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必要变着法子讨好你?◎
那天,云采奕一家三个人在金店一连抽中了三个奖,其中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等奖,这事儿在附近小范围地引起了轰动。
不只是云采奕怀疑中奖的荒谬性,很多顾客也怀疑。
但金店几位高层全部出来辟谣,说抽奖是公平公正公开的,就是电脑随机,绝不存在人为操控。
何况云采奕一家和金店里的人一个也不认识。
钻石项链从金库里送来的时候,奶奶只看了一眼便热泪盈眶,陶美华也是。
这是天降横财啊。
还有一种底层的小老百姓,被上天突然眷顾到了的心情。
云采奕再怀疑下去,倒显得自己不太懂事了。
而她也没勇气认领许铭那句“女朋友”的话,没法查证他有没有在背后搞小动作,最后只好将奖品全部接受了。
云家三个人原本打算从金店出来,再去商场逛逛,可现在抱着二十几万的钻石项链,哪也不敢去了。
大家商量,打道回府。
奶奶的情绪一直在百感交集中,怀里抱着钻石项链,像抱着一个初生婴儿,小心又欢喜。
上车时,陶美华陪着她,一起坐到后座去了,云采奕则坐进副驾驶。
路上,云采奕时不时看眼许铭,许铭单手扶着方向盘,偶尔偏头回她一个眼神。
“你就这么没自信?中个奖还能赖我?”许铭语气不屑,带着嘲意,“我们现在什么关系?我有必要变着法子讨好你?”
云采奕:“……”
得,是她自作多情了。
离开市区,汽车进入熟悉的山路,喧嚣渐渐抛在车后。
两边山峰重叠环绕,阳光擦着高耸如云的峰岩洒下来,照得山谷幽深宁静,有种独特的魅力,令人心旷神怡,万事自然休。
云采奕看了会风景,兀自笑了。
她云采奕又不差,再多大的奖都中得起,没必要妄自菲薄,更没必要将事情复杂化。
许铭说他没有使手段,那就没有使手段,这一套钻石项链就是她抽奖抽来的,是属于她的。
而她和许铭之间,就这样平平静静相安无事就很好。
正想着,手机响了下,云采奕从手提包里摸出来,一看是胡斌。
云采奕摁了接听,叫了声对方的名字。
许铭耳根一动,余光投了半寸过来。
云采奕顿时觉得左边一道压迫感,说话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
胡斌找她,是和她说过年吃饭的事,还要她继续扮作他的女朋友。
云采奕将手机从左耳边换到右耳边,委婉拒绝:“不好吧,我再去,你家里要当真了,那就不好了,你还是换个人吧。”
可是胡斌说:“没事,就吃顿饭。上次元旦我们一起去的,这才过年我就换人,那我是不是太花心了,说不过去啊。”
云采奕摸了摸额头,有些为难:“我家过年也有很多亲戚,每天都要走亲戚,你不知道我最怕走亲戚了。”
胡斌提了个建议:“那这样,你家亲戚我陪你走,我家亲戚你陪我走,咱们1+1>2,联合起来不就好了?”
“还1+1>2?”云采奕笑了,正想反驳,许铭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跟她要手机。
许铭说:“是胡总吗?有什么事要你帮忙?你问问他,我怎么样?我在桃源县过年,不用走亲戚,很闲。”
他声音冷沉,透着强势,像一柄钢刀冷冷劈开两人的对话。
云采奕没说话了,但手机也没给许铭,胡斌在另一头皱了眉,问:“许铭?你和许铭在一起?”
云采奕老实地“嗯”了声:“我们今天一起去安山了,这会在回家的路上。”
胡斌冷哼了一声:“行啊。”
再没别的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云采奕轻轻吁了口气,将手机塞回包里。
许铭慵懒地扭动了一下脖颈,后背拔高了几分。
前方有辆小轿车,他双闪了两下,打了超车灯。
一脚油门,“轰”一声。
云采奕感觉一道推背感,路虎揽胜越过小轿车,开到前面去了。
*
几人回到家,奶奶和陶美华投身进厨房,云采奕抱着钻石项链回了房间,许铭也回了自己家去。
到晚饭的时候,奶奶站在院子里,对着隔壁喊了一嗓子,将许铭和沈泊峤都喊了过来,一起吃除夕团圆饭。
奶奶将她抽奖抽来的红酒交给许铭,让他打开,可是家里没有开瓶器。
最后在云采奕的帮助下,许铭用一支螺丝刀,和一把小锤子,才将酒瓶打开了。
云采奕拿出经年不用的高脚酒杯,一只只洗干净,擦干水渍,倒上了酒。
顿时热气腾腾的厨房里,多了红酒的香气,染上一张张笑容,每个人的眉眼都像浸了酒,还没喝,就开始有了醉意。
五人落座,奶奶和陶美华将菜肴一盘盘端上桌,全是徽菜。
餐桌正中间架起了一只小炭火炉,上面坐着一口大锅,是胡适一品锅,里面有九种菜肴,高汤熬制,荤素搭配。
沈泊峤第一个举筷,挑起一筷塞进嘴里,又烫又贪嘴。
小狗子一百万尾巴摇个不停,馋兮兮地盯着他,企望掉块肉下去,就归它了。
奶奶笑着叫沈泊峤慢点,菜多,尽他吃。
餐桌上,围绕胡适一品锅,周围摆满了菜,有鱼咬羊、红烧臭鳜鱼、清蒸葛根粉丸子、香菇蒸火腿、冬笋炖腊肉、剁椒毛豆腐等等。
许铭和沈泊峤平时没少吃徽菜,可是云家的徽菜不一样,食材多数是自己家做的,正宗地道,也更干净卫生,味道也比饭店的自然鲜美,没有过多的食品添加剂。
一顿饭,五个人吃得热热闹闹,笑声不断,还有很多饭桌之外的新年祝福,从四面八方通过手机源源不断地传输进来。
尤其是许铭的手机,微信电话响个不停,他只好静音了。
没多久,他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云采奕扫了眼,看到上面来电显示的人名。
是谢宛竹。
许铭在和奶奶说话,没注意到手机,云采奕喊了他一声,许铭这才看过来,皱了皱眉,拿起手机和大家说了声“失陪”,去外面接听。
接通那刻,许铭声音清冷地道了一声:“谢女士。”
谢宛竹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对儿子说:“今天除夕,人不回来就算了,你连一声‘妈’也不愿意叫了吗?”
