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钟,夜生活刚刚开始。
酒吧里的乐曲声震耳欲聋,汪焰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左边搂着个妆容明艳的,右边抱着个清纯羞怯的,坐享齐人之乐。
“砰!”
香槟被打开了,有位膀大腰圆的花臂男人过来,一屁股坐他旁边,手上还沾着白色的绵密泡沫:“焰哥,你看中间那有个跳舞的!长头发,刚来,新鲜着呢!”
汪焰眯着眼睛看了眼,果然,伴随着众人的欢呼声,舞池中央出现个扭动的身影,灯光打在那柔软的腰肢上,随着动作的变化,扭头一看,赫然是个男人,长相柔媚。
“真够劲儿的!”
花臂男吹了声口哨,兴奋地冲着汪焰嚷嚷:“我还真没见过这种长头发,还这么漂亮的男人……怎么了哥,这样的你都看不上?”
汪焰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一般。”
这种玩意,就像唐伯虎点秋香,怕比较。
见过在前的珠玉,日后遇到的压根不值一提,差远了。
“难道哥你吃过好的?”
“滚吧!”
汪焰差点被呛到,坐直身子朝人呸了口:“那是我朋友!”
花臂男笑道:“怎么没见过啊?”
因为人家又不混圈,汪焰百无聊赖地把身边的人推开,端起杯气泡酒喝下,同时内心无比郁闷。
他哪儿吃过好的啊。
真正吃过好的,是陆厝。
因为这货自从恋爱后,真的太嚣张了。
无论是打字聊天还是直接语音,说话的结尾,都几乎带着个波浪号。
“什么,聚餐?不去不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别叫我。”
“不好意思啊,刚约会呢,没听见电话铃声捏!”
“你们走吧,我家宝贝说了,不让我跟傻子玩。”
汪焰的拳头捏紧了。
并且最过分的是,最近他们一块儿搞了个项目,见面的次数难免就频繁了些,也就不可避免地被闪了一脸。
汪焰默默地看着陆厝的春意盎然,内心翻了无数白眼。
说起来,这项目和他们两口子,还颇有渊源。
“要较真的话,傅家还算我俩的媒人,”
正在协议书上签字的陆厝,略微沉吟了下,表情有一丝玩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送他们一程。”
汪焰没太明白意思,只是赞叹陆厝的笔迹:“你字写得真不错。”
银钩铁画,潇洒自如,端的是手好字。
可惜意义却很是冷酷。
签完字的那刻,就意味着傅家在国内的产业,全部易主。
不过这件事,并未在圈子里掀起什么波澜。
因为去年今日,是傅家兄弟俩锒铛入狱的时间,当时就引得议论纷纷。
“没想到他们跟凌家撕咬,倒是两败俱伤。”
“那也是
活该啊,不做亏心事,哪儿来的鬼敲门!”
“想想还挺唏嘘的,曾经势力那么大,现在也是树倒猢狲散——”
时过境迁,嚼舌头的人也对这档子的八卦没了什么兴趣。
鬣狗追着嗅的,是新鲜的血。
以至于陆厝的暗中收购,只有寥寥几人知晓,态度还大相径庭。
一方的人说,他这真是赶尽杀绝,太过分了。
而对面则不屑一顾地回,你懂什么,这是给他们家留了最后的体面。
因为傅家,是切切实实地犯了法。
陆厝愿意出这笔钱,给那风雨飘零的企业一个交代,让上千人免于失业离散,已经是菩萨心肠。
“喂,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汪焰拿起合同,大眼扫了遍:“真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想得美。”
陆厝懒洋洋地单手托腮:“我没这样的胃口。”
空气中似乎还有未干的油墨味儿,汪焰啧啧了两声:“明白了,你是打算倒手再卖,挣个差价?”
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地点着桌子,发出很轻微的声音。
陆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的做法其实很简单。
单纯地看中了里面一块地。
两年前顾裕生的生日,他给人送了个农场,正巧毗邻傅家的一处产业,全部弄到手后,翻新打通,就是开满油菜花和向日葵的世外桃源。
种点东西,给小玉拿着玩。
“琢磨啥呢,”
汪焰给合同放下:“怎么突然笑起来了?”
