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安南就像一张白纸。

    前三天的落魄生活染上泥点般的灰褐色,然后被苏珊大婶一家和晨曦酒馆覆盖上许多暖色调。但毫无疑问,吟游诗人的故事染上的颜色更多,也更鲜艳。

    或许可以预见的未来里,这张白纸会因色彩重重叠叠,变成五颜六色的黑也未可知。不过起码现在,安南还对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抱着美好幻想。

    挥舞法杖释放法术,召唤元素生物的法师。发掘血脉使用种种神秘力量的术士。挥舞大剑与巨盾,浴血奋战,成为最强的矛或最硬的盾的战士。握着长弓与短匕,如精灵舞者般在敌群翩翩起舞。像刺客般藏于阴影也是不错的主意。

    保护森林的德鲁伊,梦寐以求的魅魔,脑袋满是肌肉的野蛮人,外表恐怖心灵善良的亡灵,还有那些不会掌握超凡力量,但在吟游诗人的故事里是最佳同伴的辅助职业者。

    只是除了那个夜晚看见的法术,安南还没见过其他任何超凡力量。

    第二天,安南和马丁在下午背着柴薪来到集市。他如以往般在街上闲逛,像是熟悉领地的猫,一天天的扩大面积。

    安南和谁都聊得来,碰到摊贩总会驻足问候几句“你好吗?我很好”或“这件商品的价格是多少?”并且从来不买。

    集市上的当地人也逐渐熟悉这个操着怪扭口音,从未见过的黑发男孩。

    扩大地盘的安南很快来到从未到过的集市深处,这里售卖牛羊这类动物……也包括奴隶。

    染着血迹与铁锈的囚笼里关押着蜷缩的壮硕轮廓,两支牛角从头顶长出,其中一支已经断裂。

    或许观察的安南离得近了些,笼边套着赃物皮甲的男人提醒道:“嘿,离远点,当心伤到你。”

    “他是牛头人?”

    “牛头人?它只是个杂种。”男人举起的铁剑敲响笼子,发出刺耳噪音。

    半牛头人抬起头,倒映着安南的横瞳里只有宁静:“你不像是本地人。”

    “嗯……是。”

    安南没有大惊小怪“它居然会说话”,吟游诗人的故事提高了他的接受阈值。只是这个近似人类又迥异不同的半牛头人闭起眼睛,不再理睬外界。

    安南站在一旁,没过多久,有人对半牛头人奴隶产生兴趣。

    “50枚银币。”穿着皮甲的男人开价。

    “太贵了,它又不是牛头人。”

    “真正的牛头人你想50银币到手?”

    “我只肯出30银币。”

    “那我还不如把它卖去闹鬼金矿。”

    询价不欢而散,陆续又有些人问价,但都没人买下。

    安南只能听着,他的全部身家只有2枚银币。

    “我帮不了你……”

    安南看着困在囚笼里的生命低语,转身离开。那双闭起的眼睛此时睁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回到集市外围,马丁刚刚将木柴卖掉,安南走过去问他:“卖了多少?”

    “20铜币。”

    这是苏珊大婶要求卖出的最低价格,而马丁从来都是以这个价格卖出。

    所以马丁卖的一直很快。

    回去的路上要买5磅黑面包,安南自告奋勇,拿着15铜币从晨曦酒馆附近的面包坊买了5.5磅黑面包——他用魅力和言语额外得到半磅。然后捧着纸袋返回苏珊大婶的家。

    ……

    “金矿?小安南连镐子都拿不起来。”

    隐约的争执声从院子传出,安南还没听清,看到一把铁镐靠在院墙上,拿起它推开院门:“苏珊大婶,这把铁镐是我们的吗?”

    “是我带回来的,帮我放到柴垛那边。”苏珊大婶迅速变脸,温柔地说。

    “好。”

    然后继续和霍林叔叔争论:“小安南那么瘦弱,怎么挥得动镐子。”

    哆——

    安南将铁镐敲在木垛上。

    “苏珊大婶,你们在说什么?”

    霍林叔叔讪笑地告诉安南,他的一个搬去微风城的老朋友邀请他到平林镇外的金矿上做矿工,待遇丰厚,所以他想带上马丁和安南。

    “薪水多少?”

    “每天30铜币。”

    听上去只比每天砍柴多10铜币,但马丁和安南可以拿到相同的报酬。

    “霍林叔叔和马丁也会去吗?”源于对苏珊大婶一家的信任和对金钱的渴望,安南答应道,“我也去。”

    “小安南,矿工不适合你,现在你应该休息一段时间,想一想未来。”苏珊阿姨却劝道。这名外表粗鲁的妇女意外有着一颗细腻的心。

    安南认为自己的未来在成为魔法师,成为魔法师需要测试资质,测试资质需要拥有一枚金纳尔,拥有一枚金纳尔需要赚钱……

    至于向苏珊大婶开口……安南知道苏珊大婶一家没有太多钱。

    好吧,每天30铜币也没多少。安南说服自己可以卖掉那件睡衣。比起留在身边蒙尘或收藏,用这件现代工艺的衣服引起那些贵族老爷或者魔法师大人的兴趣更符合利益。

    前提是他可以正常交流,不会因几句听不懂的忽悠就被糊弄。

    苏珊大婶说服了安南,霍林叔叔幸免于难。

    第二天清晨,霍林叔叔和马丁吃完昨夜剩的食物,带着铁镐出发镇子外的闹鬼金矿。

    他们高高兴兴地出发,傍晚垂头丧气地回来。

    “怎么回事……马丁!”苏珊大婶的怒喊让远处的犬吠沉寂无声。

    “霍林叔叔不小心被矿石砸了脚。”马丁扶着霍林叔叔说。

    尽管伤得不重,休养几天就能恢复,但这个活儿就少了一人。

    “我替霍林叔叔去吧。”昨夜辗转难眠的安南连忙说道,和着急的苏珊大婶解释:“我想好了苏珊大婶,我现在需要钱……”

    溺爱安南的苏珊大婶没法拒绝,不过霍林叔叔和马丁就倒霉了。晚饭时分,他们在苏珊大婶的威压下惴惴不安,只有安南捧着黑面包和肉汤安静地吃着,仿佛与他无关。

    夜晚,安南和马丁躺在隔着的床铺上。

    安南询问着马丁金矿里的情况,隔壁已经好久没有传来苏珊大婶和霍林叔叔的争吵声。

    扑通——

    院子里传来重物摔落的沉闷声,随后陷入沉寂。

    “那是什么声音?”

    安南以为有窃贼,马丁习以为常地抓了抓屁股:“苏珊大婶在丢衣服。”

    “为什么衣服这么响?”

    “霍林叔叔也在衣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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