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慧芳死后,江姑姑时不时梦见江慧芳，要知道江姑姑比江慧芳大十几岁，她的生活条件还比较好，她还活着。
在梦里,江慧芳不断指责江姑姑。
比如江姑姑在医院让护士掉包孩子的时候,江慧芳把江姑姑堵在角落。
“你不是应该躺着的吗？”江姑姑在梦里还有点感觉,她觉得江慧芳应该是躺在病床上，而不是跑到她的面前来。
“我躺着呢。”江慧芳道，“一直都躺着。”
“可是你现在站在这边啊。”江姑姑道。
“这是站着吗？”江慧芳道，“我以为我是飘着呢。”
“傻孩子,你生孩子生傻了吗？”江姑姑道。
“我死了啊,我不就是得飘着吗？”江慧芳道。
“生孩子从鬼门关走一趟的。”江姑姑道，“没有事情,你赶紧回去休息,休息休息就好了。”
“好不了,你们掉包了我的孩子。”江慧芳道。
“之前跟你说好的，你自己说好,还说要儿子。”江姑姑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可不能只说我。”
“是你,是你先提出来的。”江慧芳道，“你不提出来,你不安排,我就不可能这个样子了。”
“你……”江姑姑愣神,她盯着江慧芳。
“都是你害我的。”江慧芳道，她伸出手要掐江姑姑的脖子，“你是让我掉包孩子的,你不说，我就想不到。是你害我的，是你害我的，我死了，你也不能活着。”
江姑姑只能跑，她在医院里到处跑，不能让江慧芳追上来。
江姑姑在走廊里跑啊跑啊，当她看到一间空房间，她躲进去，她关上门。可当她靠在门板的时候，她又看到江慧芳出现在她的面前。
“姑姑，你跑什么？”江慧芳道，“你让我追得好累啊。”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我关门了，我关门的。”江姑姑道。
“不是跟你说，我死了吗？”江慧芳道，“我死了，我能飘啊，我能穿墙而过。”
江慧芳还在江姑姑的面前表演穿墙而过，她笑着看着江姑姑，“姑姑，我的年纪比你小，你不来陪陪我吗？我都死了，你还没有死，你来啊，你来啊。”
江姑姑打开门，她赶紧又接着跑，她不能让江慧芳追上她。
她跑啊，跑啊，跑啊，但是她很快又被江慧芳追上来了。
两个人就跟猫捉老鼠一样，江姑姑想
要逃跑，怎么都跑不开。
“啊啊啊，别啊。”江姑姑在那边大叫。
“你叫啊，没有人来救你的。”江慧芳道，“你的女儿也不可能来救你的，你女儿不是也不要你安排的相亲对象吗？她是不是还不让孩子多跟你接触，就是因为她觉得你品性不好，你是一个大坏蛋的啊。”
“不不不，不是。”江姑姑道。
“就是。”江慧芳道，“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不是的，不是的。”江姑姑大喊。
“你就是这样想的。”江慧芳道，“我帮你说出来而已。”
“不是，绝对不是！”江姑姑从梦中惊醒。
江姑姑满头大汗，她开了灯，那些内容都是梦啊。
太可怕了！
江姑姑不能接受这样的梦境，她不想做这样的梦。
“干嘛呢？”季父醒了，他已经从工厂退休。
季父听到了妻子声音，他有点不耐烦。
这几天，妻子总是心神不宁的。
“做噩梦了。”江姑姑道。
“天天做噩梦吗？”季父不耐烦。
“偶尔。”江姑姑道。
“算了。”季父起身，他干脆去别的房间睡觉。
他们年纪都这么老了，睡不睡在一个房间都好。
季父不想看见江姑姑做噩梦，也不想总是被江姑姑吵醒。
江姑姑见丈夫去别的房间，她没有阻止丈夫。他们两个人年纪都这么大了，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他们两个人不可能离婚。
当年，江姑姑跟江慧芳合伙掉包孩子被葛家人发现，葛家人还冲过来说江姑姑了。季父知道这一件事情当然也有说江姑姑，江姑姑是对不起葛家人，又不是对不起自家，季父没有跟她离婚。
在季父看来，只要江姑姑没有对不起自家，那就不是问题。
江姑姑的精神状态不大好，她接连好几天梦见了江慧芳。
于是江姑姑去寺庙拜佛求神，还买护身符，求签。江姑姑觉得自己是被江慧芳的鬼魂给缠上了，明明当初是江慧芳后面来跟自己说的，江慧芳自己要儿子的。自己是提议了，江慧芳可以不答应啊。
江慧芳答应了，死后，她还这样。
江姑姑厌恶江慧芳，这个侄女就没有让她省心过。
“师太。”江姑姑在师太面前忏悔，她弱化了自己在其中产生的作用，而是说葛母对江慧芳的打压。
葛家要儿子，葛母和葛辉都给了江慧芳很大压力。而自己作为娘家人，她只是希望江慧芳过得幸福而已。
师太这些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她也上网，不是处于信息封闭的时候。她从网上看到了关于江慧芳的一些事情，那些记者曾经还采访过江姑姑。师太记得这一件事情，她知道江姑姑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师太道，“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师太没有多安慰江姑姑，她说这些话，才能让江姑姑安心一点。如果她说很多话，江姑姑反而觉得师太不行，师太没有神秘感。
