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搬走了不少人,同时也搬进来一些人,有些是原住户的亲戚,自己搬去收容所,便把房子交给住宿环境差的亲朋好友,一方面帮个忙,一方面有人看家。再或者就是低价租出去,总比空着好。
空着的房子容易被人占了去,主人家不在,左右邻居懒得理会,房子住就住了。
多了陌生人,难免出现一些矛盾,如半夜吵闹、领水排队这方面,幸好都是些小矛盾,没闹出大乱子。
家里墙壁上挂了一层又一层的被子地毯,隔寒的同时也隔音,外面的纷纷扰扰传不进这一方小天地。
乔奚忙得很,在没暖气的房间里放上水桶,一天下来就能冻得硬邦邦,留着以后高温的时候用,至于会不会有高温,谁知道啊,就当有来准备吧。
为了取暖,一天二十四小时生着火,上面的锅里一直煮着东西,不是煮热水就是炖汤,主打一个不浪费。
半夜里,乔奚被豹猫一爪子拍醒,她没出声,这猫越来越通人性,半夜扰民绝对是有事情。
她轻手轻脚下床,披上一旁的外套,走向豹猫盯着的外墙,慢慢掀起门背后的保暖帘子,听见了外面很细微的声响。
这是有人半夜摸上门了。
怎么说呢,一点都不意外。
意外的是抓着绳子往下爬的人,本就因为寒冷,手脚有些发僵,眼见房门突然打开,挂在半空中的人惊慌之下手指脱力。
坠落发生在一瞬间,饶是乔奚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人影坠落,重物落地声伴随着惨叫声从下方传来,惊醒了低层住户。
七楼阳台上把风的邻居失声尖叫:“阿强,阿强!”
冷冷的西北风中,哭叫声撕心裂肺。
乔奚没下去看的打算,是死是活,都和她没关系。多管闲事下去,只会被家属讹上。能干得出半夜偷摸入户的人,别指望有多高的素质。盗窃不成反而坠楼死亡的案例,她之前在网上看见过,家属把主人告上法庭要求赔偿,只能说这世上就是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怎么有绳子,”被吵醒的六楼气急败坏扯了扯自家阳台外面的绳子,大声质问,“你们想干嘛,大半夜的你们吊一根绳子在这里是想干嘛?是要做贼吗?”
六楼也有些家底在,看见这么一幕,怎么能不心惊肉跳。
看热闹不嫌冷的邻居隔空回应:“怕是想顺着绳子爬到谁家里,结果摔了下去,这么冷的天,手都冻僵了,哪来的力气。”
过了几分钟,才有家属出现在楼下。
五楼这个高度摔下来,地面被冻得硬邦邦,连个缓冲都没有,人当场就没了。
还有人;落井下石追问:“好端端的,怎么摔下来了?”
这话没法回答,几个家属谁也没吱声,只管伤心欲绝地哭。
家属哭得伤心欲绝,可没几个同情的,明摆着是自作自受。要是让他得逞,爬进了屋,哭得就该是别人了。
半夜温度实在是
太冷了,连血都开始凝固,那家人不敢久留,吃力地把人抬回自己家。
乔远山和奚静云睡眠好,加上房间隔音好,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还是第二天在餐桌上听乔奚说起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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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远山咽下嘴里的小米粥:“不会找上门来吧?”
乔奚细细掰着泡馍扔进羊肉清汤里,语气懒懒的:“自己掉下去的关我们家什么事,我就打开门走了出去,连声都没出,他就掉了,心理素质那么差,怪我咯。”
奚静云想了想问:“他掉下去的时候有没有说话?”
乔奚:“没,一声不吭就掉了。”
奚静云再问:“那有人看见了出去了吗?”
乔奚摇头:“也没。”
奚静云:“那对谁也别说你出去过这回事,不然人家就可能把责任怪你身上,说是被你吓的。”
乔奚笑:“我本来就没打算说,说出来自找麻烦。”
“其实就是说出去,也不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家奚奚又没做什么,没骂人更没打人,听到动静,开门出去看看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架不住有些人就是不讲理,能少一桩事还是少点事的好。”乔远山叹气,“楼上楼下的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自作孽不可活。”
过了会儿L,柳馨过来搓麻将打发时间,说起李世峰下楼扔垃圾时听到的八卦:“听说702家的儿L子昨天半夜里坠楼死了。?”
“好像是的,昨晚上听见哭声了。”
“大半夜吊着绳子,肯定是想翻进谁家里,”柳馨打出去一张牌,看乔奚,“没准是冲着我们两家来的,这栋楼上上下下我们两家过得好一点,眼红的人多着呢。”
乔奚:“按地理位置来说,更可能是我家。甭管谁家,都是自作自受。”
“说是事发时,一家都在阳台上帮忙,一丘之貉,可别找上门来。拿死人敲诈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对吧,奚姨?”
