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不准看」

    路易斯说前半句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今天很凶,脾气很暴躁。至于后面他到底讲什么,我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只不过是因为我脖子红了一块,就说我难看。

    这明显就是妥妥的找茬行为。

    放在以往,我一定有条有理地辩驳他,让他明白,「我是无辜的,不能随便把气撒在我身上,这是很没有道理的行为」。不过,我考虑到人总是有火气大的时候,我刚才又呛他,他肯定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内心又叫又跳.

    他一定会觉得不耐烦,不想好好说话。

    我是成熟的人,我们要心平气和的。

    于是,我口吻温和地询问道:“你…你今天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心情不好吗?”

    看!

    我要是这么跟卢西安说话,他肯定会落泪的。

    话说,那家伙假期开始接管他们家企业,以及正大光明地和弗里达交往之后,就没有再来找过我。不过,他一天能给我发99+短信,有时候开会都会走神打岔给我发条短信,觉得天空颜色不错,想要飞去摩洛哥晒太阳,问我要不要去;又或者说弗里达最近扎了一个新发型,想要给她买个发饰,让我给他出个主意。

    这倒不是说他完全不愿意干活,他不真是完全怠惰的人,我也不会回应。就是因为忙不过来,太忙了,才会总是想着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白日做梦。在认可他的态度之下,我每次都会鞭策督促他把事情做完再说。

    最近他跟我聊的话题开始转变成期待回学校读书了,回学校读书可以跟朋友开趴,和女朋友天天约会聊电话煲,还可以睡到早上十一点什么什么的。读书的时候只要考虑学分即可,看不顺眼就走开就可以了。可是上班要社交要应酬,要管理要策划,要懂基本的法务和财务,要知道整个公司的框架。

    卢西安原本觉得自己是个普通的贵族二代,后来为了和弗里达在一起,证明自己有理性有才能做出自己的选择,结果被他父母看到了废柴儿子的希望,正被努力地压榨他。

    父母亲手背拍手心,一边拍一边说,就算是女生弗里达是为了钱财和他在一起的,他也要会赚钱啊!如果要证明爱这个女生,那就要拿出实力来,至少用钱能把她留住,要有留住对方的底气。万一有人能拿出更多的钱,该怎么办?

    我觉得,这对父母想法还挺有趣的。

    反正假期里面的卢西安过得挺惨的。去学校的第一天,他几乎感动得落泪,夸张到让人想直接从他旁边走开的。当时,我都没有想过要慰问卢西安,可是我现在主动关心路易斯。

    我自信地等着路易斯收敛起负面情绪,又或者感动得看着我。

    结果,路易斯很凶地蹙起眉头,一副我刚才说的是挖苦的风凉话似的。

    他这样的态度就很不行。

    我刚要开口,阿尔伯特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过来,“路易斯,你在想什么?形状都不对。”

    我转过头看到阿尔伯特站在厨房门口。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回事,往常都是跟我聊几句之后,就自动走开了,今天难道来了加入聊天话题的兴致吗?我一时间也得不出答案。

    阿尔伯特刚说下来,路易斯面色变化了一瞬。见我在观察他的表情,路易斯还移开了视线。

    然而,我还在云里雾里,思考什么叫做形状不对。除此之外,阿尔伯特是和路易斯兄弟默契深,两个人不需要言语就知道对方想什么,自动连上对话频道;还是阿尔伯特原本就站在这里就听完了全程。

    阿尔伯特没等我想太多,就对着路易斯说道:“兰尼先生现在可能有龋齿,你不要给他弄太多冰饮或者甜饮。”

    这话一落,我开始觉得耳朵燃烧起来,见路易斯转过头来看我,我面色平静地慢慢纠正道:“是智齿。阿尔伯特先生听错了,我怎么可能会有龋齿?”我甚至口吻里面带着对诽谤的言语的那种轻描淡写与不在意。

    这种小孩子才会犯的错误怎么会发生在我这个成熟理智的人身上呢?

