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雍年的动作没有留手,是真的用尽了全力。
他那一拳甚至都带上了劲风。
在要碰到周怜的时候,没人看清楚虞渔是怎么动作的时候。
她将手里拿着的那本硬壳书朝着陈雍年的手腕甩了过去。
虞渔表情甚至都没什么波澜,只不过头发微微动了动。
带着眼镜,仍旧一副清秀而乖巧的模样。
然而这本横着甩过去的书让陈雍年闷哼了一声,挥舞着的拳头直接停滞在了半空中。
虞渔看着那本掉在了地上,看起来灰扑扑的书籍。
“陈雍年,你弄坏了我的书。”
周怜已经紧绷起了身体,眼神变得锐利。
可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
虞渔的动作很快,快中透着几分狠戾。
周怜的眼神落在虞渔刚刚扔书的那只手上。
在保护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周怜,只感觉好像又有什么火星样的东西,掉落在了自己的心房里。
他手指弹动了一下。
被甩在地上的那本书,封皮已经折了,看起来很可怜。
足以见得刚刚虞渔在使用它的时候,用了多少的力和劲气。
陈雍年白皙的手臂上被书砸的印记缓缓变红,变青紫,看上去很可怖。
陈雍年那张向来矜贵而清冷的脸,此刻看起来很狼狈,他低垂着眼睛,发丝遮盖住他的眼,使他看起来有些阴鸷。
虞渔却仿佛看不到自己造成的伤口,她站在两个男人之间,看向陈雍年,依旧是那种安静的、温吞的表情,明明那张眼镜下的面孔依旧艳丽生辉,可此刻她看起来比往常更加沉默,情绪内敛如同一把在刀鞘里的匕首,可她此刻看起来很危险。
不是那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危险,而是……会一声不响地把人解决掉的那种危险。
在玉城的时候,虞渔叫余鱼。
那时候,她一脚踹上去,人是要吐血的。
回到现实中的身体虽然没有变得更强韧。
可那些刁钻的伤人手法,早已经融入了她的身体里,之前只在电影里用过,现在倒也能在现实里用上了。
“陈雍年。”
她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陈雍年这才抬眸看她,此刻的虞渔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虞渔没有在陈雍年面前流露过这
种危险的感觉,她向来是好讲话的,你情我愿,我陪你演戏,你给我投资和花钱,互惠互利,有什么可值得黑脸的。
可今天,虞渔对陈雍年却厌倦了,就像她当初厌倦韩昌柏那样。
陈雍年对上虞渔的眸子,那种艳丽的感觉在她身上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压迫感。
好似,陈雍年此刻对上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强大的、带着极端威胁的对手。
陈雍年愣住了。
“嗯。”
他应了一声。
“你把我的书弄坏了。”
虞渔声音再次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
陈雍年声音沙哑,眼睛泛红。
“去给我重新买本书。”
“我们结束了。”
她没有笑,看起来温和入水,语气平静。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残忍,比刚刚扔向他的哪本书还要狠戾。
陈雍年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虞渔那样。
陈雍年恍然意识到一点——面前的女人似乎从来不是他的附属物,她也并不比他弱小。
从她那双淡然的眼睛里,陈雍年竟找不到一点自己的痕迹。
她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有过他。
“我去给你买书。”
陈雍年心中忽而慌乱起来。
虞渔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呢?陈雍年不知道。
可是被虞渔这双眼睛望着的时候,陈雍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当残忍、冷酷、暴虐,隐藏在她这双漆黑的眼睛深处的时候,竟然带起一阵令人眩晕的蛊惑。
她从来不是什么长着一张漂亮面孔的花瓶。
陈雍年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而今天却似乎看得更清楚了。
危险使得她更加令人惊心动魄。
陈雍年进入书店的背影,像是落荒而逃。
究竟是什么主导了他今天的行为,使他如此失态呢?
只不过是从小被压抑的暴虐和傲气,以周怜为引子,又以虞渔味为导火索释放出来了而已。
矜贵、从容不过是他在寺庙里修得的掩饰自己的面具。
当这两人同时“背叛”他时,那种背叛感便瞬间将面具焚毁。
陈雍年将那本一模一样封皮的书交给虞渔,他没有抬头,但听到虞渔的声音:“我本来还不想和周怜有点什么,
但现在我倒是可以成全你的臆想了。”
她语气清淡,陈雍年猛的掀起眼皮对上她的视线。却看到虞渔连半分情绪都不愿意透露给他,只是眼睛挑着,眼皮的褶皱都显得冷淡:“地上的那本书你可以拿回去,也可以丢到垃圾桶里去。”
“坏掉的东西,我不用了。”
坏掉的东西。
陈雍年好像听懂了虞渔的言外之意。
那坏掉的东西,既是那本书,也是他。
所以她要丢了。
“对不起,我刚刚的话……”
陈雍年沙哑着声音,将身段放低了很多,和她道歉。
因为他恍然间意识到,虞渔如果单方面选择和他结束,他几乎没有任何挽留的理由。
然而此刻虞渔似乎不再会回心转意了。
他心里酸胀,于是脸色苍白。
陈雍年也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虞渔之前在车上拒绝他的话都是真的。
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永远有人愿意为他买单,他被丢了之后,不还有周怜么?
