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夢裏
“哎呦, 李董啊您可來了......”
“啊啊,是張董啊,見到您可真不容易!今年的那個大項目華市東面那個地皮準備建什麽啊......”
“這不是王董嗎, 什麽風把您也給吹來了!”
“......”
華市最大的酒樓“一品香閣”,最頂層的房間永遠留給掌管華市經濟命脈的人。
房間內已經初步熱起來場子, 什麽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的大小董事們齊聚一堂, 挺着各自的啤酒肚和五十朝上被煙酒浸透的身體互相寒暄, 面上一團和氣,卻都能在彼此的眼裏看到不服。
都是老油條,誰不認識誰, 誇你兩句就是為了面子上過得去,別以為你真比我強。
寬闊的房間裏人一點點增多, 幾個董事架起煙鬥吞雲吐霧,像極了名為“名利場”舞臺場上的營造舞臺效果而噴出來的幹冰。
“這都幾點了, 那位......阮家的少爺——”
“嗨嗨嗨!”李董吓壞了, 壓低聲音說,“還少爺呢?該改口了!人家現在控股率都百分之九十朝上了, 人現在是阮家旗下所有公司正兒八經的繼承人, 第一人!”
“可不, 聽說前陣子他和他家老子鬧得,那叫一個不愉快, 養兒防老,阮家老頭子被自己這個親兒子收拾慘咯。”
“哈哈, 再厲害不就是個小屁孩, 今年撐死也就二十多吧, 還是個毛頭小子呢, 得加倍才趕得上咱們。”
聽到趙董這番無知言論, 一旁幾個周吳鄭王董看向他的眼神都帶着嘲笑。
“對了,還記得阮家這位是個跛子吧,現在這醫療技術,跛子也不是治不好吧?”
“确實是怪事,難道是自己不想治?”
“有誰不想給自己治病的......”
房間內聊得正熱火朝天,對于阮家這位新上任的新貴,這群老妖精心裏都有不少小九九,若是有能力自然好說,若是比不上他老子,做上些蠢事,這群老古董能合力把他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就在這時候,房間那扇重而華麗的紅木門被從外推開,入目是兩個保镖弓下腰,再往後,進來一個身着西服,唇紅齒白的少年。
房間裏第一次見到阮秋的董事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他目不斜視,西裝革履為他增添一絲成熟的感覺,但一旦看到那張極致秀美到妖豔的臉,一切的印象只化為“漂亮”二字。
這,這位阮家新貴,竟是長的跟個明星似的!
阮秋面對這些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的臉,只是勾唇一笑,明豔的臉瞬間生動起來,眼波流轉,漆黑是瞳仁裏乘裝人間百态。
“各位,來這裏是商量事兒的,不是來抽煙聊天的吧?”
他一步步走過來,随意地就坐在桌前主位上,松了松領帶,“要是真想抽煙聊天,也有地方。”
那聲線把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都吓了一跳,幾個四五十的老東西鹌鹑似的縮回椅子上,尬笑一聲:“不敢不敢,今兒來這是讨論合作的,大家都等着阮少......阮董您呢。”
阮秋:“是嗎——小辰,倒酒吧。”
夏辰辰忙應了一聲。
阮秋身邊的男秘書叫夏辰辰,是夏宇的表弟,他是名校畢業,以前上學時就和表哥這位好兄弟阮秋打過幾次照面,心裏埋下情愫,畢業後求了他表哥好久才能進到阮秋公司工作,還憑借自己的能力當上了秘書。
他仍記得他求他表哥夏宇時,夏宇看向他的悲哀同情的目光:“你這孩子倔啥,我都說了他心裏有人了,國外呢。”
夏辰辰固執地覺得夏宇在騙他:“他把阮哥抛下自己去國外了還有臉說?我就要去阮哥的公司!”
夏宇說:“他生病了而已。”
夏辰辰一怔,有些心虛,問:“哦......那,那治好了也該回來了吧?”
夏宇搖搖頭,胃癌晚期,別的就死活也不肯告訴他了。
夏辰辰無話可說,心裏不知道什麽感覺,俯身給桌上的人倒酒。
轉了一圈兒,跟那些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對比,顧自啜飲的阮秋就像枯黃雜草裏的牡丹花一樣好看,讓人視線難以自拔地停留,夏辰辰越發醉心,輕而又輕地附在阮秋旁邊說:“阮哥,酒倒好了。”
阮秋眼皮都沒擡:“稱呼。”
夏辰辰垂着頭:“阮董,我先退下了。”
酒過三巡,桌上也都開始露出爪牙。
王董一杯一杯酒不停:“阮董,咱也都是自己人,就敞開天窗說亮話,這次華市高校與公司聯動建立的那個項目呀,我們王家的集團也想參與入股——”
李董笑呵呵地打住話頭:“王董說笑了吧,您今天拿到這‘一品香閣’的入場券可都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有些事兒啊,長長見識也就罷了,別貪心不足蛇吞象。”
王董面色一變,忍住發作,酒桌上觥籌交錯唇槍舌戰幾回合,主座上那位不發話,誰都不敢多說。
眼看氛圍僵持,錢董提起話頭:“聽說這次項目的主持人是一個從美國qs前五排名的名校海歸呀。”
“噢,是聽說了,數學系的大牛,我們家姑子是那邊的教授,聽說這位不簡單啊,一共入學三年,成果斐然,回國那是一身金光閃閃啊......”
