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无论是怎样发癫的文学名著,都说不出:“中年男人是世界的瑰宝”这样一句离谱的话。

    我一直觉得人类里有两种人我理解不了:三岁以下的小孩,和四十岁以上的中年男人。这两种生物甚至还有共通之处:我不想理解他们,他们也不想理解我。

    当然,他们的自我程度都可以凭一己之力孤立全世界。

    虽然如此,倒也不是说中年男人没有可取之处,但在我林加栗的职场生涯中对我的心灵造成极大伤害的,都是这样一群人。

    就比如现在:

    花费了全身99.9%的力气的我,伸出了右手(我特意沉思了一下,精准避开了他之前摸mega屁股的那只右手),露出我的官方微笑,递到南富源南老板面前。

    “南老板,好久不见。”

    刚要迈出会议室的中年男人脚步一缓,南老板惊讶地转过来:

    “哎呀,我瞧着是谁,这不是加栗吗?怎么在这儿遇到你了啊。”

    中年男人笑眯眯地握住了我的手,捏了捏,“又变漂亮了啊,最近怎么样?”

    “……”

    如果说手是心灵沟通的桥梁,那我毫无疑问,刚刚经历了一场精神塌方。

    但我很坚强。没事,一个撑过了被中年男人摸手的alpha,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难倒我?呵呵。

    “我最近很好,”我说,“南老板你呢?看你气色不错,比我上次见到还年轻了呢。最近在忙什么?”

    “哈哈哈哈,可能最近休息得好。”南老板说,“你这次是来电影协会参观的?那好啊,我找人带你,”说着,他自说自话就要喊住一边的工作人员,“哎,小陈啊,你过来下,带林小姐——”

    “南老板,有段时间没见到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道淡沉的嗓音响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男Alpha走过来。

    贺枕流面不改色地和南老板握了手。

    他摘掉了口罩,那张公事公办的脸绷得很紧。

    “南老板最近很忙,不知道之后有没有时间叙叙旧?”他的语气很淡,“有些公事上的事情想要聊聊。”

    “贺先生说的没错。”我接过话头,“我这里也有很多事情想要和南老板你谈。毕竟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择日不如撞日,跟我喝个茶?”

    会议室门侧,我跟贺枕流两个人,把南富源一左一右地堵着,像两尊门神。

    当然,门神之间也不太对付。

    南富源躲了我们这么多天,被逮个正着,他试图含糊了两句,但我跟贺枕流人都到这儿了,肯定不会让他走。

    最后,中年男人没办法了,见走廊两处没人他终于吐了点话:

    “我知道你们也心急!但矿山这么有价值的东西,肯定有很多人感兴趣,这很正常,对吧。”

    南富源褶子都笑出来了,“但我们富源这儿不

    是还在考虑嘛,放心,我也非常看好你们两家,一有消息,我肯定马上告诉你们——”

    我:“所以对面开了多少钱?”

    南富源的脸僵住了。

    贺枕流倏地一下看向我。

    我:“不如说个数吧。”

    南富源盯了我两眼,这才脸皮抽了抽,“林小姐真是会开玩笑……”

    “当然,”他嘴角一咧,“我们都是生意人。买东西嘛,价高者得,现在也不用联姻不做亲家了,自然价格会高一点。”

    “原来基础上的两倍,两位觉得怎么样?”

    我和贺枕流还没做什么反应,就看南富源上前一步来到我面前,笑眯眯道,

    “林小姐啊,听说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最近来找过你,你要是再见到他在哪,不如跟我说一声?”

    “南禾回来之后就没回家,我也很担心他呢。”

    ……

    南富源回去了会议室。

    门关上。

    这一趟感觉也问不出来什么了,我揉了把自己的围巾,就往外走。

    路过自动售货机,我又买了罐咖啡,看着贺枕流在我的基础上选了个“+1”,他扫了码,滚出来两罐。

    也行吧,有人请不喝白不喝。

    “哧”一声,易拉罐被打开。

    贺枕流别过脸,把咖啡递过来,下巴微微抬了抬:“……南禾,他来找过你?”

