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同人文
許乘月的做法再一次讓讀者意識到她內心的險惡。
性格溫和的生點氣也就算了, 有的性情爆裂的直接到山海書肆門口抗議了起來,要求掌櫃給他們個交代。
“掌櫃,你今天必須給我個說法,為什麽不能一次寫完再發出來?這樣給人一點一點地看什麽時候是個頭?”一個彪形大漢憤怒地拍着山海書肆的櫃臺, 唾沫橫飛, 怒噴着掌櫃。
從他的外表來看,完全想象不出他是會看話本的人。
掌櫃戰戰兢兢, 手忙腳亂地拿着帕子擦了擦額頭上吓出的冷汗, 哆嗦着發白的嘴唇,斟酌着如何回複才能不觸怒他。
萬一他當街打起人來, 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那彪形大漢越罵越生氣,雙目圓瞪,青筋暴起, 又是一拳揮出,重重地落在櫃臺的木板上,發出砰的一聲,震得櫃臺上放置的其他書本都抖了一下。
掌櫃吓得向後退了兩步,差點跌倒在地。
他心裏哀嘆着吾命休矣。
許娘子,呂郎君, 他為了山海書肆可真是付出太多了!
誰曾想到彪形大漢暴喝一聲之後, 忽然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他努力眨巴着眼睛,想擠出幾滴眼淚。
“掌櫃, 我求求你了, 你肯定知道下面寫了什麽, 對不對?你告訴我好不好?我絕對不會給別人說。”
裝哭失敗後,大漢指天發誓, 做出保證的姿态。
掌櫃松了一口氣,穩住瑟瑟發抖的腿,露出為難的神色,“壯士所言有理,只是某人小力微,只是掙個月錢,若是告訴壯士的話,恐怕之後連月錢都再拿不到手了。”
大漢原本不抱希望,見他真的知道,雙目猛得一下變得炯炯有神,說話也不再激憤,有禮了許多,“某不是強人所難的人,這樣,某問一些問題,掌櫃看看能不能回答。”
掌櫃還能怎麽樣呢?只能點頭答應了。
“那姜郎君看到的到底是些什麽人?他們又說了什麽話?”大漢一出口就問了個大的,把下一冊情節主要描寫的內容都問了出來。
掌櫃正處于被人逼問的險境中,按理來說他應當是恐懼和膽怯的,但在這些情緒之外,他又生出了一股得意。
“壯士恐怕是猜出來了,那些男子就是蘇将軍的幕僚。”掌櫃半含半露,将重點的信息隐藏抹去,意有所指地說。
大漢右手握拳,往另一只手的手心一錘,作恍然大悟狀,“果然如此。”
思及下文的劇情,掌櫃露出神秘的微笑,幻想出眼前的大漢看到那裏時,跟他一樣痛哭流涕。
“至于他們說的話嘛,無非就是些拈酸吃醋的,見姜郎君比他們更受重視,嫉妒而已。”掌櫃實話實說。
确實是在吃醋說酸話,他可是個老實人,不會騙人的。
大漢心領神會,又接着問出了一個他最關心的問題,“那結局是好的嗎?”
這個問題掌櫃也好奇地問過許娘子,那時她篤定地說肯定是好的。
這下不用再糊弄人了,掌櫃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大漢喜形于色,再沒有先前暴跳如雷的神态,他彬彬有禮地拱手抱拳,“先前是某失禮了,多謝掌櫃解惑。”
“哪裏哪裏,壯士慢走。”掌櫃亦拱手相送。
看着大漢歡欣雀躍地離開,掌櫃的良心痛了一下,轉而又擔心起了自己。
大漢看了下文之後不會一怒之下,上門來打他了。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怎麽可能把劇情全盤托出。
接下來有人前來再問,掌櫃都用一樣的話術應付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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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那裏尚且如此,許乘月這裏更不用說了。
幸好她馬甲披得嚴嚴實實,沒有人知道她的住所。
她平常去山海書肆都是走後門兒,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只是催更信的數目又翻了一番。
她如今所收到的信又跟以往不同,先前的信大家都會滿滿地寫上好幾頁,裝在信封裏密封好。
後來或許是寫得多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那樣長篇大論,但是又想說點什麽,于是直接将信換成了紙條,上面只寫着一兩句話。
所以許乘月現在收到的是一大堆信和一大堆紙條。
這東西許乘月熟啊,不就是評論嘛。
大多數人在評論中表達了對她的愛恨交加,催着她趕緊寫下一冊。
看到許乘月擡起自己顫抖的手腕,她是能寫,但手腕遭不住啊。
況且她寫得再快,那出售的時間都是固定好的,他們也看不到呀。
再說了,下一冊已經寫好了,也全部印刷完成,馬上就會出售了。
在這一冊的故事情節中,因為女主的行事作風并不那麽招人讨厭,所以扭轉了風評,甚至因為其英勇無畏,強勢霸道的作風得來了好些女郎的喜歡。
【若是我也有一個蘇将軍那樣的友人就好了,走出去都不用害怕歹人觊觎了。】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蘇将軍是有些缺點,但不妨礙她是一個好将軍。】
【對不起,月明大家,我收回先前寫的那些話,蘇将軍真的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的女将軍。】
看到這些內容許乘月一點都不意外。她的前兩本書中關于女主人物性格的塑造其實都比較正中一點,不那麽極端。
而這本書中,女主的人設是比較偏激的,這意味着有人會很喜愛,也有人會非常厭惡,她注定不可能贏得所有人的喜歡。
大概就是愛之欲其生,恨之與其死。
短篇評論的內容大部分都是一些催她趕緊寫稿的,以及對書中的人物進行一兩句點評讨論的。
然而在長篇的評論中有一封非常有趣,讓許乘月這個現代人也大受震撼。
這個大概能稱得上是古代版的同人文吧?