阮秋握住酒杯的手頓了一下,繼而又不知不覺灌下一杯酒。
眼前有些發暈。
他已經很多年沒碰過酒了,從知道那人不能喝酒之後,自己也就再也沒喝過。
酒精麻痹大腦,他本來不想喝的,可一旦聽說到這些零零散散和......那個人搭邊的事情,就有些控制不住。
有人眼尖,見阮秋似乎對這感興趣,立刻吹捧自己般地開始講述起來:
“還聽說這位教授先生神秘地很吶,平時各種開會報告都是線上進行,從沒露過臉,怕是醜的見不得人吧?”
“對啊,今晚他回國,也參與這次項目,倒是能讓咱們先看看廬山真面目了——這都半小時了,怎麽還沒來......”
話音未落,紅木後門輕聲咔嚓一聲。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衆人呆滞下來,癡怔地看着門口。
今天是怎麽回事兒,他們是通了明星窩了?
來人身着簡單,駝色外套穿到小腿,裏面一件白色高領毛衣襯的氣質更加出挑,不染一塵地站在染缸邊緣,幹淨地讓人怯與直視。
阮秋聽到聲音的時候耳邊一陣嗡鳴。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喝醉了,做夢了。
高瘦的男人對附近的人笑笑,眉眼化開暈染地好看,一旁站在衆人之外的夏辰辰看呆了。
他見過他夏宇哥給他看的照片,這個人...怎麽能和照片長的一模一樣......不對,比照片還要好看一萬倍......
見顧芒往這邊走,夏辰辰激靈了一下,立刻往後縮了縮,自慚形穢地低下頭。
顧芒本想站在阮秋對面的位置,三年沒見,他想好好看看阮秋的正臉,卻見阮秋一直垂着頭的樣子,就走了過去,準備坐在阮秋對面。
愈走近,愈看到阮秋面前擺着的一杯接一杯空了的酒瓶,他擰起眉心,偏頭對一邊的秘書問:“他喝了多少?”
夏辰辰喉結滾動,“大概...十幾杯......”
顧芒皺起好看的眉,正想說什麽,覺得腰間一熱。
他站在這裏,被坐在椅子上的阮秋抱住了腰。
這下不僅是夏辰辰,桌上一圈老古董看到這一幕都愣住了。
阮秋出名的還有一個點,就是從不近各種女色男色......好家夥這來個教授就直接按不住騷動了,果然還是小年輕嘛。
懷裏人體溫燙的驚人。
阮秋在一片黑甜地暈眩和頭暈腦脹裏埋在顧芒的腰間,深深嗅着顧芒好聞的氣息,他抱地又緊,嗅地又急,幾次都急促地快要岔氣了,肩膀瑟縮顫抖着往裏鑽,像要鑽進顧芒身體裏。
顧芒摸到阮秋的臉又濕了,他的心尖都像被燙了一下,掙動着要脫離阮秋的懷抱,阮秋就抱地更緊,用了能用的最大力氣,但一個長時間滴酒不沾的人醉酒後又豈是一個成年男人的對手。
顧芒掙開後脫下外套蓋在阮秋後背上,外面天黑了,這個季節正降溫,他擔心他冷,給人細心包好後才見阮秋低着頭,頭也沒擡,整個上半身都在輕輕地發顫。
他呼吸一窒,避着人群的視線輕輕捧起阮秋的臉,他那雙本如桃花般潋滟的眼睛裏沒有光,黑漆漆空洞洞的往下掉眼淚,一滴滴砸在顧芒的手心裏,他嘴唇嗫嚅着,喃喃着什麽,顧芒把他重新摟進懷裏,俯下身側耳去聽。
“別走......”阮秋破碎地哽咽着,抽抽噎噎地低喃反複重複着這兩個字,聽得顧芒心都痛了。
還是這樣招人疼。
他心裏嘆了口氣,長長的外套把人包裹好,直接把人打橫抱進懷裏,三年來每天跑複檢室和健身房不是白跑的,他抱地很輕松,走到門口時才恍惚間想起來什麽,扭頭對一旁驚呆驚傻了的衆人微微點頭:
“阮先生身體不适,今晚需要失陪一下。”
他倆走了,留下房間裏淩亂的衆人,尤其是夏辰辰。
他頃刻間就接受了自己不如顧芒的事實,他紅着臉看着顧芒和阮秋離去的背影,悄悄想,似乎他一直以來欽佩敬仰奉為鐵1的阮哥......是下面那個呀?