还有半句话他没敢说。
就是陆厝这个笑容,给他看得有点恶心。
“没事,”陆厝已经站了起来,“我要下班了。”
雷打不动,坚决不在公司多带一秒钟。
汪焰也懒得留他:“嗯嗯去吧,你们这种没有夜生活的已婚人士……”
“说什么呢?”
陆厝讶异地抬眸:“我们夜生活可丰富了!”
“哦豁!”
汪焰可算逮着机会,一脸兴奋地凑上前:“不否认后面那句……真结婚了?”
他跟陆厝从小认识,这交情往近了说,称句发小,还真没错。
但细究起来,俩人其实并不是特交心那种。
陆厝公私分明,应酬的时候跟人勾肩搭背,那双美丽的眼睛一弯——认谁看了都得晕乎,能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他看。
那句话咋说的来着,看条狗都深情。
但其实汪焰自个儿心里清楚,陆厝跟自己不是一路人。
他乐意在声色场合滚一圈,管他什么香的臭的,染上身缤纷色彩,这辈子不图多大本事,接着家族的东风,富贵开心就好。
可陆厝不愿意。
所以俩人虽然热络得不行,实际上心知肚明,有种淡淡的隔阂。
汪焰起初以为陆厝是放不开
,后来觉得这人是没感情的冰山,再后来,也就是这两年的时间,才逐渐从对方身上,咂摸出丝烟火味。
是谈恋爱的原因吗,说不上来,但整个人鲜活多了。
比如现在,耳尖和脸颊都泛起点颜色。
汪焰龇牙咧嘴地后退一步。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还没求婚呢……”
陆厝垂着眸,居然有点扭捏:“不过我的确做准备了,哎呀……别让他知道了,你可要保密哦!”
汪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真的记住了吗,保密哦!”
“哦。”
-
顾裕生觉得,最近陆厝有点飘。
可能是夏天来了,瓜果蔬菜精神,花朵漂亮,人也穿得格外骚包。
“不好看吗?”
陆厝垂着眸子,很温和地看着顾裕生为自己打领带,谈了两年的恋爱,给这人惯得一身臭毛病,年龄上去了,心智和技能退化,连领带都不会打,每次都要由顾裕生包揽。
晨光熹微,空气中浮着很细小的尘埃,墨绿色的领带翻折,修长的手指顺着往下,抚平了,又给黑衬衫的领子正了正,顾裕生才掀起眼皮:“……好看。”
“那你怎么不亲亲我,”
陆厝理直气壮地问:“是有心事吗,要不然都觉得我好看了,却能忍住不亲?”
顾裕生:“……”
顾裕生:“不好意思,我唯一能忍住的就是不揍你。”
话音刚落,就被吻住了。
陆厝的拇指抚着他的脸颊,很轻,窗外的蝉鸣一声长一声短的,近来雨水少,阳光充沛,整个世界都明亮得要命。
“你瞧,我都忍不住。”
陆厝往后退了退,很认真地端详着顾裕生,手依然没放开,距离还是近,能看到对方脸上细微的小绒毛,看完,又凑上去,在嘴角印下个吻。
顾裕生笑了起来:“肉麻。”
他的手放在陆厝的胸口,轻轻推了把:“行了,去上班。”
“嗯,”
陆厝这才松开对方:“晚上我接你。”
从小诊所到家,走路就那六七分钟的距离,不行,也得接,不管陆厝在外面有什么身份,是陆总还是陆老师,天大的事都别想阻挡人家的脚步。
从这方面来说,陆厝在恋情方面,着实高调。
但同时,他又给自己的另一半护得厉害,从不带着出门应酬。
曾经有人套近乎说,陆总和太太感情真好。
陆厝当时正从宴会厅往外走,西装脱了,挂在胳膊上,衬衫扣子却没解开,老老实实地系到顶端——那天的主场是个二代定的地,为了讨个小明星喜欢,找的是对方的产业,结果出了岔子,空调系统居然坏了,往日里人模狗样的总裁富商都纷纷变了模样,梳的整齐的头发耷拉,额上覆着层薄薄的汗,几乎都把领带松开,解开点贴在身上的衣衫。
除了陆厝。
不知是这人不怕热,还是什么原因,穿得依然规整。
旁人只当他家有悍妻。
忒守男德。
“我上月刚拍了个蓝宝石,”那人继续满脸堆笑,“不知陆太太喜不喜欢?”