江姑姑还特意在寺庙里住了几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她在寺庙的时候就没有梦见江慧芳。她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之后，就回去家里，却没有想到回去家里的当天晚上又梦见了江慧芳。
“好啊，你以为你能一直待在寺庙里吗？”江慧芳道，“你跑不掉的。”
“慧芳，慧芳，你别这样。”江姑姑道。
江姑姑总是梦见他们在医院里，她痛恨医院，都不想去见医院。
“干嘛不这样呢。”江慧芳道，“你是我的姑姑啊。”
“是，我是你的姑姑，但是……”江姑姑愁苦，“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得向前看。”
“没有办法向前看呢，姑姑。”江慧芳道，“你知道吗？我被他们扔到大海里去，很冷很冷的，周围都是鱼，它们在啃食我。姑姑，你来陪我啊。”
“你该去找你的女儿，是她们那么做的，不是我让她们那么做的。”江姑姑道。
“你没有劝说她们啊。”江慧芳道，“你就知道劝说我，你怎么不懂得劝说她们呢。”
“你比较乖巧啊，她们不懂事。”江姑姑道。
“不懂事？我看你是欺负我，觉得我好糊弄。”江慧芳道，“都是你，给我介绍一个不好的相亲对象，让我变成现在这一副鬼样子。告诉你，你的女儿迟早也会这么对你的，她不喜欢你，她的孩子也不喜欢你。”
“不是的，不是的。”江姑姑总是在梦里大喊这些话，自己的女儿对自己很好的，女儿没有对自己不好。
“这不是喊就有用的。”江慧芳嗤笑，“你女儿来看过你多少次，她的孩子又看过你多少次。你女儿一定有告诉她的孩子，让他们都远离你，让他们别听你说的话。”
“没有，他们没有。”江姑姑道。
江慧芳在那边大声笑，“他们有，他们有，他们就
有。”
清晨，江姑姑一脸疲惫，她半夜就被梦里的内容惊醒了。后半夜基本没有睡着，这让她非常难过，却又没有一丁点办法。
季大哥才不去管江姑姑过得好不好，一个继母而已。
季雯雯倒是来找江姑姑了，她听说江姑姑最近总是在做噩梦，她妈都还去寺庙住了好几天。
“妈，听说您总做噩梦啊。”季雯雯问。
“嗯。”江姑姑疲惫，“总是梦见你表姐。”
“江慧芳？”季雯雯挑眉。
“是。”江姑姑点头，“是梦见她。”
“她不是都已经死了吗？您还梦见她啊。”季雯雯道。
“就是因为她死了，所以才总是梦见她。”江姑姑道，“她自己后面来说要掉包孩子的，又不是我逼着她掉包孩子的。她把所有的错都怪在我的头上，说是我先开的头，说是我害她变成这个样子。”
“妈，表姐都已经死了，她不可能再说这些话，这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季雯雯道。
“不只是这些，她还说你不让外孙外孙女多见我，怕我带坏他们。”江姑姑直接说出来，她盯着女儿的脸，她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那都是梦。”季雯雯确实那么跟儿女说的，她觉得自己的亲妈不靠谱，亲妈只知道要帮衬江家人。
季雯雯年轻的时候就不按照亲妈的话去做事情，她去找季姗姗就是想着自己能过得顺心如意一些。季姗姗跟江姑姑的关系确实不好，可季雯雯相信季姗姗的品性，季姗姗不会坑害自己。
反正她这些年的生活还算可以，季雯雯还是比较满意的。男人么，她们女人不能指望男人完全向着自己，她们自己得攒钱，得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江姑姑听到季雯雯说这些话，她就觉得季雯雯如同江慧芳说的那样。
“我是你亲妈，是你孩子的外婆，你怎么能那么跟孩子说呢？”江姑姑不高兴道。
“妈，那都是你做的梦。”季雯雯皱眉。
“你就是那样做的。”江姑姑道，“你过来，都没有让他们过来。你是不是不想让他们见我，是不是觉得我会祸害你们。”
“没有的事情。”季雯雯道。
“那你现在就叫他们立马过来。”江姑姑道，“现在，立刻，马上！”
“他们有事情要做。”季雯雯不想让孩子们现在就过来，她瞧着她妈的精神状态不大好，自己在这边忍受着也就算了，哪里能让自己的孩子过来忍受江
姑姑的愤怒，“妈，他们得要赚钱养家的，又不是没有工作。”
“周末，周末让他们过来。”江姑姑道。
“这也得看情况，他们可能要加班。”季雯雯道，“他们现在上班都是九九六，零零七，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九九六，那就是朝九晚九，一天上六天班。零零七，那是全天无休息，一整个星期都得在上班。现在的年轻人要养家糊口不容易，还是得看他们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不管！”江姑姑道，“你让他们过来。”
“妈，您别跟一个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好不好。”季雯雯道，“他们是真的有事情，就是我跟您的女婿也不是天天见到他们的。他们忙起来都没有空见我们，还是我们过去看看他们。”
“别糊弄我。”江姑姑道，“分明就是你不让他们过来的，就是你。”