许铭站在光秃秃的银杏树下,抬头看向天空,一枚眉月清凌凌地挂在漆黑的天幕下,看遍人间烟火,却依然孤绝,冷傲。
许铭沉默了两秒,反问:“你哪天道歉?”
自从上次和陶美华谈话之后,许铭回去便和母亲打了电话,质问她当年找云采奕的事。
谢宛竹说,她那么做,是因为不看好他们。
而当时经她那么一搅,云采奕真的和儿子分手了,她签的那张支票也没有兑现,她觉得云采奕还算知进退,于是这几年,她对儿子也就瞒下了这件事,只字没提。
可没想到时隔多年,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谢宛竹语气生硬:“我并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你看,谢女士。”许铭黑眸幽戾地隐在阴影里,口吻极其冷静,又冰冷,“你高高在上,不懂得尊重他人,还如此顽固,不听劝告,我又拿什么尊重你?”
“我是你妈!”谢宛竹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度,怒气上来,吼了一声,“我所有做的事都是为了你好,你却为个女生对我冷言冷语,还要我给她道歉?”
“你为了我好?”
许铭往后面走了几步,离厨房更远一些,身影渐渐融于黑暗,“你要真是为了我好,就不应该在我背后搞小动作拆散我们。你伤害了她,也伤害了我,我现在只是要你给她道个歉,你却还要一错再错。”
事情过去七年了,母亲的初衷和中间的细节他都不想再去细究,但是他和云采奕因为这件事冰封住了,而关键问题在他母亲身上,许铭希望母亲给云采奕道个歉,以此来挽救他的爱情,化解两个家庭的矛盾。
可是谢宛竹对于当年的事,并不后悔。
“许铭,一错再错的人是你。”谢宛竹觉得儿子疯魔了,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孩子,让自己的母亲放下尊严去道歉?
她的颜面何存?
谢宛竹劝说儿子,“全世界那么多女孩,你为什么偏偏看中她?你把眼光放远一点不行吗?”
“怎么办呢?”许铭转身,看向明亮的厨房。
那张映着灯火星芒的明媚笑容,无论过去多久,还是一眼就直击心底。
那是他14岁便印在心头的朱砂痣。
“我就是喜欢她。”
男人的声音清冽,干净,置于黑暗中,似有一股奇异的穿透力,要劈开黑暗。
谢宛竹揉了揉眉心,这句话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儿子说了,从她发现他在临大谈恋爱开始,他就这个态度。
谢宛竹试图缓和气氛,摆出母亲的身份:“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你要去桃源县,我就让你去桃源县了。你想和她在一起,那就和她在一起,你想和她谈恋爱,那就和她谈恋爱,我全由着你了,还不好吗?但是就一条,你不能和她结婚,那是绝不可能的,这是我的底线,也是我们许家的底线。”
许铭一阵冷笑:“谢女士,是你姓许还是我姓许,许家的未来在我手上,我却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作主?”
谢宛竹一时哑言,好一会才说:“我是你妈,婚姻大事你必须听我的,你别任性。”
“就因为你是我妈,我才让你和云采奕道个歉就算了。”
除夕的夜风吹来,夹杂厨房里的笑声,许铭的声音却沉在夜色里,冷凛凛的。
他说,“今天是除夕,我不想吵架,可如果你非要逼我做决定,那我现在就做。”
谢宛竹心一惊,连忙转移话题:“你爸爸该吃药了,我去喂他吃药。”
许铭:“……”
他抬起一只手掌按在主屋的外墙上,粗糙的水泥颗粒,在掌心划出尖锐的刺痛感,犹如他此刻的心情。
谢宛竹见儿子没说话,知道丈夫这张牌见效了,抓住时机说:“你要不要和爸爸聊几句?”
许铭隐忍住那份痛:“我晚点会给他打电话。”
*
挂了电话,许铭在院子里站了一会。
昏淡光影里,他的眉间冷峭幽沉,渐渐走进亮光里,身上的阴影才渐渐退却。
路过水池边,许铭开了水龙头,洗了个手。
那冰凉的水冲刷在掌心,和水泥刺痛感不一样,是一种削薄的凉意钻营骨髓,从头顶凉到脚心的感觉,像心脏血液被截流了似的,同时大脑却异常清醒。
让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许铭洗了好一会,感觉这种感觉很爽。
作者有话说:
铭老板加油,冲冲冲,已经攻略进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