    我是不会蛀牙的。

    好在路易斯相信我,很快露出了然的神色。

    阿尔伯特见状,则从门口走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之前他的手掐着我,还是本能觉得他可能会搞事,我本能地警惕起来,要是他还要让我打开嘴巴,看我到底是智齿还是龋齿,我肯定是不会依从的。

    要不,再摔他一下。

    反正他看起来就是不会在公众场合摆出臭脸的人。

    我这边想着,阿尔伯特轻松自在地走到厨房岛台一侧的椅子上,跟路易斯聊起来,完全没有把身为客人的我的面子放在他心上,说道:“兰尼刚才说他长了智齿,不能吃甜食的东西。这不是让人觉得有问题吗?”

    为什么长智齿之后不吃甜的有问题?

    有什么科学依据吗?

    常识真的正确吗?不能允许有出现特殊呢?

    人是不能这么狭隘的,要用开放的,客观的,科学的,理性的思想去面对这些客观事实,去相信它们的同时也要懂得质疑它们,不被常规现实限制住自己的思维,探索世界的奥秘。这才是科学的理性人与世界和谐共处的方法。

    总之,我不服阿尔伯特对我的质疑。

    他不客观。

    我有想过大声地公开我的观点,可是这根本不是我的行动习惯,而且感觉更像是我在破大防。我要以不变应万变,而不是因为我还没有找到机会插话。

    “然后…我刚才就像想验证一下,不过被杰克老先生打断了。”阿尔伯特做了一个捏着喉结的动作,就解释了他刚才的所作所为,朝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我认为,真的是智齿的话,应该不会介意被验证吧?”

    我为什么要给你看?

    我才不给你看。

    我在想着怎么拒绝的时候,路易斯这个时候朝着我的方向,说道:“阿尔伯特兄长偶尔有点恶趣味,请不用在意。他平时对女士都很绅士,对

    男士可能就状态更松弛了一些。”然后又对阿尔伯特认真地解释道:“看别人的口腔并不是一种谨慎符合礼节的行为。”

    这个解释的角度完美地保护了我。

    这翻译过来就是,这看牙齿也是一种比较隐私的行为。

    我们要尊重别人的隐私和个人空间。

    阿尔伯特听到路易斯的话之后?_[(,一愣,撑着下巴低低地笑了一声,朝着我的方向抬手,说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因为我没有意识到被人看牙齿是不合适的事情,所以不太在意。事实上,我在公寓里面给华生看了牙齿之后,夏洛克和赫德森太太都看了,夏洛克还拿镊子敲我的牙齿。“如果疼的话就是蛀牙。”

    我说不疼,夏洛克就时不时来检查。

    赫德森太太说智齿也不能吃糖,所以把我的所有糖果都收走了。结果我第二个没有吃完的小熊软糖还是被发现了。我一共有两个小熊软糖,一个是分尸的,另一个是夏洛克后来补给我的。后面那个是赫德森太太不知道的。

    我其实是担心这个小熊软糖放太久的话,会出现什么变故让我不能好好地吃完。再加上有一天晚上,夜黑风高,我做了个噩梦,想着吃软糖可以缓解自己的精神压力,所以我就咬了小熊软糖的耳朵。又因为开封后就不好保存,更别说现在是夏天了,我就不得已要努力开始吃小熊软糖。

    之前也说过,我们二楼隔音效果太差了,我要是吃完还刷牙,就会被夏洛克知道,所以我那些天就没有刷牙了。

    我真的很努力,要知道小熊软糖真的很大,我吃得脸颊都酸了。

    不过221B公寓的室友们听完我的解释之后,都其实不太买单。

    可是我的回答如此符合逻辑,充满着人性的无奈与挣扎。他们还是对我的话存在着误会和质疑。

    我不太懂,反正我说我长了智齿之后,公寓里面别说巧克力,蜂蜜,酸奶,加糖的麦片,玉米片,蛋糕,可乐,果汁,就连水果的香蕉,蔬菜里面的土豆也被禁止吃。因为这些含糖量高。