就连周怜……也逃不过她的掌心。
“你和周怜在一起,以后海市的人怎么看周家,又怎么看陈家,我们两家是世交。”
陈雍年做着困兽之斗,然而这时,一直站在一边保持沉默的周怜开口了。
“那又怎么样?”
“周怜,呵呵,虞渔是我的女朋友,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就是这么对我的是么?你很好,好得很。”
周怜看着歇斯底里的陈雍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可那又怎么样?”
周怜将这话又重复了一遍。
“她属于你么?”
这话很淡,就和虞渔说话时的语气一样淡。
可是却蓦地让陈雍年愣住了。
他面色青白变化。
虞渔属于他么?
他没回答,周怜替他回答了:“她从来不属于你。”
周怜上前一步,用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虞渔,也遮挡住了陈雍年看向虞渔的视线。
“你们到此结束了。”
陈雍年低垂着脸,忽而用一只手覆盖着脸颊,笑声从他的指缝中溢出来。
“哈哈哈……啊哈……”
“嘶。”
“你为什么选他,为什么偏偏是周怜呢。”
笑声止住了,他的声音里带着苦涩和委屈。
“为什么偏偏是周怜呢。”
他有重复了一遍。
等他放下手抬头看虞渔的时候,眼神中带着几乎毫不掩饰的炙热和占有欲。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虞渔:“我不喜欢没意思的人。”
“尤其是男人。”
她歪了歪脑袋,看着陈雍年和平日斯文模样大相径庭的样子,忽然对和男人在一起这件事产生了某种厌倦,男人,总是贪心地想要很多。
真麻烦啊。
“我走了,记得把书捡起来。”
周怜家的司机在远处等待。
陈雍年看着周怜和虞渔并排而行的身影,木着一张脸捡起了脚边封皮撕裂的书,又低头摩挲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背影在灯光下看起来有些落寞。他缓缓咧唇笑了起来,想起几个月前陈穿拉着她进电影院看沉没时候的场景,其实那时候,他看着影院里高桥上的女人,就隐约有了心动的痕迹,直至后来见虞渔的时候,他始终保持自己一贯的从容与伪装。
可是虞渔在他心里种下的那颗种子,生根、发芽,慢慢用根茎吸食着他的血液和心脏。
如今再回头看他当初对虞渔冷淡的态度,陈雍年只觉得自己像个可怜的小丑。
至于周怜。
他恨他。
然而陈雍年想起周怜刚刚说的话。
“他从来不属于你。”
陈雍年拍了拍那书上的灰尘,将书封仔细地整理好。
侧脸看起来清瘦而落寞。
他的确从小到大没有赢过周怜。
可周怜……虞渔不属于我,她会属于你么?
陈雍年唇角勾了嘲讽的笑。
走向远处的车辆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往常陈雍年的模样,只是盯着手里的那本书,有些心不在焉。
*
回去之后,虞渔个陈穿发了消息:【我和你小叔分了】
虞渔现在住的房子没打算搬,因为这房子她住的时候,就已经过户到了她的名下。
陈雍年和她在一起期间,算是财大气粗,除了后来对她的占有欲有些过度,其他方面都很好。
至少很大方。
陈穿很快回消息:【分了吗?好,我知道了,他没说什么吧】
陈穿看起来不像是遗憾。
可虞渔发过来的下一句让陈穿的脸僵硬在原地。
虞渔:【谈了一个新的】
陈穿立刻回过来一句:【新的
谁?】
虞渔:【周怜】
陈穿看到着两个字的时候
脑子一片空白。
周……怜。
陈穿:【真的吗?你没有开玩笑吗?周怜???】
陈穿:【对不起
我只是太惊讶了……】
陈穿:【你现在在哪?方便接电话吗?】
虞渔没有回。
因为她带周怜回了家。
周怜听到她的提议的时候
竟然没有拒绝。
而只是用那双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虞渔想起他只不过被自己用一只手指量了一下心脏
便湿红了眼睛。
她对周怜
产生了某种过分的兴致。
“你用我的沐浴露
洗发水。”
“衣服我叫人送过来。”
“这是浴室
⒀君幸食)
你进去吧。”
虞渔已经将眼镜也取了下来。
她用那双水润的眼睛
勾勒周怜的眉眼。
周怜没有说话
站在浴室门口没有动。
“我出来之前洗了澡。”
周怜垂下眼皮
声音带着几分抗拒。
“我知道。”
“可我想
你身上染上和我一样的味道。”
女孩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柔软得像某种叹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