    “找过啊。”我转眼过去,“他没联系你?”

    “……”他说,“他找你干什么?”

    拉住我睡了一觉顺便做了早饭还帮我上了药。

    我说:“交流。”

    贺枕流:“。”

    “不要太伤心,”看出了他的自闭,我试图安慰,“毕竟你想想,你我之间,果然还是我作为一个alpha更加有魅力对不对,你不要因此感到自卑。”

    “……”

    “你想要是联姻的条件还在,我说不定早就跟南禾情老婆成了,跟你没那么多后续了,也没这么多烂摊子了,对吧?”

    说完,我向他伸出手,“你的咖啡要不要喝,我勉为其难帮你打开?”

    贺枕流:“……”

    我看见他拳头硬了。

    他瞪我一眼,自己啪地开了易拉罐。

    这么甜也不怕齁着。

    啧,好心没好报。

    我惋惜收回手。

    不过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给南禾发了个【你在哪】的消息,跟贺枕流一起往外走。

    过了会儿,他说:“两倍的钱,你们林家出得起?”

    ?这是什么话。

    我转头:“?区区小钱,你们贺家出不起?”

    他冷笑:“你们林家最近听说资金都在投新的媒体行业啊,你们行吗?”

    我:“。”

    我冷笑:“你们贺家最近刚开了个新的烧钱的研究

    项目,你们行吗?”

    他:“。”

    他盯着我。

    我盯着他。

    我:“……”

    他妈的,都在死装。

    作为竞争对手,我们两家人对对方的最近大型资金动向盯得那叫一个紧,细的说不上来,估计个整体还是可以的。

    太阳穴又疼了。我想起好几天前那次跟我哥在电话里说的林家的现状。

    公司有钱倒是有钱,但你非要说临时拿两倍的巨额资金出来去做一个项目,就意味着其他一些新的刚起步的项目都要被暂停,计算损失,计算收益,计算人员调动损耗的成本,这不是一件小事。

    我哥的原话是“调动资金需要时间,但南富源那里不一定给时间”。

    不知道哪个神经病,花两倍钱买个矿,买回家干嘛,供着吗!!

    ……嗯?

    但说到神经病。

    我突然内心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能是我ptsd。

    天大地大,各行各业,三百六十行……不至于这么巧吧?

    不会吧?

    还跟我父母有关系……

    想到这儿,我一个激灵,立刻加快了脚步,三两步推门走出了电影协会大楼,我看手机上南禾还没回我,立刻打了个电话给里昂。

    教授的声音很快就传出来了。

    “加栗?”他似乎很惊讶,“怎么突然找我?”

    他又笑起来,“之前的吻痕消了吗?真不好意思,实在是想要给你弄一个,因为这样才能让别人看到我的痕迹……”

    我:“。”

    好歹毒的漂亮男人。理由都不找。

    我扯了扯我的围巾,遮严实了点儿,回应道,“你不太行,我这还多了好几个吻痕,深深浅浅都有,下次炫耀给你看。”

    里昂那里一顿。

    嗓音柔和下去,“多了好几个?”

    我没理他,直接问,“金发小疯子最近在哪?”

    “他?”

    里昂愣了下,“圣子最近一直在教区,没离开过,你要找他?”

    “……”难道不是圣子干的?

    我本来想多问他点圣子的事情,但是迫不得已我不想找这个神经病,退而求其次,

    “你的好学生呢?”

    “嗯?”

    “南禾。”我说,

    “南禾在哪?”

    他到底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

    L大。

    法学教授办公室。

    冬日里寒冷。壁炉里燃烧着火焰,将室内烤得暖融熏香,墙壁上都映着温暖的火光。

    年轻的教授站在办公室后,手下拿着一摞文件。

    见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本来想要挂断,目光扫过去,却在看到联系人姓名的时候,顿了一下。

    殷红的唇角弯了弯。

    “你不介意我先接个电

    话吧?”

