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家里后,谢韶筠没有立即起床。
离魂带来的割裂感不好受,平时产生的严重晕眩割裂感通常会持续半小时。
然而这回离魂回归没有任何不适,甚至由于下午在池漪手心里睡了很长时间,深夜已至,谢韶筠有些失眠。
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在冰箱取出一快吐司面包片叼在嘴巴里。
然后又去书房,谢韶筠在书桌旁坐下,打开电脑,搜索栏先输入“抑郁症”、再搜索“池漪”。
两个词条并行搜出来的信息很多很多。
“池漪”的搜索页面里,没有她的正脸照,家庭信息少,但工作行程几乎每一天都在刷新,她近期活动密集繁多,有慈善晚宴、商业洽谈、红十字会捐赠——等等社会性质活动一个没有落下。
这些信息零散行程密,能看出,池漪工作状态饱满,工作忙碌。
谢韶筠有些疑惑,谢倾城说池漪有轻生的念头,那就是抑郁症晚期患者,网页里得来的症状表现为情绪低落悲观,兴趣减退消失,思维迟缓无法集中精力工作交谈,无用无助无望——
两相对比,谢韶筠得出来的结论是:池漪不是抑郁症晚期!
在谢韶筠吃吐司面包片的当下,想到之前池漪打开过冰箱,拿出丰盛的食材,池漪今晚要自己做晚餐。
这样一位爱生活爱工作的女精英不像谢倾城透露的心理状态不稳的样子。
谢韶筠心底产生了这样一个疑惑。
但无法得到求证,谢倾城不愿意交代池漪抑郁症原因。
谢韶筠今晚调查她,是因为她们已经见过面,且阴差阳错,以骷髅头的方式互相打过招呼,池漪知道谢韶筠的秘密,谢韶筠不可能抓瞎不调查清楚对方为人。更进一步讲,只有知道对方秘密,她才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会曝光。
网页翻看到底,谢韶筠仍没有找出任何有用信息,便不再继续了。
她回到房间,卫生间洗澡走出来后,谢藏星给她打了电话。
谢韶筠接起来。
“你终于知道接我电话了?”谢藏星兴师问罪的语气,似笑非笑说。
想到上午谢藏星似乎打过电话,自觉理亏,谢韶筠哄了两句,她才作罢。
“妈妈下个月六十大寿。”谢藏星对谢韶筠说:“姐姐这个月零花钱买周边了,能不能问你借一点。”
谢韶筠无言了,谢家二姐妹成年后,谢橙给的零花钱是公司分红,分红有十多万,再加上谢藏星是心理医生,很知名的那一种。每个月的工资并不低。
在一个中等家庭里,足够吃喝不愁,甚至结余。但谢藏星每个月有追星买周边刷榜需求。
比她还不学无术!谢韶筠心想。
眼睛微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对她说:“我也没有钱。”
谢韶筠醒来,艺术创作欲望不高,上一副画是半年前的一副,取名叫《死亡》的黑洞图,虽然卖出高价,但从此以后
谢韶筠好像丧失了倾诉欲。
如今业界都在嘲,少女时期成名的青年女画家谢韶筠,江郎才尽。
谢韶筠在斯里兰卡喂海豚,词条被嘲到热搜的上个月,是谢藏星帮忙怒怼的喷子。
然而一个月前放言“谢家女儿最好江郎才尽,这样就可以回家继承家产”的谢老二转身翻脸不认人,要问她借钱。
谢韶筠态度坚决:“你想送妈妈什么礼物,我可以帮你付款,借钱不行。”
“好吧。”谢藏星嘴上说着接受,沉默二秒后,她笑了,屈尊妤贵放低姿态:“二妹,拜托,你借我一点,最迟下个月,我肯定还上了。”
谢韶筠不为所动动:“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她姐说:“我想去做个纹身。一幅小图,但需要二十五万。”
“这么多?”谢韶筠皱眉:“是我不理解纹身艺术么?哪位纹身师一幅图会要价这样高。”
“黄昏工作室。”谢藏星兴致勃勃给谢韶筠科普这家工作室牛逼程度。
这家工作室曾经拥有世界顶级纹身师坐镇,后面这位纹身师英年早逝,纹身界再无后人达到她的艺术水准,于是对方留下来的孤本手稿图便成了抢手物品。
“她的手稿图卖出去一幅就少一幅。我这幅图,要价已经相当便宜了。”
明明当了冤大头,还在为别人数钱。
谢韶筠啧一声。
谢藏星仿佛进入传销组织,得意洋洋强调她已经很幸运了。那位去世的老师动辄上百万的图,而她买下来只用花费二十五万,完全是老板给予的友情价。
一来,老板是她以前心理咨询客户。二来……
说到这里,谢藏星话锋一转,停顿了一下,扭捏问谢韶筠:“小妹,你对未来姐姐们的伴侣有什么要求,性别相同可以接受吗?”
