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叹气,将久久不言的少女抱了起来。
他的肩膀宽厚,伊涵宛如孩子那样坐在他的小臂上,在男人健硕的身材对比下,她纤细得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折断。
“对不起,这是我的错。”他安抚道,“我先送你回去,慢慢跟你解释。”
最近冒出来因赛特越来越多了,兔子隐隐有些不安。
留给他的时间所剩无几。
出门匆忙,伊涵原本没打算送兔子多远,灯光没有熄灭,依旧保持着出门前的状态。
加湿器无声吐出烟雾,空气中散发着令人愉悦的食物对香气。
伊涵肩膀上搭了一块毯子,手脚冰凉。兔子推过来一杯热水,她没喝。
一旦看到流动的液体,她就不自觉回想杨总监的惨状。
她从来不知道人体原来能被扭曲成那样。
胃部抽痛灼烧,伊涵急促呼吸着,忽然冲进洗手间,将胃里的东西一股脑吐了出来。体力被消耗殆尽,她趴在盥洗台上,快要栽倒下去。
兔子抓住她的手臂,耐心给她擦脸,又不顾她的挣扎给她灌了半杯淡盐水,将剩下的秽物处理干净。
“那是潜伏在另一个世界的物种,因为形态和虫类相似,被称为因赛特。”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童话,“每到午夜,月光最亮的时候,祂们就会从另一个世界钻出寻找食物。”
伊涵的呼吸急促了几分:“那为什么它们要找我?”
兔子哑然。
伊涵的感觉很准确,敏锐到超出了他的预想。
在这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要偷偷捡漏的家伙。他予以了最严厉的惩罚,除了逃走的几只,剩下的全部沉睡在花园里。
“那么你呢?”伊涵质问道。
她暖棕色的眼眸浮现如薄冰一样的寒光。
兔子:“……”
兔子:“我是负责看守他们的人。”
也许他不能称之为人,但总比说自己也是怪物好多了。
伊涵的面色却白了几分,她半阖着眼,不知想了些什么,伸出手。
兔子很快将手覆上来。
男人的手掌宽大,缩在她纤细的掌心显得有点局促。
伊涵捧住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经过刚才令人窒息的画面,她似乎又很快平静下来,好像纯天然相信兔子所说的每一句话,把他彻底纳入自己的世界之中。
她的脸颊滚烫得不可思议,因恐惧而泛红的双颊有种令人不能直视的瑰丽,呼吸也是热的,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沉默半晌,她又问:“你真的不会吃掉我吗?”
兔子:“……”
兔子:“真的不会。”
他难耐地滚动喉结,让他的话失去了可信度。
“哦。”伊涵慢吞吞地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感到不安也是正常的,毕竟他是怪物,就算他不吃人,食欲也是正常的生理欲望……等等,她刚才说了什么?
少女轻快的笑起来,她将整张脸埋进了兔子的手心。
他的身上有股好闻的玫瑰味,浓得让人发烫。她轻嗅着手指,柔软略有厚度的嘴唇磨在他的手腕上,像极了一个吻。似乎玫瑰的味道让她发醉,伊涵的眼神有几分迷茫,琥珀色的眼眸外笼罩了一层灰蒙蒙的雾。
“你知道我之前身体不好吧?”
没等兔子回复,她自顾自说下去:“所有人都觉得我活不下去了。学校觉得我是不定时炸弹,同学不敢靠近我,认为我是个扫把星,他们在等我死,最好死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伊涵没有埋怨,只是在陈述事实。
拿不出高昂的医疗费,园长还有一家子的小孩要照顾,伊涵已经给她添了很多麻烦,不敢再奢望什么。一个人藏在黑暗中,越是压抑,越是痛苦,所有的疼痛都藏在旧衣服之下,皮囊是完整的,心却千疮百孔。
她不甘心就这样死掉。她想要被一户好人家收养,她想要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也只能无力地看着新进来的孩子被一个个领走。
他们都觉得她会枯萎在十八岁。这两年的检查报告显示,她所剩的时间寥寥无几。也许她比放在冰柜最外面的即期食品还要可怜,人们的目光总是竭力控制惊慌,好像她不是人,而是随时会被虫蝇叮食的废料。
伊涵从来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偏爱。
在小学的时候就有一堆小男生跟在她的屁股后面献殷勤。长大一点,病弱苍白的脸色也无法掩饰惊心动魄的美貌,也因此引来了许多狂蜂浪蝶。
可是她知道,对于皮囊的喜爱只是短暂的迷恋,令人窒息的欢喜褪去,爱意就会如泡过三盏的茶叶般乏味。在认识到她不可医治的病情之后,那些喜欢就像是露水一样蒸发了。
她用力地将兔子的手按在她的咽喉处。
兔子一惊,想要收手,伊涵却不肯。
她嗤嗤地笑着:“我讨厌它们,太丑了。”
她说的是那些虫子。
“你喜欢我吧?”
