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捞进自己臂弯里◎
一周后,工程进入了尾声,公司大门前,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万众瞩目的新门店,里外焕然一新,玻璃门顶上的招牌橘字蓝底,远远看去,像海上日出一样美,橱窗上一盏盏射灯打下来,折射七彩光芒。
孙丽娟一早来上班,就开始擦桌子擦玻璃,见到云采奕不停地追问,新货什么时候到,迫不及待。
春玉醉的货已经全部搬过来了,但桃仙醉的货,是云采奕昨天和许铭去安山刚谈的,定了今天送来。
“可能要下午。”云采奕拿出一张进货单交给孙丽娟,收货的事交给她负责。
有大卡车运来了新的办公桌椅,同车还跟来几位安装师傅。
李欣和男同事们等不及,先搬了几套进桃仙楼——他们起的名,区别源和楼。
搬上去之后,大家又集体动手,将办公桌全部安装好了,每个人还将自己的工位挑好,个个靠窗,光线明亮。
云采奕上来看了一圈,见大家将她的办公桌也安装好了,表达了感谢,让大家去楼下搬绿植。
那是她前两天去隔壁县城的园艺花圃订购的,这会儿刚送到,所有办公室都有。
云采奕带了一点私心,优先让桃仙醉的同事们选,剩下的再让工人搬去源和楼。
大院门上的电子感应杆调试了几次,今天也正式投入使用了,输入的第一个车牌号就是许铭的路虎揽胜。
新装修的门卫室里,也隔出了单独的生活区域,里面有卧室和厨房,还有可淋浴的卫生间。
仓管老陈正式升任做门卫,他的老伴跟来同住,云采奕聘请她做公司的保洁,夫妻两人住上新房,又增加了收入,乐得红光满面。
还有公司的铭牌也送到了,铜底黑字金光闪闪,有好几块,从恒瑞到源和,还有春玉醉和桃仙醉的。
云采奕全部交给老陈,让他挂到院门的大理石柱上。
没一会,又有窗帘店的工人来了,送来了满满一卡车的百叶窗,还有中央空调的师傅也来了,说来调试空调。
事情琐碎繁杂,却被云采奕一件件处理得干脆利落。
许铭来了,也就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姿笔挺地站在一边,云淡风轻地看看而已,有人问他什么,他也是让对方找云助,什么都由着云采奕指派,不干涉不反对,好像和他没关系。
他很清楚,云采奕最擅长的就是精密计算,尤其在统筹上,每一项工作都像齿轮一样被卡得刚刚好,这些事,对她来说太小菜一碟了。
*
新的办公室布置好了,桃仙醉的同事们又一起去旧公司搬家。
许铭说,所有旧的办公桌椅和文件柜都不要了,只要搬个人用品和文件就好。
而大家几乎没什么办公文件,很快就收拾好了,除了云采奕。
云采奕办公室里有几个文件柜,里面全是账本,这些也不适合其他人插手,只能她自己收拾。
许铭找来几个纸箱,帮她装,装好了贴上胶带,再让同事们搬下去。
过程中,许铭不小心碰了一下云采奕的杯子。
“啪”一声,杯子摔到地砖上,一片清脆响。
云采奕吓了一跳,她正蹲在文件柜旁边,在整理文件。
目光投向声源处,杯子已经四分五裂,瓷白的内壁都翻出来了。
许铭抬腿走开两步,说了声“不好意思”,云采奕听着,没感觉到诚意,正想质问他是不是故意的,李欣听到动静,“哎呀”了一声,拿了扫帚进来,清理碎片。
高伟和大洋也在,跟着走进来,一个念着“碎碎平安”,一个念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一言我一语,安慰云采奕。
云采奕站起身,对着杯子的“尸骨”心疼了几秒。
这个杯子是个赠品,说起来不值钱,不过当年为了这个杯子,她可是买了两袋豆奶粉。
用到现在,已经六年了,感情深厚。
许铭听她总结了杯子的一生,配合着用沉重的语气说:“节哀顺变。”
几人哄堂大笑,又煞有介事地将垃圾桶搬到中间,集体围住,一起“安葬”杯子,为杯子默哀。
云采奕被他们闹得气笑不得,指向元凶说:“你得赔我。”
“赔。”许铭很干脆,转身进自己办公室,拿来一只浅绿的保温杯,递给云采奕,慷慨说,“赔你了。”
李欣“哇哦”了一声,眼睛亮了。
这只保温杯可比那赠品杯子好太多了。
高伟和大洋是人精,两人都看出点什么,一起撺掇云采奕:“铭总敢作敢当,说赔就赔,云助你还不快点收下?”
