又帶了些回彈。
    秦非動作一頓。
    該怎麽說，似乎又是他很熟悉的觸感……
    青年緩慢地扭頭。
    就在他身後不足20厘米遠的雪地裏，一具屍體正觸目驚心地躺在那裏。
    那人必定是死了，面色青白，雙眼緊閉，身體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
    他有着一頭柔軟的黑色長發，面容溫雅而清俊，穿了件嶄新的沖鋒衣，雙手交疊在胸前，右手無名指上赫然還帶了一枚黑色的寬面戒指。
    怎麽說呢？
    就，走得很安詳。
    秦非面色複雜地擡手摸了摸臉。
    望着屍體脖子那顆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臉的腦袋，青年不禁陷入了由衷的沉默。
    這是……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