奚静云在医院里干了那么些年,见过太过这种事,一些人哪怕无理都要从医院身上刮一层皮,而医院顾及名声,往往都会花钱消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助长了歪风邪气。
“这种人肯定有,不过咱们家也不怕他们,不然后患无穷。”
柳馨点头:“可不是,只要死人就有赔偿,还不得都学起来。”
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鬼哭狼嚎,在座死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无奈的表情。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乔奚站起来,抓起架子上的厚外套披上,走出家门。
那家人挺绝的,把尸体摆在了门外,还披着几块白布当丧服,见了乔奚,哭声更加凄厉:“阿强啊,你就这么走了,我们全家可怎么办啊?”
“爸爸……”
“老公……”
“大哥……”
乔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表演,权当看戏了。
别说抱着这种心态的人还不少,再冷的天都没阻止人类的八卦之心,这一会儿L功夫,楼梯上上下下多了不少裹成
熊一样的人,还有个大妈离谱的手里抓了一把瓜子,边看便嗑瓜子。也不知道是专门拿了瓜子出来还是当时手里正拿着瓜子,没来得及放下就出来看热闹了。
旁边人想抓两颗瓜子,大妈眼疾手快的拿开,今时不同往日,瓜子那也是稀罕的东西,哪能随便分给人吃。
众目睽睽之下,独角戏唱的挺让人尴尬的,家属唱不下去了,何况天寒地冻的,人也熬不住,孙母抹了一把眼泪,隔门瞪着乔奚控诉:“你把我儿L子推了下去,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乔奚气笑了:我推你儿L子?!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推你儿L子??_[(”
孙母避重就轻:“我儿L子是不对,可他罪不至死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害死他,你太狠了。”
乔奚:“你说我推的,证据呢?”
孙父斩钉截铁:“就是你推的,我儿L子临死之前亲口说的,我们都看见了。”
乔奚:“那你们昨晚上怎么没说,我隐约听着还有人问你们人怎么掉下去的,你们那时候怎么不说?”
因为那时候整个人都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上这个,直到接受人已经死了救不回来了,才有心情思考怎么利益最大化。
“当时人都懵了,哪里顾得上这个。”孙父振振有词。
乔奚冷笑:“懵的连儿L子怎么死的都顾不上了,逗谁呢,是没想好说辞吧,过了一晚上总算是想好了,就拖着死人来敲诈我。搞笑啊。你儿L子半夜想偷鸡摸狗,结果失手掉下楼摔死了,要点脸的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你们家倒好,厚颜无耻上门想来敲诈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大冷天的,我可没时间跟你们在这磨嘴皮子,想闹就闹吧,把尸体一直放在这里都行,半夜被谁拖走被割了肉可别再来找我。”
说完,转身对闻讯出来的李世峰说:“要不要家里坐坐?”
李世峰见她处理完了,就笑:“家里还有活,你们玩吧。”之前害怕她心软,现在倒可以放心了,对付这种人,真的跟他理论都是浪费生命,晾着就行。
“那我回屋了。”说着,乔奚就真回了屋。
李世峰看着门外怒气冲天的孙家人笑了笑:“这门我买过来了,要是砸坏了,我是要来拆你们家门的哦。”
说罢,也会了自己家。
被晾下的孙家人又气又恼,偏一不敢砸门,二不敢把尸体留下,真怕儿L子被人偷吃了,三不敢久留,因为这天是真的冷,再这么待下去,人真会出事,只能骂骂咧咧又吭哧吭哧抬着尸体回家。
把上上下下看热闹的邻居都看乐了,你说要是昨天晚上喊一声是被推下楼的,也许还有人信,当时不吱声,这会儿L来喊,谁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啊。
不过虽然心知肚明,还是有人屁股歪了:“到底死了人,又是青壮力,反正他们家底厚,意思意思给一点就算了,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有人觉得言之有理,也有人觉得站着说话不腰疼:“偷东西的自己摔死了
,还要人赔,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改天不想活的是不是都能学一些,然后讹上一笔。想想,这事搁你身上你愿意吗?别觉得轮不着自己,有了这种例子,大家都可能被讹上。”
有人打圆场:“回家吧,回家吧,冷死个人,这鬼天气是要把人都冻死吗?”