云采奕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而这个坑还在许铭的大坑里。
怎么说呢?
眼前的杯子是她上次帮许铭买的,一共买了两只,还有一只奶白色。
这两个颜色,其实是以前她和许铭同居时用的水杯的颜色。
上次许铭选杯子时,她就注意到了,但是没往心里去。
当时她刚和许铭和解,她的心情就像高考刚结束一样,前面的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想统统丢掉,全部丢掉,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放空的状态。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云采奕看着男人递来的杯子,她该怎么拒绝?
这可是她叫他赔的。
而她如果接受了,那两人的水杯是不是变相地成为了一对,还正好一白一绿,像是回到从前一样。
“只有这个赔我吗?”云采奕没接,试图寻找其他解决办法。
许铭眉间疏淡,淡得像没有情绪,更没有她想的那些:“还有一只奶白色,不过那个我已经用过了,只有这个还没用。”
“这只给我了,那你自己呢?”云采奕还想试探。
许铭声音清和:“我原来想这只带去源和用的,不过现在赔你了,我那边还是用旧的算了。”
杯子还在他手里,他上下翻转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往前一送,“你到底要不要?”
好像光明磊落的人是他,有那一许多心思的人是她。
屋里李欣他们还站着,他们不知道他俩以前的事,正飞着眼色,琢磨他俩之间微妙的磁场。
云采奕怕自己太事儿了,从许铭手里接过杯子:“要,我为什么不要?这是你赔我的。”
不过一个杯子。
怕什么?
哪还能杯子是一对,人就一对了?
*
两天后,源和也全部搬进了大院。
第一次会议,许铭带云采奕参加了。
会议上,许铭给大家郑重地介绍了云采奕,同时也将其他同事一一介绍给云采奕认识。
沈泊峤和何知言不用说了,都是老熟人。
何知言是法务部的头,沈泊峤是工程总监,所有修路的事都归他管,难怪当初在云采奕家,他说只管花钱,不清楚旅游项目的事。
还有一位比较熟的是胡晚柔,胡晚柔有了前车之鉴,整个会议上特别乖巧,频频向云采奕示好,云采奕反应冷淡,于公于私都不太想和她亲近。
其他同事,也都是源和各个部门的头,只是现在工作还在筹备期,很多人都是光杆司令,都在等待接下来的招聘会,准备物色人才,充实部门。
招聘会是云采奕进源和做的第一件事,源和目前人力资源部全面空缺,连个头也没有,许铭暂时交给云采奕兼管。
云采奕收集了各部门需要招聘的人才信息,联系了安山市人才市场,按需求制作了招聘海报,还订了几个展位,确定好了招聘时间和地点。
而桃仙醉这边,新门店开始试营业了,每天店里人来人往,孙丽娟一个人忙不过来。
云采奕考虑再招聘一个营业员,业务方面也要相应补充人员,还有接受了许铭的建议,将自己手里的财务部分也要剥离出去。
不过桃仙醉公司性质和源和不一样,只需要招聘本地员工即可。
云采奕找来一块黑板,将招聘信息写清楚,摆到门店门前,有人来应聘,她则去见一见,面试一下就好。
*
去安山参加招聘会那天,去的几个同事约好了时间,早上七点汽车从云府出发,路上路过云采奕家,云采奕则在路口等他们。
云采奕那天穿了一件白色改良款的短袖上衣,搭配一条卡其色不规则的A字半身裙,将她高瘦纤细的身材,衬出几分白领丽人的味道,高级又干练。
完全区别她以前的穿着。
她以前总是T恤牛仔裤,随随便便,越普通越好,不想被人注意,现在说不清为什么,心态变得积极,倒是很愿意打扮自己了。
等了不到十分钟,汽车到了,那是源和公司新购买的奔驰小巴,还特意配了专职司机。
云采奕上车,和车里同事一一打招呼,座位几乎坐满了,只有一个空位,而那个空位旁边坐的人是许铭。
云采奕有点意外,往前移动脚步,问许铭:“你不说今天要去县里开会?”