    华生给我介绍了牙医,安排我去补牙。

    “趁着没有再次龋变,伤及牙神经,赶紧处理一下。”

    我不太愿意去华生介绍的诊所。

    因为我觉得去了就是证明我是蛀牙了。

    我要偷偷治好,然后反驳他们所有人,我只是长了一颗有点黑的智齿而已。

    我们要给它一点变白的时间。

    我已经预约了医师了。

    路易斯站在我这边,阿尔伯特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错误后,就没有继续找我茬。而后他也说他自己有事情就先走了。离开的时候,我还看着他的背影出神,想想阿尔伯特心情还挺好的,还能这么放松地跟外人搭话打趣。结果,在他转身离开厨房的时候,他的视线正好和我对上,朝着我的方向盈盈笑了起来。

    “你哥哥今天心情还不错?”我又觉得茫然又觉得奇怪,“而且今天也挺早回来的,工作放假吗?”

    我收回视线之后,就看到路易斯把所有水果和甜食都往橱柜里面收,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他压根就不信我的话……

    还没有等我据理力争,路易斯又换了一个话题,“你的脖子疼不疼?阿尔伯特兄长应该没有特别用力吧?”

    我就是脾气太温吞了,否则我现在就也让路易斯被我掐一下。

    “需要搽药吗?”路易斯又问道。

    一看就是心存内疚,就是那种知道自家哥哥欺负人,所以代为赔礼的那种态度。

    “并不疼,脖子皮肤薄,容易留下痕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给翻过篇。

    我也没有太在意,又说道:“我过来之前,不是说有事情要说吗?”本来我是在手机上也可以聊的,只是想过来看看他们莫里亚蒂的下午茶吃什么,结果路易斯都收起来了,我还是单刀直入一点。

    路易斯因为我的话而停下自己的手上的动作。

    “我开学了,就不能过来教下棋了。”

    我这句话刚落下来,路易斯就说:“这种事情不能在手机上谈吗?”

    我当然知道,“我不能过来吗?如果真的不能过来的话,你怎么不拒绝?”

    路易斯这次没有声音了,我很满意。

    不过,我这次过来什么也没有做,感觉也很怪,“我们今天下本学期最后一盘棋吧。之后有时间,我们再继续上课。”

    他们家棋盘很多,书房也有,客厅也有,厨房也有。我们就在厨房里面摊开一盘木制的国际围棋,棋子都很小,要比一般的小半圈,非常精巧。开局的时候,路易斯给我配了一杯锡兰红茶。我想起之前阿尔伯特给我泡了一杯黑咖啡,于是又从客厅处拿了回来。这杯咖啡变得有点温了,也变得比想象中更苦了。

    我下棋的时候,慢慢地将它的存在边缘化,只喝红茶。

    我们下棋基本没有聊天的习惯。

    不过,这次我感觉路易斯还挺有表达欲的,下棋思考的时间也跟着变长了。可他还是挺能忍的,每次落子的时候,他的呼吸变化,都会让我觉得他是不是要开口讲话。这反而让我都有点分神了。

    结果直到我默不吭声地把咖啡杯推到视线之外的地方,路易斯才突然跟我开了口。我还以为他会说“不要浪费,得喝完”,或者类似“”你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喝,不要浪费”之类的话。

    他开口说的话却出乎我的意料。

    “如果我下棋赢你的话,我可以开口要个奖励吗?”他就突然说道。

    我感觉到,这是他要在阶段结束时,留下出师的一战的挑战。

    这个问题让我愣了愣,却有种由衷的欣慰感,就是那种本来是以为对方只不过是上兴趣班,随便玩玩的心态,结果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还想要自觉考级。这种实在给我一种为人师表的满足感。

    我肯定答应,“可以。”

    我看向路易斯,也能发现他眼神里面透露出一丝笃定

    ,似乎已经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这个过程中,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用更加专注的态度对待这场对弈。我现在回想起来,感觉离自己第一次和他下棋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当时他还送我钱,现在我要开始倒贴了。

    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吗?

