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傷
    阮秋走進訓練室, 拿起一個偏大的盤子一個個路過每個一隊成員身邊拿起杯子。
    屋子是訓練用的,除了每個一隊成員面前的電腦以外,正前方還有一個最新款高清的等離子顯示屏, 用來做賽後複盤用,這些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看着不起眼, 一個個轉會費都是成百上千萬。經理正笑眯眯地感慨着感覺自己身邊都是行走的幾百萬。
    小白愣了一下, 見阮秋要拿他杯子, 笑笑說:“不用了啦。”
    浩渺也說:“我等會自己去接就可以了。”
    阮秋搖搖頭:“沒事,我的訓練已經做完了。”
    fatter開開心心道了聲謝,把茶杯放到阮秋托盤上。
    直到路過顧芒。
    阮秋輕聲說:“隊長, 我給你接點水。”
    顧芒連眼神也沒分他一個。
    阮秋抿抿唇,猶豫再三還是拿起來顧芒的杯子。
    托盤上五六個杯子, 空杯子看起來不多,一旦乘完了茶水, 端起來還是有些重的。
    阮秋拿起來掂量的時候就感覺有點吃力, 但是一看到托盤上顧芒的杯子,再看到上面喝水印下的并不算明顯的唇印, 心裏忽地也沉甸甸的。
    就這樣也很好。
    也許在所有打職業的選手裏他是最沒出息的一個吧, 從兩年前到兩年後, 他踏入這個行業也只是為了一個人罷了。
    “哎呀,秋神!”工作人員看阮秋端着這麽多杯水, 吓了一跳,忙過來接:“秋神你做這些幹什麽, 我來我來吧!”
    阮秋斜過身躲了一下, 搖搖頭說:“我來就好。”
    幾個工作人員小聲議論起來, 說阮秋性格平易近人的, 說跟小孩似的長的可愛的, 總而言之都是誇阮秋人好。
    傻子,阮秋面無表情的心念,如果不是為了順理成章地給顧芒接水,誰會管他們。
    阮秋托着托盤走地很慢,他很謹慎,一步一個腳印,走到在茶水間拐彎的那處又和sugar迎了個照面。
    sugar笑着和他搭讪,阮秋皺皺眉,距離太近了,讓他看不見腳下,正想拐個彎,一個轉身的空兒,腳底忽地踩到了一個什麽細管形狀的東西。
    “嘩啦啦——”
    托盤連帶着水杯碎在地上,一地碎渣。
    阮秋瞳孔驟縮,還沒等sugar說什麽,已經拿來一邊的垃圾桶,直接上手,一塊塊把熱水燙過的碎屑收拾進垃圾桶裏。
    那些碎屑都帶着尖,一摸就紮到肉裏,剎那間阮秋的手就已經血紅一片。
    sugar有些驚訝,沒想到阮秋這麽傻,自己還沒說話竟然就直接順了他的願,他靠在門邊,饒有興趣地看着阮秋撿那些碎玻璃渣。
    “哎呀呀,”sugar慢悠悠地煽風點火,“芒神的那個杯子用好久了,聽說芒神很念舊的,鍵盤鼠标從青訓出來以後都是從來沒換過的,八成杯子也不喜歡老換新的。”
    阮秋聽得心驚,忙先把那個玻璃杯碎屑撿起來想要拼接上,可實在剛才摔得太碎了,哪能拼的起來。
    他終于為難地皺起眉,卻不是因為已經血肉模糊的手,輕輕說:“隊長他......會生氣嗎?”
    “當然!”sugar一驚一乍又幸災樂禍,“完了,芒神的東西你随便朝人問,碰都是碰不得的,何況你這,還給人摔得......”
    正說着,這邊的動靜也被一隊訓練室的大家聽到,一群人都跑了過來。
    阮秋腦袋一空,忙把攥着杯子渣的手背在身後。
    小白瞪大眼睛:“阮秋,你跪在地上幹嘛呀?”
    阮秋的聲音快被自己擠沒了,“我......對不起,剛才摔倒了,不小心把你們的杯子打碎了......”
    fatter:“啊?不就是個杯子嗎?這有啥的,你快站起來!別把自己弄傷了——你沒傷到吧?”
    阮秋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站了起來。
    這時顧芒也過來了,他抱肩,“在這聚堆着幹什麽呢?一個個的,訓練都做完了嗎?後天就比賽了,都準備好了嗎?”
    幾個人見阮秋也沒受傷,只碎了幾個杯子,也就都散了。
    顧芒沉着臉走過去,什麽也沒問,只說:“把手伸出來。”
    阮秋一震。
    “......對不起,隊長。”
    顧芒皺起眉:“沒讓你說這個,把手伸出來。”
    阮秋下唇被自己咬的發白,他手背在後面無意識地擰成了結兒,他以為顧芒在興師問罪那個杯子,怎麽也不敢把揣着杯子碎屑的手露出來。
    顧芒眉心越皺越緊,不跟阮秋廢話扯着阮秋的小臂要把人胳膊拉出來,阮秋沒想到顧芒直接上手,沒有防備,被玻璃碎屑紮地血肉模糊爛糟糟的手一下子就這麽曝露在顧芒眼前。
    顧芒的呼吸都窒了幾秒。
    沒有任何停頓,顧芒拉着阮秋就往外向醫護室走。
    因為剛才那一拉,阮秋手裏的一些碎屑又掉在地上,他匆匆彎腰想把那些可憐的碎骸撿起來,又被顧芒拉地不得不往前走。
    “隊長,隊長,你的杯子,還有東西沒撿起來,先等——”
    “阮秋!”