许铭坐在靠过道,他收起长腿,起身给云采奕让了路,等她坐定后,才重新坐下说:“有领导今天有事,会议取消了,所以我今天和你们一起去招聘会。”
云采奕细眉舒展:“太好了,有你去招聘会,那我轻松多了。”
许铭偏头,鼻尖有股淡淡的清香,是随着姑娘的到来而来。
他借着说话的姿势,朝她倾了倾:“我去的话,你不是应该更有压力才对吗?”
云采奕斜侧半个肩,微微面向男人,用和他一样的语气说:“那是无良老板,无良老板才给人压力,你是好老板,当然只会给我们减压。”
末了,眼尾勾起,很有意味的一眼,“你说是不是?”
许铭眸底深邃,挑眉回看她:“彩虹屁进阶了。”
云采奕笑,抬起手肘就想撞他一下,但一个回念还是忍住了。
男人双手抱臂靠坐在座椅上,姿态懒散,身上的深色衬衣熨烫平整,没有一点点皱褶,下摆束拢在窄腰里,腹部平坦,还有……发着暗哑光芒的皮带金属扣。
有种难以言说的禁欲和力量感。
就这个形象做成海报,放在招聘会门前,应该能吸引很多应聘者。
云采奕挪开眼,没再说话,她将马尾辫上的皮筋解下,后脑勺靠上头枕,闭了闭眼,小憩一会。
昨晚上她写文写到12点,今天又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就想利用坐车这段时间补个眠。
汽车进入盘山公路,四周崇山峻岭阻挡了阳光,车厢里变得昏暗滞闷,随着山路崎岖,车身不停地颠簸摇晃,有人紧张,不停地喊司机“开慢点”。
桃源县到安山市的山路,是千年之前的古人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中间路途中,还人工开凿了一个小山洞,才打通出去。
这个小山洞,如今连同山顶已经全部被刨去了,但遗迹还在,旁边山体上镌刻了“桃源洞”三个字,高耸巍峨,成为一大景观。
现在这条盘山公路是建国后,在原来人工山路的基础上拓宽修建的,虽然可以通行汽车,但仍然崎岖险恶,80公里的路程,汽车要开一个多小时,车技不佳,或者遇上堵车、重型卡车会车,那时间还要更长。
不过将来,按源和的修路计划,山岭里穿行隧道,修建高速公路,那桃源县到安山市最多只要40分钟就能到达,大大缩短了行车时间,也减少了行车难度,会让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来桃源县观光旅游。
车里都是源和人,一说起这个都有些兴奋,原先紧张的人也安定不少。
胡晚柔也去招聘会,她坐在许铭前面,转过头来,说:“铭总是我见过的最有魄力的人,关键是我们铭总还这么年轻,这么帅,明明可以靠一张脸就能吃饭,偏偏还这么有实力。”
她的话是对着许铭说的,却是说给大家听的,就是想在大家面前恭维许铭。
可许铭表情冷淡,抬手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神一瞥,投去旁边,原来他身边的姑娘睡着了。
只见云采奕双手交叉抱怀,垂着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随着汽车的颠簸,脑门磕一下,又磕一下,头发散乱在脸颊两边,被空调冷风吹得微微飘动。
许铭听见那脑门磕得细碎作响,心也跟着揪一下,又揪一下,可云采奕竟睡得沉,毫无知觉。
许铭皱了皱眉,伸长手臂,小心翼翼地按住她纤薄的肩膀,将她脑袋掰正,靠上座椅的头枕。
可是没一会,云采奕脑袋一歪,又磕到车窗玻璃上去了。
许铭眉心一跳,再顾不上什么了,伸手穿过她的后颈,将她的头发勾到耳后,将人捞进自己臂弯里。
胡晚柔瞄过来的眼神,瞳孔瞬间放大,像撞见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受到了刺激,慌忙扭回头去,久久不能平静。
作者有话说:
许铭:彩虹屁还是我老婆吹的最好,谁能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