    我自觉这将是很好的阶段性的结束。

    这局棋限定在一个小时内完成。

    我虽然我还是很好奇路易斯要什么奖励,但是我的好胜心比好奇心更强。

    棋局结束后,路易斯未免感觉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不气馁,又问:“如果下次赢的话,我可以要奖励吗?”

    因为时间不早了,我也跟着得收拾回公寓,还得回去写作业。

    我答应得很干脆,只要你赢了,你赢的每次都会给你奖励。?[(”

    路易斯的目光闪了闪,嘴角也跟着上扬,“好。”

    值得一说的是,还是那句,比起他想要什么奖励,我的好胜心更强。我就没有输过。不过路易斯越挫越勇,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后话。

    我离开路易斯家的时候,刚好遇到从大学回来的莫里亚蒂教授。我本来见到他有点害怕的,因为我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上他的课。我看见他手提着一只沉重的公文包,步履匆匆地朝我走来,生怕和我错过似的。此刻,阳光斜射,披在他深色的西装之上,让他看起来仿佛是一位从知识殿堂中走出的智者。

    他朝着我的方向,笑了笑。

    那笑容如同破云而出的晨曦光亮,把我的心虚和愧疚照得原形毕露。

    我又不去教授的课,还老是到他家里蹭吃蹭喝的,真的有点太过分了一点。

    早知道多教路易斯久一点了。

    唉,我有罪。

    我在内心忏悔着。

    这个时候,这位仁善好脾气的教授却没有丝毫要责怪我的意思,反而是言笑晏晏。在他离我还有五六米远的地方,我就已经听到他开口的声音。

    “兰尼,听说你蛀牙了,让我看看。”

    他的声音温和而亲切,眼中透露出关切。

    我当场一愣,几乎整个人要裂开了。

    这到底是谁造的谣?

    这就是老人家常说的什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吗?

    我就只是吃了一块糖,我就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了吗?

    大家为什么就要在意我的牙齿?

    不管犯罪卿了吗?不管苏格兰场了吗?连社交必谈的英国天气也不管了吗?

    这牵扯到我在大众心中的形象,我是不会蛀牙的。

    我坚持说道:“…我长的是智齿。”

    莫里亚蒂教授从前庭院的门快步走到我的面前,朝着我的方向探身道:“那我想看看兰尼的智齿怎么样?”

    上天果然是故意来惩罚我的!

    我垂了垂眼眸,最后说道:“教授,我其实想了解一下你授课的内容是什么。现在才开学第一周,我还可以增加一

    个选修课。”

    如果上帝你真的站在我这边的,就请让我这个话题成功地转移教授的注意力吧!

    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会信奉你一辈子。

    阿门。

    教授果然因为我的话,笑意真挚了不少,“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眼瞳里面含着快乐的笑意,声音很温和,谈吐间充满那些教科书上会特别标注的「对不驯的学生的教导」的温柔语气,“兰尼,让我看看你的牙齿。”

    淦!

    被上帝知道我是无神论者,刚才的话是骗他的了。

    “我很担心你,让我看看情况,要是得了炎症,那就太可怕了。”教授言语轻轻,还蹙着眉,“兰尼平时就算吃苦了,也不愿意吭一声。”

    教授的担忧为什么显得如此愉悦?

    看到我蛀牙了,你就那么开心吗?

    我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张开嘴巴了,自暴自弃地让教授看我的后槽牙。

    教授问:“疼吗?”

    我内心泪流满面,“不疼。”

    我这一辈子都没有那么丢脸过,太叫人痛苦了。

    在等待教授结束的时候,我余光看到旁边的路易斯欲言又止。教授自然也注意到路易斯的动静,于是也把目光放了过去。

    路易斯犹豫再三,最后慎重地说道:“我其实也想看。”

    我听得内心大受震撼。困惑就像是乌云笼罩在我的心头,然而乌云间的闪电已经隐隐作势。

    路易斯才说完,教授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我就切断了他们的话头。

    “不、不许看!”

    不用看也知道,我整张脸肯定都红了。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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