陆厝站定了,回眸看他一眼。
人群的嘈杂声远远地传来,走廊里晃了丝微风,给低低扎着的头发吹起点飘扬,看得那人一时有些发怔。
因为陆厝的脸,长得太美。
几乎到了种不真实的境界。
除此之外,就是他身上的神秘感,和传闻中的雷霆手段。
陆厝笑了起来。
“别的太太喜不喜欢,我不知道,”
还未等对方回应,陆厝就继续道:“但是,我家先生估计不会喜欢这个。”
说完,他就慢条斯理地离开。
后面那人惊掉了下巴。
先生?
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怎么没听说过陆厝是个小娇夫!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还有很多很多。
比如那天晚上回去后,陆厝逼着顾裕生叫了一晚上的先生。
夜色浪漫,嗓音就愈加暗哑。
顾裕生当时正在上面,被掐着腰的时候,神智尚有一丝清明:“……什么?”
亲热的时候,陆厝比较不要脸,一般都是让他叫老公。
这会儿不说话了,就那样定定地注视着他。
然后,动得就厉害了些。
顾裕生被颠簸得受不了,两只手紧紧地按在陆厝的肩膀上:“……先生?”
皮肤像暖玉。
陆厝呼吸急促起来。
“你、你速度给我慢一点!”
“叫先生。”
“先你大爷!”
……
“先、先生,你慢一点……”
顾裕生眼尾红了。
月色下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
内心咬牙切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区区一个称呼而已,他就当自己是迎宾的服务员,把这狗比陆厝看成来吃饭的主儿,嘿,先生您里面请!
明明是好普通的称呼。
为什么要这么兴奋!
陆厝喉结滚动,一点点地吻着对方泛起绯色的耳畔。
这个称呼被顾裕生叫出来,带了颤音。
他喜欢极了。
“……所以,先生今晚想吃什么?”
都走到门口了,还舍不得似的,拉着人家的手不放。
顾裕生轻笑出声。
陆厝这点还挺好,那些稀奇古怪的字眼,只在晚上的时候逼着他叫,等到了白天,这些称呼就换了主人,从陆厝的嘴里,甜甜地讲出来。
还挺公平。
“都好,”他拧开房门,“夏天了,想吃点酸甜的。”
小玉是个糖醋脑袋,爱这口。
“柠檬鸡爪呢?”
“行,那晚上一块去菜市逛逛。”
阳光透过层层梧桐叶,洒下金箔般的斑驳,顾裕生打开小诊所的推拉门,陆厝俯身坐进驾驶室——
这样的平凡日子,已经持续了两年半的光景。
居然这样快。
晚上不再被叫去助攻,见证渣攻贱受的爱恨情仇,顾裕生的失眠已然好得差不多了,就在老式家属院外面的诊所,当一个看感冒发烧的小医生,过得惬意。
而陆厝也没有再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当一条甩不脱的小尾巴。
不知和家里做了怎样的交涉,只是看得出来,很多事需要他从头开始,亲力亲为。
陆厝没详细说,顾裕生也就不问,只是晚上睡觉时,很轻地替陆厝揉一揉太阳穴,然后再亲亲那疲惫的眼皮。
但无论多忙,陆厝每晚都会回家吃饭。
今天的空闲时间比较多,顾裕生拿个小喷壶,给墙角一溜儿的绿萝浇水,净等着时间到了陆厝下班,然后再一块儿溜溜达达地回家。
后面的墙壁上安了电视,有些病人挂水的时候无聊,能打发个时间,顾裕生就默认调到了新闻频道,平日里也听个响。
一条播报引起了他的注意。
可当顾裕生转身看去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只记得傅氏集团,收购和产业这几个词。
顾裕生轻轻地拧起眉头。
去年的时候,傅家东窗事发,进去了不少的人。
当时他还叹息,堂堂的主角,最后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多行不义,必自毙。
如今听到这个名字,还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以至于脸颊被人捏了下,才吃痛地蹙起眉:“唔……”
“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陆厝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有些懒散地站在他身后,单手捏住脸的同时,凑近了亲一口,才放开手。
“就是听见傅家的产业被收购,”
顾裕生拿起遥控器,给电视关了:“有些感慨罢了。”
某种意义上的“始作俑者”眨了眨眼,乖巧地站在一旁,看着顾裕生收拾东西,准备撤退下班。
“那啥,小玉。”
“嗯?”