谢韶筠总算从最后一句话中听出猫腻,谢藏星这是看上人家了。
难怪愿意当这个凯子。
“什么年代了,我还管你这个。”电话线另外一端的谢藏星明显舒了一口气,谢韶筠一沉吟,故意使坏:“但是……”
她把尾音拖长,钓着人说:“我更喜欢艺术家一点,你学历高,我学历高,大姐学历也高,坐在一起吃饭,大家比较有共同话题。纹身师大概不行,跟咱们一家人不搭。”
“哪里不搭?纹身师招惹到你了,你不能有职业歧视,达美去世的闺蜜任何一幅画都比你画的要好,二妹,我建议你,过来这里当个纹身学徒,学习一下绘画技巧。”谢藏星不笑了,甚至不根据事实,开始无脑夸对象的纹身工作室有多么的专业和牛逼。
“哦。原来二嫂叫达美。"谢韶筠笑着打断谢藏星:“那我什么时候能跟二嫂学习一下呢?下回妈妈六十大寿,你可以把二嫂带回家,我跟她见一面吗。”
话到这里,谢藏星才知道自己被套话了,骂一句“小没良心,白疼你了”
谢韶筠无所谓她怎样说,总之家里要多出一位新二嫂
是好事。
谢藏星平时隐藏的比谁都深,谈恋爱却十分纯情,大概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叫谢韶筠别胡说:“八字没有一撇?她心里一直有一位很喜欢的白月光。”
“白月光能有你优秀吗?”
谢韶筠反问。
谢藏星被哄笑了:“我是很优秀。”
“那你就抓紧时间,把人追到手。”两姐妹一拍即合,谢韶筠道:“万一追不上,等我回国,帮你一起追。”
“好妹妹。”谢藏星声音里裹着笑,开始有心情问谢韶筠上周被抓到拘留所是怎么回事。
“离魂醒来后,捡我回去的那位美女。对我一见钟情了。”谢韶筠如实告诉她二姐:“不过我没有答应她。”
“所以她一气之下,污蔑你擅闯私宅?”
谢韶筠嗯声,她二姐笑了:“被捡回家那么多次,你怎么就没有一个看上的。”
谢韶筠觉得这话在嘲讽,不想搭理她了。
但想到今晚遇见的池漪,谢韶筠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二姐,你有一个病人叫池漪吧?我最近要带她到斯里兰卡旅游七天。能说说她患抑郁症的原因吗。”
谢藏星没接话:“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谢藏星很果断地拒绝她:“职业道德。不好透露病人隐私。”
谢韶筠只好作罢:“好吧。”
谢藏星停顿片刻,问:“你们联系上了?”
谢韶筠想了想,说:“算是。”
“头回见你跟我打听人。我跟大姐让你帮忙带一下她,但没有叫你对她有想法。”
面都没有见到,谢藏星是有多无聊联想到这里。
“神经。”
尽管得到谢韶筠表态,谢藏星还是提醒她:“无论样貌财富谈吐,池漪都很优秀,非常优秀。喜欢她并不意外,不过妹妹,提前打招呼,姐姐不建议你喜欢这个人,她不合适。”
谢韶筠没搭理她,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
池漪落地当天,天气并不算好,天空乌云罩顶。
天气闷热,蓝天上午不吃饭,谢韶筠请了假,又临时回动物园,配合医生把蓝天安置好。
直到下午两点,手头工作结束。
池漪已经抵达机场。
电话打过来,谢韶筠只好告诉对方能不能等自己一个小时。
池漪沉默着,许久都没有说话,电话线里只能听见对方很深很长的呼吸。
谢韶筠以为她为此不开心了,语气陈恳解释自己今天迟到的前因后果。
话落池漪也没有任何表态,她真的看起来挺不尊重人的。
谢韶筠脾气也不算好,直言:“您如果对我不满意,我可以给您联系当地旅行社,重新换一位导游?”
池漪嘴唇张合,好像被这句话吓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试探问她:“谢韶筠,昨晚你有在骷髅头项链里吗?”
声音有些忐忑,隔着话筒谢
韶筠都能听见她语气里掩不住的别扭感。
昨天离开的时候,她记得自己自我介绍了的,所以这个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谢韶筠没好气答:“我以为我说过了。”
对面安静下来,谢韶筠确认了一遍,就要挂电话了,结果池漪选择性没听见谢韶筠的回答,固执而重复问她:“谢韶筠,昨晚你有在骷髅头里说话吗?”
天气很闷很热,谢韶筠本来就烦。池漪絮絮叨叨重复一个无意义的问题。
谢韶筠拉下脸,没好气说:“池小姐,我听不懂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哦。”池漪的声音一下子沉下去,她好像十分焦虑,又重复叫了两遍谢韶筠的名字。
谢韶筠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
相熟司机朋友开车过来接谢韶筠,
谢韶筠把车牌号报给池漪。
四十分钟后,车窗被人从外面扣了扣。
池漪不是一个人,她带来一群人。
池漪站在这群人最后,车厢打开,谢韶筠拿眼去看时,最先入眼的是池漪助理,后者盯着谢韶筠的脸看了足足五秒钟,自我介绍叫王秘。
整个过程里,嘴唇哆嗦,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青。
嘴巴也变得不利索,“谢……”、“谢……”了好半天,舌头撸不直。
谢韶筠礼貌的冲这位助理点了点头。
再看助理身后,不禁再次震惊于池漪带来的阵仗,因为这群人根本不是来旅游的,职业套装,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抱着厚厚一沓的文件。
所以谢倾城说池漪是来斯里兰卡看海,并担心其会轻生?
这不太像。
谢韶筠当下有了立判,她可能被谢倾城忽悠了。
当然现在跑路并不礼貌,前头王秘目不转睛盯着她,人群里有两个高管也同样以这幅惊悚的表情看着她,不禁叫谢韶筠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
她火速从后视镜里检查了下着装,粉色点状长裤配一件深绿色的冰丝短袖。
长卷发散开着,小狗眼微垂,慵懒妩媚明艳靓丽的扮相。
没有问题,谢韶筠无视了这群人注视。
“你们好,我叫谢韶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