兔子自以为的隐蔽在伊涵眼中拙劣无比。喜欢一个人,世界都是绕着她转的,兔子巴不得把她最需要的东西双手为她献上。
就算是怪物又怎样?
伊涵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内侧的软肉挤压着西装裤,褶皱堆出波浪般的痕迹,她勾住他的领口,脸颊几乎贴在头套的鼻尖。微凉的手指沿着锁骨向上攀升,轻轻划过他的喉结。
她的眼中带着病态的痴迷:“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我只是想活下来。”
和“祂”相处的时间中,她逐渐领会到“祂”的强大,从一个虚无缥缈的符号变成眼前的兔子,盛放畏惧的容器一变再变,最终酿成一味深沉的酒,灌入她的喉间。
大概没有人能理解她在见到兔子的那一刹那是多么欣喜若狂。原来世界上是有为了她而存在的东西的,祂是一株任人□□的花,哪怕生着尖锐狰狞的刺,也会乖顺把花朵垂进她的手心。
手指勾住他的下颔,迫使他抬起头看着骑在他身上的人。
又是那种酥麻的痒意。他有点想咳嗽。
纤细的手指卡进他的嘴唇,抚摸他钝钝的牙齿,头套是兔子,他的牙齿也像是草食动物一样平滑,就连用来撕咬食物的犬牙也是平的。他克制不住地舔舐她的手指,柔软的舌头滑过她的指缝,像是在用力确认这一幕是否是真实,他握住伊涵腰肢的手不断收缩,迫使她的小腹贴近他的躯体,黏答答地又亲又咬。
不想放过她。
他近乎恶毒地想。
要让伊涵完整地为他盛放。
哪怕他站在因赛特的对立面,这也并不等于他和人类是亲密无间的伙伴。在本质上,他和因赛特才无限接近,一样的贪婪狡猾。
因为担心被认出是怪物,每次他都尽力将自己打扮得与常人别无二致,西装和衬衫从来都是整整齐齐扣好,只露出脖颈那一部分,不知何时,衬衫被拉到了胸前,被隐藏住的皮肤和人类一样光滑柔软。
他的呼吸炽热急促,脖颈也泛起了一层漂亮的粉红色。他的□□很完美,每一寸肌理都像是雕刻家精心创作的杰作,可上面布满的几乎要将他撕碎的伤疤损坏了这具躯体的圣洁感,让人忍不住想留下更多凌·虐的痕迹。
伊涵描摹着疤痕的外廓。兔子显然很怕痒,试图躲避她的触碰,腹部的肌肉线条越发清晰,口腔紧紧绞住她的手指,吞咽不下的口水落在了外面。
伊涵抽出了被吮得湿漉漉的手指,随意在他身上蹭干净。衣衫凌乱,领口露出的一角闪过灰褐色的伤疤。为她操刀的是业界有名的医生,缝合很精细,然而创伤太过狰狞,就算她昧着良心也不能说伤疤好看。
“医生说错了,18岁那一年,我没有死掉。那之后,我突然变得很健康。但时间像是偷来的,我还是担心自己突然一睡不醒。”
她凑上前,勾住兔子的脖子,手指插入衬衣松松垮垮的缝隙,“……在我死去之前,吃掉我吧。”
更加依赖这段关系的其实是她。在迫切需要一点荒诞的、能够给她精神寄托的存在之时,兔子出现了。这么多年来,她清醒自己需要保持正常人的理智,明白不能跨过那条界限,直视不可名状之物必将毁灭自身。
最先打破规则的是他,在意识到兔子到来的那一瞬间,她明确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坏掉了。
“吃掉我。”
她现在是死人,还是活人?又或者这只是一场梦?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近乎呢喃的微弱声音中,男人的动作堪称凶猛,玫瑰颤巍巍地在他手中绽放,被他揉碎在伊涵的发间。
她的双颊通红,搭着他的肩膀,在他的脖子上留下无数的齿印。最深的那个,她按住兔子的头套迫使他往后,在喉结上重重咬下,虎牙的尖端卡住他的喉咙,像是要将喉结整个咬下来,森寒的齿印留下像是标记一样的红肿。
兔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喘息,手背青筋暴起。
花香糜烂颓废,被碾得不成样的花蕊淌下粘稠的汁液,在地毯上泅出深色的痕迹。
她靠在兔子的肩膀上,困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