“你会觉得过分吗,就是他们的产业最后没保住。”
顾裕生已经踩下卷帘门,上好锁后站直身子:“为什么会觉得过分?”
说话间,两人已经习惯性地牵住了手。
夏日白昼长,这会儿天没黑透,远方的云彩还带着橘色的光晕,仿若柔和的凤凰尾羽。
就这样肩挨着肩,走在人群中,远远看去,就是最平凡不过的一对年轻恋人。
“毕竟是你认识的人。”
“还好,”顾裕生认真地想了下,“这些后果也是应该的,当初的所作所为,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至于收购什么的,合法合规,当
然没问题。”
陆厝挠了下他的手心:“我干的。”
顾裕生没反应过来:“啊?”
“我收购的,”陆厝声音很小,“还没跟你说呢。”
倦鸟归巢,有人骑着自行车从旁边经过,叮铃铃地拨动车铃声,惊起树梢上的一群麻雀,呼啦啦地飞走,陆厝牵着顾裕生的手,往旁边稍微避了下,动作很轻,像对待一只小小的珍珠鸟。
顾裕生愣愣地看着他。
不知怎么回事,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奇异的想法。
既然傅明寒是这本书的主角,那么最后身陷囹圄,家产也尽数归他人所有。
若是当时的读者看到,定会觉得被创飞。
而陆厝这样的行为,简直就像——
有两个小孩吃着牛奶棒冰,追逐打闹,眼看着就要在马路牙子上摔倒,陆厝眼疾手快地捞了把,胳膊却不小心擦到了点黏糊糊的奶渍。
“对不起啊叔叔!”
俩小孩怯生生地仰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陆厝笑眯眯的,“以后别在马路上乱跑了。”
他也不擦,就那么大喇喇地站着。
因为下一秒,小臂就被人捉住,微凉的触觉从肌肤上传来。
顾裕生掏出湿巾,仔细地给他擦拭衬衫袖子上的污渍。
陆厝垂眸看他,心里那叫一个美。
而这个很小的插曲,打断了顾裕生刚刚的疑惑。
以至于晚上洗澡的时候,终于想起来。
可恶!
为什么在脱光光洗澡的时候,思维才会这么放松啊!
陆厝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呢,一抬头,看到顾裕生湿哒哒地跑过来。
眼眸倏然睁大。
“等等!”
顾裕生身上就披了个浴巾:“我怕自己等会忘了,所以先问一句……唔,别亲,让我说话!”
他费劲儿地偏过头去,把气喘匀。
“就是你这种行为,在读者眼里,就是反派啊!”
给主角整的这么惨!
陆厝压根没去思考顾裕生说话的内容。
什么读者反派的,小玉的脑回路,总是可可爱爱。
“嗯嗯,宝贝说得对。”
顾裕生头发还没干,皮肤摸着有些微凉,可不得塞进被窝里好好暖暖,冻坏了该怎么办。
“陆厝!”
他艰难地挣扎着:“你这个大反派——”
陆厝直接给屋里的灯关了,就留了床头那盏,然后单手脱了衣服。
顾裕生不叫了。
因为对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了然于心的表情。
“反派?”
陆厝步步逼近,嗓音又软又烫:“小玉是想玩这种角色扮演吗?”
那可太好了。
顾裕生吞咽了下:“没有……”
话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
“嘘——”
陆厝咬着他的喉结:“乖一点,别忘了我可是反派哦。”
每个字都很重,而每发出一个音节,顾裕生的心就要抖一下。
都这种时候了,就别这么敬业,还惦记着不c了吧!
他没有这种兴致!
嘴巴被捂住,发不出声音。
顾裕生剧烈地喘息着,唯一的反抗,就是在暧昧的挣扎中,冲对方比了个中指。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可马上被温热的口腔裹住。
陆厝惯会占便宜,直接含住了他的手。
“小玉,不乖。”
顾裕生的睫毛都被濡湿了。
只听见对方的轻笑。
“……那么反派现在,就要对你做一些很坏的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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