顧芒電話問了夏宇阮秋的住所,沒有再裏夏宇炮火連天的詢問,連夜來到阮秋的住所。
進門時感覺熟悉,進來時一陣恍惚。
這裏的每一處的布置,與當年顧芒在華市一中附近租的那個狹小的出租屋,不差分毫。
他拐進卧室,想把阮秋放到床上去給阮秋接點溫水和茶,卻被人再次用力地攔腰抱住,破碎的低吟就在耳邊:“別走...別走......”
顧芒低下頭,看到阮秋抱緊他蜷縮在一起的手指都在顫栗。
他側過頭,看到阮秋哭地淚流滿面,臉頰陀紅,眼睛迷亂地閉着睜着,眼淚就這樣滲出來,像怎麽也流不盡似的。
他那樣緊地拽住顧芒的衣服,一聲聲的低聲哀求像泣着血色:“你帶我一起走,好不好,帶......”
顧芒把阮秋撈進懷裏,摁住阮秋的後腦勺就深吻上去。
懷裏的人一愣。
這是他做過所有的夢裏,最甜美的一次。
這是夢中,顧芒第一次親吻他。
他連哭都忘了,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摟着顧芒的脖子倉促的回應,他太久沒有接吻了,卻不願止于淺嘗辄止,不厭其煩地去尋找顧芒的舌頭,顧芒眸色加深,接住阮秋的每一次或大或小的試探,他舔舐着他的牙床,嘬吸他的舌尖,空蕩蕩的房間回蕩着暧昧的水聲。
阮秋入墜雲端,他幾乎溺斃在顧芒每個或狂躁或溫柔的吻裏,他舌根發麻,渾身癱軟,卻不願停止,生怕下一秒醒來又是一個寂寥無人的黑夜。
他感到顧芒停下來,輕輕啄吻他的唇瓣,他又再次恬不知恥地抱住顧芒的脖子,不顧唇舌被親腫,又偏頭吻上去。
顧芒溫柔地引導他,阮秋卻領不了情,他眼眶通紅,急切地手腳并用抱住顧芒,如果可以夢到這一步,他希望可以更加甜蜜......
他锲而不舍地像爬樹一樣爬上顧芒,卻牽動跛腳的傷口,痛地他僵硬了一下,毫不在意地去朝顧芒索取更多。
顧芒全部心神都在他身上,立刻注意到對方一瞬間的僵硬,他摁住一直亂踢腿的小貓一樣把阮秋摁在懷裏,骨節修長的大手捧起阮秋的腳腕,看到那處傷疤。
“怎麽回事?”
這個傷疤幾乎可以算是阮秋的逆鱗,他不願任何人看到,輕輕掙紮着,不願說。
顧芒一只手就把阮秋瘦地細嫩的腳腕攥在手裏,他脫下阮秋的襪子,珍珠一樣白嫩圓潤的可愛腳趾蜷縮起來,左右掙紮着要從顧芒手裏逃出去,顧芒拇指摁在那處傷疤口上,阮秋瞬間不動了。
“怎麽回事?”他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阮秋側過頭,半邊臉埋在枕頭裏,半邊臉被發絲擋住。
顧芒心又軟了,他輕輕拂開阮秋半邊側臉上的頭發。
阮秋鼻頭都委屈地紅了,他的眼淚還在流,無比可憐的模樣,輕輕地說:“疼。”
顧芒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偏頭吻住阮秋腳腕上的傷疤。
細密的吻從阮秋的腳後跟向上爬,阮秋先是愣怔,腳腕不受控地顫抖起來。
“不......”
他難耐地搖頭,羞恥和一種另類的情緒從心底絲絲縷縷地爬上來,這個吻和剛才強硬的鉗制有着天壤之別,卻讓他更加難以忍受,“不...”
他近乎求饒地喊:“不行......”
可阮秋掙脫不開。
輕柔如雲雨般的吻終于落在他的猙獰可怖的傷疤。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雨天,那是他挺着疼在雨中拼了命的跑,還不知道能不能見到顧芒的最後一面,他堅持地留着這個傷疤,不讓任何人看到,固執地把他作為想念顧芒聊以□□地徽章。
卻從沒想過會有一天,在這個香甜似幻的甚至能夠聞到顧芒所有氣味,能和他擁抱親吻的夢裏,被他親吻這個可怖的傷疤。
他看到他愛到骨子裏愛到全身疼痛愛到能為他流幹了眼淚的人在握住他的腳腕,親吻他的疼痛和徽章。
阮秋癡癡地盯着那個一如往前般溫柔深情的眉眼,整個人都都被化掉了。
“......還疼嗎?”
阮秋怔怔地搖頭,已經癱軟無力的身體又重新纏上顧芒的脖子,獻祭般獻上自己的吻。
他心甘情願地墜進這個或許虛無,卻甜美而旖旎的夢裏,轟轟烈烈。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10-16 19:11:58~2023-10-17 14:36: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瑛燮 50瓶;魚交子 5瓶;朝朝暮俞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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