    对面黑发的少年一张精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坐在那里,目光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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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介意的意思?里昂并没有在意。

    他从善如流地接起了电话。

    “加栗,怎么突然找我?之前的吻痕消了吗?……”

    黑发少年脸色也没有变化。

    里昂还特意没有调低音量,直到下一句话被她说出来。

    少女的嗓音很平静:“我还多了好几个吻痕,下次炫耀给你看。”

    里昂话音倏地一顿。

    这时候桌子对面,他的好学生抬起眼来了,就是看了他一眼,微微弯了弯眼,依旧没说话。

    嘲讽的意味却很重。

    转瞬即逝,又是那副尊敬老师的样子。

    里昂唇角的笑容僵了一瞬。

    最后,他说,“你想找我的好学生吗?”

    他跟南禾对视,笑意不减。

    “来我这儿吧,他跟我……现在在一起。”

    电话挂断。

    教授办公室里暂时恢复了安静。

    “老师。”

    还是黑发少年先开口了,他语气淡淡,手却将桌子上的那卷案子往前推到了他的面前。

    “既然林加栗要来,那在她来之前,我们先结束我们的谈话吧。”

    里昂看向他。

    南禾说:“这是两年前的案子的卷宗,我从中央法院那里拿出来的复印件。”

    “他们允许你带出来?”

    “学习而已。都只是影印的可公开证据,原本的东西都还在原来的地方,案子也结案了。”南禾笑了下,

    “放心,老师,你教得我很好,我知道规章制度。”

    少年的手将案子摊开。

    中央法院的卷宗永远是最齐全的。到了一定级别的案子都会在中央法院有备案。铺在桌上的文件厚厚一沓,包括了当年的目击者证词,监控画面截图,还有许多林林总总或有关或无关的证据和记录。

    他的手指扣在一张汽车的行车记录截图上。

    模糊的黑白画面里,火光前,一袭衬衫加上深色背心的男人身形有些看不清晰,但他微微一瞥过来,五官线条却在某一刻让人得以辨认。

    里昂微微眯了眯眼。

    青年向后,抱着双臂,背靠在了窗户上。

    “我那次出现在了现场,那又怎么样?最后这个证据也被排除了,我跟那次事件没关系。”

    “原来是这样。”南禾说,“我本来还在想,如果老师你跟教会的人关系那么匪浅的话,怎么会不做这场案子的出庭律师,直接为教会辩护。”

    “原来因为老师也被认定过嫌疑人。”

    少年弯了弯眼,“难怪做邻居林加栗当初不认得你。但如果她知道你也半直接参与了,还会跟你来往吗?”

    “……”里昂沉默了一会儿。

    年轻的教授难得有不笑的时候。

    狭长的黑眸注视向他。

    “你想做什么?”

    嗓音轻飘飘的,但莫名有几分沉。

    “老师很厉害,千里迢迢从国外过来做L大的教授,其实没什么道理。应该也是为了和林加栗做邻居?”他说,“教会知道这件事吗?或者那个纵火案的当事人——你们的那个圣子?”

    “毕竟老师,很快就搬走了啊。”

    “南禾……”

    “我不想告诉林加栗,或者教会。这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南禾垂下眸。少年的手纤细又漂亮,他将那卷卷宗的复印件细细折叠好,合拢,动作不紧不慢。

    走到了壁炉之前。

    他转头,回看向自己的老师。

    那沓纸质的复印件握在他的手里。

    “我的目的很简单,老师。”

    南禾浅琥珀色的眼淡淡注视他。

    火苗染上了文件的一角,灼烧起来,将纸张烧得灰黑,碎屑纷纷落下熔进火里。

    他说,“不要打扰我跟林加栗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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