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绣品,单是挂在墙上让人看着就颇为赏心悦目,是用心了的。

    在安梅羡慕的目光里,平梅把这幅绣品交给青霞,青霞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晚上,徐家众人用完了饭。

    孙氏院子的正堂里,只留了平梅一个人。

    孙氏坐在榻上,平梅则是坐在塌边的绣墩上。

    孙氏看着自家的女儿,似乎一转眼她就长这么大了。

    有小五的时候,平梅还是一个黄毛丫头,如今却是出落的美丽大方,也即将嫁入宁远侯府。

    平梅看着自家母亲满是疼惜的眼神,感受着孙氏的手掌,平梅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

    “娘,怎么留我自己在您这儿?”

    孙氏笑了笑,招了招手。

    小竹捧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走了过来。

    孙氏将小木盒放在平梅的手里道:

    “这里面一个是你远在扬州的姑奶奶送来的礼物,信中说了,嫁到侯府不比平常人家,多些傍身的银钱才是。还有你嫂嫂给你添的一份东西,是南边的一块甘蔗田。”

    平梅打开木盒,里面是两张地契单子,和千两银票。

    “母亲,这是不是太多了?”

    “平儿,这是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看着不说话的女儿,孙氏语重心长的说道:

    “平儿,伱可知道,我是十分佩服这位姑妈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母亲,姑奶奶是得了牌坊的,抚养亡夫庶子成才中了进士,自是让人佩服的。”

    孙氏摇了摇头道:“这是后来的,我佩服这位姑妈的地方在于,本就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女,嫁给了探花郎后,接连遭逢巨变却保着初心,没让自己泯灭了那坚韧的品格。”

    看着平梅疑惑的眼睛,孙氏微笑着回忆道:

    “当时,我和你差不多大小,听你祖母说了勇毅侯独女夫婿亡故的消息。你父亲的祖父母也给你姑奶奶找好了一个好人家,她却守着盛家,坚决不改嫁。”

    “母亲,为什么呀?”

    “当时我也不明白,现在想来却也是佩服的,夫君亡故,嫡子早夭,还有一个庶子,那么这盛家二房可还有能比你姑奶奶大的人了?”

    “自是没有了母亲!您是说,在盛家姑奶奶地位最高,是她说的算。但改嫁了,她却只能依附自己的官人?”

    孙氏赞赏的看了自家女儿一眼。

    “对,平儿,你姑奶奶改嫁了,又怎么知道改嫁的这个是一位良人?不是贪图她那金山银海的嫁妆?命,还不是捏在别人手里。

    她吃够了被人拿捏命运的苦楚,又怎么会再次跳进去。”

    “那,母亲,你为什么说姑奶奶有一丝坚韧.”

    孙氏摸着自家女儿的头发道:

    “你这位姑奶奶婚后接连遭逢巨变,却是依然要将事情做到最好,让紘哥儿中了进士,娶了簪缨世家的嫡女。而且依然还有善良保持在心中。之前不是接了林家的一个孤女,细心教导,可惜.”

    平梅道:“是盛家的那个妾室吗?”

    孙氏点了点头。

    “当年在汴京,你那位姑奶奶是出了名的天之骄女,行事颇为任性肆意不受拘束,整个汴京谁不羡慕。但是到了老,却又成了那最守规矩的人。”

    孙氏心里有句话没说出来,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这里面要经历多少扒皮削骨的磋磨!

    孙氏看着大女儿继续说道:

    “你那姑奶奶年轻时候过的有多么好,成亲后如此巨大的落差,嫡子都被人害了,但是她没有变的寻死觅活,怨天尤人或尖酸刻薄。

    这就是坚韧,她再苦,也没有放弃要向前方前行,你姑奶奶在坚韧的活着。”

    平梅年纪不大,看着自己母亲,眼中有些迷茫。

    “平儿,没有十全十美的姻缘,虽然现在看着煜哥儿是个好的,但是他们家中的四五房却不是。

    你嫁到顾家,有你白家姨姨看顾,但她总不是亲娘。

    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但是遇到任何事,你都不能寻死腻活,自怨自艾,知道了吗?”

    “是,母亲。”

    “如今,你父亲仕途正顺,弟妹们前途也是不差的。

    在顾家不能放肆,但也不能被欺负了。

    小五托你祝表兄从祝家堡找来了四位有孩子的妇人,都是自幼随着父兄练过拳脚的。如今她们儿女养在咱们家,陪你嫁到顾家定能护你周全。”

    平梅因为青栀的事情,心中一直有一个郁郁的气泡,却被自家母亲还有小弟的准备给一下戳破了。

    感觉到自家亲人将自己放在心上,平梅撒娇道:“母亲,我不想嫁了。”

    孙氏笑道:

    “傻姑娘,和煜哥儿这般有爵位、能读书,长得还俊的夫君,你说不想嫁了?”

    “我,我,我侍奉父母到老。”

    “那你不得愁死我。”

    母女俩说着话,待到徐明骅回来,平梅也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琼枝阁院子门口,四位身形利索,体格健壮的妇人立在院门口。

    看到平梅过来后,恭敬的行礼。

    徐载靖的院子。

    房间里摆着厨房送来的菜肴。

    大哥二哥坐在一旁,还有表哥祝庆虎。

    这算是个答谢宴,谢过自家表兄费心找了四位妇人过来。

    进府的时候徐载靖和兄长们看了,都是手脚粗大性格朴实,重亲情的女子。

    而且多是有儿女在徐家,或是父兄在军中。

    可见不是随便找的,是费了心力的。

    所以姑表兄弟四人一起在徐载靖的院子吃饭。

    “表哥,你婚事听说快要定了?”徐载靖笑着对祝庆虎问道。

    在白高国斥候围杀中都不曾脸红的祝庆虎,却皱着眉有些羞臊的说道:

    “哪里听来的?”