來信的讀者像是對自己的續寫極其自信,在稿子前面對其進行了說明,強烈譴責了她斷章的地方很讓人難受,并驕傲地說她寫的肯定比她好。
還叫她不用自卑,這是老天賞飯吃。
看到許乘月有一些好笑,又好奇她到底寫了什麽東西。
許乘月将信紙翻頁,緩緩看了起來。
一目十行地掃過了第一頁,她心中也有些吃驚,這位讀者還真沒有說大話,确實是有些天賦在身上的。
文筆其實不錯,只是相比于大白話來說,她的措辭更加咬文嚼字一些,行文的風格比較華麗,喜歡堆砌詞彙。
她的文中對于女主的穿戴,家中擺設都進行了詳細的描寫,細致到女主腰帶上的花紋都寫得清清楚楚。甚至實質的劇情沒有多少,光是環境外貌描寫就占據了大量的篇幅。
劇情構想很有想法,盡管比較短小簡單,但已經有模有樣,起承轉合都有了。
看到某一處,她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浪子回頭金不換,笑發財了!”
不錯,不錯,非常具有前瞻性,可不就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她将這篇稿子連夜交給了薛珍瑞,讓她刊登在明日的報紙上,在下一次出售之前給大家看到。
她們已經對讀者提前進行了說明,如果看到有趣的讀者來信會刊登在報紙上,按照字數給讀者一定的稿費。
這一封信暫且不提,還有另一封信引起了許乘月的關注。
那是一封表白信,同樣的信已經接二連三地出現了好多次,而且信上的筆跡一模一樣,來自同一人之手。
大部分讀者的表白隐晦而含蓄,表達的是對她小說的喜歡,進而上升到對她這個小說創作者的仰慕。
唯有這一篇非常不同,她的措辭語氣暧昧纏綿,且非常直白,字裏行間表達的內容好像她們已經在一起了。
之所以用“她”,是因為許乘月篤定這是一個女讀者,從她的措辭中能看得出來。
她在信中自稱“妾”,将許乘月喚作“月郎”,不是對普通男子稱呼的某郎君,是直接在呼喚自己的情郎。
甚至描寫了她們相會于花前月下,恩愛情深,互訴衷腸的模樣。
在這一封信中她先是抱怨了,她上次給“他”寫信約在某處相見,“他”卻沒有來,讓她很傷心。
但是沒有關系,她知道“他”很忙,不是故意的。又絮絮叨叨地念了一下她日常生活中的瑣事,表達了對“他”的思念。
最後祝願“他”身體康健,唯願“他”倆情誼如同山水長存。
看得許乘月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頭一回收到這封信時還臉紅過,以為是哪個大膽奔放的女郎寫的。
可是後來信中的內容越來越離譜,一路朝着不可預測的方向狂奔,尤其是某些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她偏偏寫得跟真的一樣。
讓人細細思索起來極其恐懼,許乘月懷疑她精神上出現了什麽問題,幻想出了某些壓根不存在的事。
她應該是她的讀者,信封上也寫了地址,仿佛期待着她去回信。
可是許乘月壓根不敢回,這狂熱與幻想的精神狀态讓她聯想出來了前世娛樂圈的某些私生粉。
萬一回了她的信反而加重了她的病情,讓她變得更加狂熱了怎麽辦。
于是只能冷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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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書肆在長安的分店之前沒有報紙。
因為長安必定與洛陽不同,洛陽的報紙許多描寫的是本地的事,并不适合發行于長安。
所以得另組建班底。培養一個報紙主編不像找做其他活計的人那麽簡單,長安報紙發行的時間就往後延遲了許多。
好在洛陽的報紙上也有一些內容是适用于長安的,只要将其中的某些部分進行替換就好了,大大降低了難度。
于是長安的第一份報紙新鮮出爐了。
許多早先已經聽說過這新鮮玩意的人迫不及待地去“嘗”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