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老師
    氣氛就這樣突然詭異地沉寂下去。
    餘林一聲不吭地吃着包子, 一口接着一口,臉頰鼓起一個疙瘩。
    七一一用叉子叉一片沙拉嚼進嘴裏,眼睛滴溜溜地從三人之間轉了一圈。
    顧芒不知怎麽笑了出來, 不想阮秋盯着餘林的視線驟然一轉,扭頭看向顧芒。
    眼眉下壓, 眼角卻挑着, 直勾勾瞪他, 好似自己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兒了,本來冷白的臉都因為情緒染上紅,憋着鼓氣兒, 活像只好鬥的貓咪。
    是怎麽看,怎麽好惹。
    顧芒忍了忍, 到底沒忍住,拳頭抵着下唇笑了出來。
    之前郁結的情緒也跟着咕嚕咕嚕冒着泡兒消失了。
    “...笑什麽?”
    “不是說不餓嗎?”顧芒微微偏頭, 掃了眼阮秋盤子裏的沙拉, “怎麽來吃飯了?”
    “呵,”阮秋涼涼一哼, 端着的淡漠神色在七一一和餘林眼裏是熟悉非常。
    “食堂是你家開的嗎?我想吃什麽時候來吃還用得着和你過問?”
    來了!
    七一一和餘林神色微凜。
    餘林對七一一悄悄地擠眉弄眼, 小聲用氣音說:“又要開始了!”
    七一一推了推眼睛, 同樣低聲跟餘林咬耳朵:“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按照以往的297次交手計算, 接下來就是顧芒反唇相譏,他們倆百分百會天雷勾動地火大吵一架, 最後有百分之八十可能發生肢體沖突, 百分之二十可能是組織管理者過來阻止他們。”
    那麽今天會是什麽導向呢?
    只見顧芒又是勾唇一笑, 主動把盤子裏的雞腿夾到阮秋盤子裏, 笑眯眯地:“沒什麽, 看你吃沙拉不利于恢複身體,吃這個吧。”
    這下不只是七一一,餘林瞪大眼睛,傻了。
    剛才這貨護着這雞腿跟護着自己命根子似的,好家夥,等着在這給小情人呢!不對他為什麽覺得阮秋是顧芒小情人?
    “好你個顧芒!我給你扛過槍,我給你流過血!”
    顧芒瞥了眼他空蕩蕩的餐盤,揮了揮手:“行了,這邊沒你事兒了,玩兒去吧。”
    餘林眼含熱淚端着餐盤和七一一一起走了,走之前到底還是去餐口買了雞腿。
    顧芒收回目光看向阮秋,後者正對着雞腿發呆。
    “怎麽不吃?”
    “...”阮秋把頭低地更低,微燙的耳廓隐于黑色的碎發裏,口是心非地說:“沒胃口。”
    顧芒挑眉逗他,作勢舉起筷子:“好說,那還給我...”
    阮秋呲溜把盤子往後一扯,躲過顧芒的進攻,接着拿筷子把雞腿紮起來,一口咬上去。
    顧芒看着他,樂了。
    一頓飯就這樣悄無聲息過去,阮秋的療程很緊湊,第二天的時候又沉沉睡了過去,這是第三個夢境了。
    顧芒坐進營養倉等了很久也沒見開始,偏頭問:“怎麽了?”
    工作人員雖然手上動作不停,但面色仍能看出來有些焦急,調試完器具仍不見改觀。
    “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阮秋先生的夢境在抗拒進入。”
    顧芒皺眉坐起來,不顧醫務人員的阻攔走近阮秋的卧房,只見人蓋着被子睡覺,卻眉頭微蹙,呼吸急促,像是被困在什麽裏。
    顧芒看到阮秋的唇在蠕動,俯身湊近傾聽,聲音太小太含糊,什麽也沒聽到。
    他正心裏疑惑,又見被子正在微微動彈,輕輕掀開一看,阮秋深陷夢境,手卻在微微顫抖,掌心收緊又攤開,像是缺了什麽想要拿回來。
    顧芒怔住了。
    一時福至心靈,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匆匆從口袋裏掏出那條金鈴铛。
    他拿起鈴铛扣在阮秋的手心,随後十指相扣,就這樣靜靜等了一會兒,阮秋逐漸安定下來,酣然睡着,長長的睫毛投落出濃密的陰影。
    “顧芒先生,儀器調試好了,阮秋不再抗拒進入了。”
    顧芒沒有意外,回頭應了一聲,随即俯身在阮秋額角印下一個吻,把鈴铛留在阮秋手裏,再掖好被角才轉身離開。
    -
    醒來時正站在學校門口。
    作為一個學校,門口确實異常的恢弘氣派,兩只石獅子頭矗立左右,一邊的柱子高聳入雲,雕花細節都是大師工藝,門口的大理石磚擦得幹淨到反光,書卷香結合現代氣息,開辟華市一中的百年育人歷史。
    這是華市最好的高中,以高昂的學費以及與學費同等質量的教學效率名揚國內外。
    穿越夢境的暈眩感滞在腦後,顧芒緩了一會兒,“這個世界我是誰?”
    應該不會再像上個世界那樣連記憶都沒有吧?