    顧芒近乎是朝他喊出來,他眼睛發紅地盯着阮秋的眼睛。
    “你他媽的到底有什麽病啊?
    你他媽的自己做的什麽職業手他媽的對你有多重要你他媽的自己都不知道的嗎?還是說你要退役了?!”
    阮秋呆呆地看着顧芒。
    他被牽動着由顧芒拉着他往外走,鈍鈍的大腦開始運轉起來。
    隊長......似乎根本沒有怪他,根本沒注意到那個碎掉的杯子......而是在,擔心自己?
    阮秋糊塗了。
    來到醫務室,醫務室沒人,醫生不在,顧芒抄起手機對着電話罵了幾句,那邊連連對着顧芒道歉。
    阮秋被顧芒像擺放杯子一樣端端正正擺在床上,顧芒黑着臉去拿鑷子和繃帶碘伏之類的藥物,拉過來一張矮一些的椅子屈着腰給阮秋處理傷口。
    阮秋低頭就能看到顧芒的後腦勺。
    他滿心覺得不自在,一點也适應不了這種比顧芒高一個階層的坐姿,寧願自己像狗一樣趴在顧芒腳下也不想這樣坐地比顧芒高。
    剛一掙動,顧芒就固定住阮秋的手腕。
    他嘴裏叼着一根棉簽,黑着臉瞪阮秋:“手不想廢了就別亂動。”
    阮秋就不動了。
    他坐如針站地坐着這個讓他渾身不自在的座位,僵了一會兒,也放松了些,心裏默默數着顧芒頭頂的發旋兒。
    他聽到顧芒不時的抽氣聲,納悶顧芒為什麽發出這種聲音。
    “......對不起。”阮秋小聲說,感覺還是先認錯比較好。
    “哈?”
    “......杯子,被我打碎了。”
    顧芒擡起頭,又第一次見到阮秋的那種陌生的眼神看向阮秋。
    “就因為這個?因為這個?你就把你手霍霍成這個樣子?”
    阮秋茫然。
    “你是沒有痛感嗎?”顧芒皺眉盯着阮秋手腕上好幾個被熱水燙出來的膿包和一塌糊塗的手心。
    阮秋搖搖頭:“能感受到。”
    顧芒嗤了一聲:“瘋子,”他評價,“我看你就是有病,受虐病。”
    阮秋掩住笑意,他心想确實,他似乎就是有病,一種顧芒一罵他他就渾身暢快的病。
    顧芒垂眸一絲不茍地處理着那片傷,越處理越心驚,又打電話催了罵了兩三次,醫生才滿頭冷汗地姍姍來遲。
    “最近不能用手,至少一星期後。”
    阮秋看着自己包成木乃伊的手。
    “可我後天還有比賽......”
    “待着,”顧芒說,“上替補。”
    阮秋愣了一下。
    “不行。”
    顧芒說:“你說不行也沒用,後天的比賽上替補。”
    “為什麽?!”
    顧芒怔了一下,這是阮秋第一次用這樣大的音量對他說話。
    阮秋嘴唇都在抖,“為什麽要上替補?有繃帶包着也沒關系的,我很厲害的,也可以比任何人打地都厲害,為什麽上替補?”
    顧芒說:“這是你不珍惜自己身體要付出的代價。”
    他看着阮秋紅彤彤的眼圈,心裏止不住的發軟,可還是硬下心。
    只有讓他清楚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才是最有效的保護他的方式。
    他不再多言,轉身推開門的時候,身後傳來聲音。
    “為什麽啊?”
    顧芒偏過頭。
    阮秋的手在顫抖,他一點點解開自己的外套,把厚重的衛衣脫下來,之後再是薄薄的一層裏衣。
    少年青澀柔韌的上半身體像畫一樣慢慢鋪平展開,而從他的鎖骨往下,延續到腰腹,和整個肉眼可見的手臂,全是斑駁的傷痕,青的,紫的,帶血痕的,結痂的,長的,短的,留疤的......
    像醜陋的蟲子一般爬滿姣好的身形。
    “有傷就不能打比賽嗎?”
    他焦急地,不解地問:“可我明明一直都在打啊?沒有人說過有傷就不能打比賽,隊長,你不能,不能剝奪我和你一起打比賽的權利,這樣不公平。”
    這是他來WK,歷盡千辛萬苦回國的全部意義。
    阮秋看着顧芒似乎是回心轉意一般地朝他走來,像是受到鼓舞一般,殷勤道:“我,我腿上也有,不信的話我再給你看,有傷在身上真的可以打比賽的,這些都無所謂,他們都沒有我厲害......”
    顧芒給他披上外套。
    “......隊長”
    “誰做的。”
    阮秋看着顧芒的眼睛,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那雙平時向來散漫,似乎對一切都不上心的黑眸,此時瞳孔裏像是燃起了一團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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