    徐载端看了看二弟,徐载章拿起了酒杯道:

    “当然是听姑妈说的呀。”

    徐载靖问道:

    “听说还是个读书人家的姑娘?”

    “你们,你们怎么什么都打听。”祝庆虎颇为着恼的说道。

    徐家兄弟三人笑了起来。

    “都是男人,表哥你羞什么羞?听姑妈说,我们还见过?”徐载靖问道。

    “就是,就是,你们之前去我家的时候请来给母亲按摩的那位。”

    听到此话,徐家三兄弟陷入了回想当中。

    老二徐载章想了起来,面上一愣道:

    “不是,表哥,那位大嫂得和姑妈一般年纪吧,怎么会是她?也不是个姑娘啊!”

    徐载靖道:“二哥,你再想想?”

    老大徐载端拍了自家二弟一肩膀道:“那位妇人身边的,你还说人家认字的那个!”

    “哦哦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倒是一个文静的,不过她一个读书人家的姑娘,怎么会去姑妈家?”

    徐载靖道:

    “二哥,你不知道,那姑娘家在万胜门内街,和咱们姥姥家离得不远,几位舅妈都打听好了。”

    祝庆虎看着徐载靖,其实有很多信息他也不知道,只是和那位姑娘见过一面。

    听到自家母亲说他有了姻缘,他借着军中有事的借口溜出去,都没怎么听。

    徐载靖看着自家表哥,故意停住不说,还是大哥徐载端道:

    “小五,你别卖关子,快说。”

    徐载靖举着酒杯,没说话。

    祝庆虎拿起了酒壶,知趣的斟满了。

    徐载靖道:

    “这未来的嫂嫂,家中父亲为了科举花光了家资,母亲又生了病,为了治病,卖光了田产,只留了城中的宅子。

    前些年父母双双去世,留下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唉,也是可怜之人。”

    祝庆虎没说什么,手里拿着酒杯,面上有些沉重和心思。

    徐载靖拿起酒壶,给自家表哥斟满道:

    “未来嫂嫂为了养活弟妹,这才和那位女医学了些按摩的手法,出入内宅赚些银钱。

    舅妈们细细的查探了街坊四邻,听说也有给她说亲的,但是听到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便都没了下文。”

    祝庆虎拿起酒杯,和三个表兄弟喝了一杯,然后夹着菜没说话。

    还是老二徐载章道:“这家世,是不是有些表兄娶个寻常读书人家的嫡女也是可以的,带着弟妹”

    徐载靖道:

    “二哥,说的也是,虽然她们家在汴京有宅子,但定是要传给她的兄弟。

    不过听舅妈们说,她倒是没有落下弟弟的课业,再苦也供着兄弟在京中书塾读书。”

    “表哥?”徐载靖看着发呆的祝庆虎道。

    “无事,既然母亲定下了,那自然是好的。”他记得那双眼睛,他的目光很少有人能承受的,因为见多了生死,但是那姑娘却是有些不同。

    换了个话题,表兄弟四人开始商量起过几天平梅婚事怎么为难顾家人。

    徐载靖也说了在顾廷煜哪儿得到的消息:顾廷炀的小厮被打的半死,顾廷炀也被自家父亲鞭笞。

    白氏也和四五房的说了,等顾徐两家结亲,他们要是敢捣乱,那么大房肯定要断了他们的银钱。

    天气转凉的时候。

    徐家庄子上的玉米获得了丰收,选了几十个最大最饱满的送到了侯府。

    宁远侯府迎亲的队伍也停在了曲园街徐府的大门口。

    燃放爆竹,

    还有乐师们的吹吹打打甚是热闹。

    离大门不远的地方,还有天武军的士卒在维持秩序,侯府的仆役们在撒着银钱和吃食。

    顾家子弟,只有顾廷烨和五房最小的顾廷狄被允许来参加婚礼,还有几位和顾廷煜一同参加科考的汴京少年。

    在大门口,徐载靖没出马,不然顾廷煜根本进不了徐家门。

    前厅大姐正在拜别父母,有两个哥哥在,徐载靖没去凑热闹,他在琼枝阁的院子门口静静的发呆。

    院子里的东西早已打包上车,准备运到顾家,只留了一些搬不走的。

    院子显得颇有些空旷和冷清,秋千架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的荡着,似乎还有自家大姐在上面放松的样子。

    他怀里的狸奴抬起来脑袋瓜,好奇的看了一眼徐载靖,然后喵了一声,似乎在问怎么没人了。

    徐载靖摸了摸狸奴。

    “公子。大姑娘要上轿子了。”

    青草在自己公子身后,也感到有些郁郁的。

    和她要好的青栀姐姐已经在大门外的喜轿捧着陪嫁了。

    “走吧。”

    徐载靖带着青云和青草走去大门口。

    此时大哥徐载端正背着自家妹妹上了轿子。

    徐载靖看着轿子远去,而二哥载章已经有些鼻子发酸了。

    平梅在轿子里放下了手里的团扇,透过盖着红色薄纱的轿子窗帘,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兄弟。

    刚才没什么感觉的她,忽然感到鼻子一酸,她赶忙深呼吸了几次。

    乐师奏乐。

    迎亲的队伍动了起来,看热闹的汴京居民们却突然发现了新东西,对着队伍指指点点,相互之间交头接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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