    “滴~”系統歡快道:“又見面啦宿主,”
    這個世界圍繞着華市一中這個貴族百年老校展開,在這個高中裏有一個比校長名聲還要響亮的名字,就是阮秋,身世高貴,父母從事商政兩道,一入學就給學校捐贈兩座教學樓的事跡無需多言,
    而比他的身世更加出名的是他的成績,在初中時候阮秋就在國際奧利匹克數學競賽上拿過金牌,高中知識對于這位天才少年來說可謂是小菜一碟,常年在校園成績榜霸榜,人說流水的第二,鐵打的第一,剛開學的時候還一度為美傳,
    而比身世和成績更加出名的,就是這位性格的惡劣程度了。
    顧芒眉毛一抽,有種不詳的預感。
    系統低頭查閱資料,說:“宿主,這個世界的阮秋先生有很嚴重的燥郁症和......”
    “說。”
    “皮膚饑|渴症。”
    “......”
    “現在一切還是夢境的開始,經由系統推演,如果不加以幹預的話,之後阮秋先生的燥郁症以及皮膚饑|渴症會進一步惡化,到後期很可能會不受自身控制,大概率會變成一只被情|欲和情緒主宰的野獸,最後的結果——”
    “不會的。”顧芒說,眼睛閃着沉靜的光。
    他不可能讓那些事情發生。
    而這個世界裏顧芒的身份是被這所學校聘請來的新老師,以年少卓越的教學成績出名。
    今天就是顧芒來到這個學校任教的第一天。
    顧芒拍了拍肩頭蹭到牆面的灰,頭腦也不像剛剛那樣剛進入世界時那樣疼了,清晨的陽光灑下來,眼前快遲到的學生步履匆匆,顧芒低頭看了下表。
    糟了,剛才接受記憶耽擱太久,已經快遲到了!
    顧芒把包夾在臂肘,匆匆也混在學生堆裏跟着往裏走,忽地耳邊一陣少年音的朗聲:“哎,你——”
    顧芒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影子從一邊的牆上跳下來,那牆很高。
    那聲音從身後傳來,吊兒郎當又夾雜着玩世不恭的玩味:“說你呢,你,遲到了。”
    最後那幾個字就像逗貓,音節拐八個彎,聽起來讓人冒火。
    顧芒卻微微一笑。
    照面打的這樣快,有意思。
    有拿出紙筆記錄的莎莎聲音傳來:“叫什麽名字?哪個班兒的?遲到扣兩分——噢,沒穿校服,再扣三分,你班主任叫什——”
    随着顧芒轉過臉來,那聲音戛然而止。
    顧芒端詳着少年的阮秋,對方一身校服,“風紀”這二字的套袖人家都是戴在胳膊上,他偏偏要窩在手背,攥拳時活像戴着拳套,五官和以往一樣的漂亮,眉宇間卻多了桀骜和青澀。
    心中只剩下兩個字——真嫩!
    阮秋也在呆呆看着顧芒。
    他筆尖停滞在“遲”這個字上不動了。
    眼前人身材欣長,寬肩窄腰,從背後看時心裏就跟被貓撓似的癢,本是人家沒遲到也還是叫住了。
    之後再看到那眉眼和鼻梁,和靜靜看着自己的那樣沉靜又帶着中莫名意味的眼神......
    阮秋心如擂鼓,舌根發麻,他堂堂阮家大少爺,簡直就這樣丢人地愣在原地。
    他驚恐地發現只這一眼,某處難以言說的部位就是發燙發熱,全身出奇地開始發癢——老毛病又犯了。
    “你說什麽?”聲音泠泠,也是異常好聽。
    那眸子靜靜看着自己,像是倒影出自己裸|體的影子。
    阮秋回過神來,被人一眼,只一眼,就激發起身體最不想面對的肮髒秘密,他覺得狼狽極了。
    一時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有種丢臉而羞惱的感覺,他強硬着自己不去看顧芒的眼睛,可卻控制不住餘光不停往阮秋身上撇。
    “就是說你,”阮秋移開視線,把那個木質的點名冊拍到顧芒胸膛,“叫什麽名字,哪個班的,班主任是誰,自己寫!”
    顧芒低頭看了那點名冊一眼,拿出公文包示意:“我是老師。”
    “哈?”
    阮秋正躲着視線,聽到這句話愣住,然後笑了。
    他笑是那種很好看的笑,面若桃李,眉目流光,卻滿是揶揄,像條鮮豔的毒蛇:“老——師——?”
    他拉長聲調,又笑開了:“我說你們現在遲到的人都這麽有主意了?管自己叫老師?還有什麽理由一塊說說,也教教我呗?”
    顧芒饒有興趣地挑眉,這樣靈動的表情又看地阮秋呼吸一緊。
    顧芒只覺得好玩,他從來沒碰到過這樣的阮秋。
    如果放在平時,一定是要好好會會逗逗的,可現在不是适合,一旁的學生人影逐漸稀疏,時間也确實是不多了。
    他不再和阮秋廢話,手腕一翻躲開那張點名冊,轉身順着小道走。
    “你...”阮秋看他背影,活像心髒都被剜了一塊,死死皺着眉就要追——
    “阮秋!”身後有人拉住阮秋的手腕,阮秋渾身一抖,身上落了蟲子似的迅猛地大力揮開,瞪眼道:“別特麽碰我,找死嗎?”
    夏宇早習慣了他這鬼樣子,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也是非常大度地忽略了這位臭脾氣發小的不禮貌,聳肩道:“我就是很無奈,你又開始在這裝起值日生攔人了,仗着叔叔護着你就任性是吧——把套袖還我。”
    阮秋沒理他,慌忙轉頭又去找顧芒的身影,視線裏哪裏還有人。
    手心的套袖被一點點攥緊,拳頭收緊,指節繃地發白。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9-11 20:39:28~2023-09-13 21:07: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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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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