回到家里,乔奚的心情一点都不受影响,该干嘛继续干嘛,中午还包了饺子。
饺子刚下锅,外面又传来吆喝声。
乔奚出去一看,是孙家人带着巡逻队的人过来了。
“同志,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我们儿L子。”孙父孙母指着乔奚大喊大叫。
领头的巡逻人员:“麻烦开门我们要了解一些情况。”
乔奚配合开门,但是没开房门,一群人聚在走廊上。
情绪激动的孙父举着拳头扑过去,乔奚挥手抽过去,抽在孙父手腕上,他就像个陀螺似的,转了一个圈,要不是被巡逻人员扶了一把,就得撞墙。
“谁让你打人的,有事说事。”巡逻人员板着脸呵斥孙父。
孙父委屈:“他害死了我儿L子。”
“是你们自己的贪心害死你们的儿L子。”乔奚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他们家儿L子昨天半夜里吊着绳子往下爬,中途摔了下去,大概是冲着我们家来的吧,就说是我推的。这种事总得要证据,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何况事发时不说,过了一天才来说,这显然有违常理,是为了想敲诈勒索我现编出来的罪名。楼上楼下很多人都听见看见了,你们可以去问。”
巡逻的人员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这说的可和孙家人不一样。
这时候柳馨和李世峰出来:“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半夜想翻阳台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同志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怎么一回事情,可不能谁家死人就谁家有理了。”
“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是一伙的。”孙父大叫。
柳馨:“那就再去问问别人,多问几户人家,你们就知道怎么一回事情了。”
孙母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嚎:“有没有天理了啊,他们害死了人还理直气壮,这是逼着我们家去死啊,我干脆一头碰死在这里算了。”
乔奚淡淡道:“碰吧,拿死威胁谁呢,谁管你的死活。”
孙母看巡逻人员:“你们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巡逻人员头疼,其实两下一比,他们大概心里有数了,类似的事情也见多了,世道越坏,人性就越坏:“
事情我们会调查,先走吧。”
孙父孙母不肯走,好不容易进了门,哪能这么轻易离开。
看穿他们小心思的巡逻人员,先是好声好气说,说不听也没惯着他们,直接把人搓了出去,惹得孙父孙母大吼大叫:“没天理了,没天理了,当兵的欺负小老百姓。”
乔奚跟过去关上楼梯间的防盗门,诚心诚意建议:“不用理这种泼皮无赖,越理他们越来劲。”
巡逻人员苦笑了下,见楼梯上有看
热闹的邻居,上前询问情况,特地把人带远了一些不然孙父孙母听到。这对老夫妻显然不是讲理,难免有人怕惹上麻烦不敢说真话。
上上下下几户人家问下来,怎么一回事情一目了然,真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案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巡逻人员教育一番之后,带走了尸体,随后要送去火葬场火化。
孙家人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可胡搅蛮缠也于事无补,再过激的事情也不敢做,只能在家骂骂咧咧,再就是朝左右邻居诉苦。
被人背后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一点都不妨碍乔奚过她的小日子。
一转眼就过去了两年的时间,期间除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矛盾,总体而言日子是平静的。
楼里的人住户又少了一些,搬走的,死亡的。
很多是病死的,粮食的紧张降低人们的抵抗力,低温容易让人生病,医院里的药捉襟见肘,一场稍微严重点的流感都有可能发展成肺炎。
至于饿死冻死,反而不多。到了后期,政府开始免费发放救济粮和煤炭,勉强能维持温饱。
为了在艰苦的环境下生存下去,人们绞尽脑汁。
不少人在家里搞起了养殖种植,养鸡养鹌鹑养兔子,种菜种蘑菇甚至是种盆栽水果。
自己生产一部分,再加上政府的救济,日子也就能过下来了。
无论日子多么难过,只能咬着牙去过,过不去只能死,过得去才有苦尽甘来的希望。
第一场雪飘下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是暗无天日中的一点点亮光,至少有水了。
这场雪来的毫无预兆,于夜半时分悄然降临。
直到第二天,无意中外出的人被外面白茫茫的世界震惊到目瞪口呆,片刻之后欣喜若狂:“下雪了,下雪了。”
对于饱受饮水困难的人而言,下雪确实是一件喜事,哪怕温度似乎更低了一点。
听到动静,乔奚打开门走到阳台上,看着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下来。
乔远山和奚静云都专门披了外套出来看:“这都多少年没见雪了。”
奚静云想了想:“快六年了。”
乔远山怔了怔,喃喃自语:“都六年,这一晃眼,六年就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难得的笑声出现在各个角落里,天真的孩童忍不住吵闹着要玩雪,大人们忙着拿出各种各样的工具铲雪,回屋里煮一煮可以洗洗刷刷。每次领到的水堪堪够用,哪敢浪费,这下终于有用不完的水了。
乔奚应景地铲了几盆雪回屋,在盆子里堆了一个雪人逗豹猫玩,小家伙一爪子拍上去把雪人拍的尸首分离,拍完了,无辜地冲着乔奚叫。叫得乔奚没了脾气,重新给它堆了一个雪人,结果又给一巴掌拍散了。
乔奚抬头朝奚静云告状:“我怀疑它是故意的。”
奚静云点头:“它就是故意的,这小东西坏着呢。”
自己宠坏的,继续宠着呗。
乔奚第三次堆了一个雪人,第三次被拍坏,她第四次堆……一人一猫不厌其烦地堆雪人拍雪人,快快乐乐消磨时间。
其他人也在快快乐乐地铲雪、煮化、洗衣服洗澡……谨慎的人还把雪压成厚实的雪砖堆起来,留着以后用。
不过这倒是多此一举了,因为雪一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