“……”季雯雯无语，是，自己是那么说的，可她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妈以前不是装作不知道的么，为什么她妈现在非得说出来。
季雯雯想自己也不是不让自己的孩子见他们的外婆，他们还是有过来。
“等他们有空。”季雯雯道。
“不行。”江姑姑道，“他们有空了，我还没有空呢。你问他们，他们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外婆了？你呢，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亲妈？”
“没有。”季雯雯道。
“你瞧瞧你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分明就是不想要我这个亲妈。”江姑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本事，我是给人当后妈的，我……”
“真不是。”季雯雯打断她妈的话，“您不要总说这些话啊。都说了，那是梦。”
“不是梦，这就是现实。”江姑姑道。
“算了，我不跟您说。”季雯雯起身，“既然您还好好的，我先回去。”
“我不好，你才能待在这边吗？你诅咒我过得不好吗？”江姑姑道。
“没有诅咒您。”季雯雯道，“您别胡思乱想了。”
季雯雯觉得江姑姑太会想这些东西了，她不想听那些话，倒不如早点离开。
江姑姑见季雯雯就那么走了，她转头跟季父说，“瞧瞧，她对你是很孝顺，对我这个亲妈就这样。”
“她看你的次数比看我的次数多。”季父道。
“那还不是因为我待在家里的时间长。”江姑姑道，“她就是不喜欢我这个亲妈，她这都是跟谁学的，是不是姗姗跟她说什么了？”
“别说姗姗
，不是她。”季父道。
“是她的，一定是她。”江姑姑在那边嘀咕。
江姑姑跟疯了似的，她对季雯雯的态度开始不好起来，对季姗姗的态度更差。不管别人跟她如何解释都没有用，江姑姑都有些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了。
在梦里，江慧芳会跟江姑姑说很多很多话。其实那些话是江姑姑一直压在心中的话，她这些年看似过得很好，但她一直都在压制自己。
这不，江慧芳的事情，让江姑姑的内心变得脆弱，那些事情一股脑子都冒出来。江姑姑忍了那么久，她在梦里忍不住，在现实里也忍不住了。
季父和江姑姑跟着季大哥一起住的，季大嫂瞧见江姑姑变得那么会骂人，她也很无语。
“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就不是我亲生的。我生病了，他们都不知道关心。”
“家里不是没有保姆，让保姆多照顾我一点，都不行吗？”
“他们是不是想要我早点去死？”
“这些没有心肝的玩意儿，我以前对他们多好啊。”
“一个两个都是这个样子，早知道我以前就不该嫁给你。”
……
江姑姑就是觉得季父这一把年纪了，他们不可能离婚，她的女儿也大了，她就要造作一把。她要把梦里的惶恐都发泄出来，要让别人知道她有多么艰难，她曾经受到过多好委屈。
季父懒得去跟妻子说那些话，妻子变成这般让人讨厌的模样，他能避着一点就避着一点。
季大哥有点想把江姑姑送去养老院，江姑姑总是这么闹腾，太让人难受了。
“你们看着办吧。”季父的想法是只要他们不是把自己送去养老院，那就没有问题，他们只是把江姑姑送去养老院而已。
然后，江姑姑就被送去了养老院。
季雯雯没有意见，她妈太能折腾了，这也不能怪其他人。她作为江姑姑的亲生女儿，她没有让亲妈去自己那边，她自己都怕麻烦，就更不要说跟她妈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哥。
到了养老院之后，江姑姑还各种折腾，养老院的人总是打电话给季雯雯。季大哥不管这些事情，季大嫂也不管，养老院的人知道季雯雯才是江姑姑的亲生女儿，他们当然就打电话给季雯雯。
季雯雯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去养老院，江姑姑还能在养老院跟别人打架，反正就是闹得非常不好看。
这是季雯雯的亲妈，季雯雯没有办法麻烦别人。
季雯雯有时候都想她妈早点死反而好，但是她妈还活着，她就只能去照顾她妈。
“妈，您少说两句不可以吗？”季雯雯道。
“他们欺负我。”江姑姑道，“我不能被他们欺负了，你帮我打他们。”
季雯雯没有办法，她只能多看看江姑姑。
而季姗姗知道江姑姑的遭遇，她一点都不心疼。江姑姑老了之后，她在季大哥家里就已经变得很不好。如果江姑姑懂得夹紧尾巴，那么季大哥也不能把她赶到养老院，这都是江姑姑自己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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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江姑姑死在了养老院，季家人还是给她办了丧事，还有宴客，而不是直接把江姑姑的骨灰洒到海里。
葛家人得知了这些事情，他们只说：她的下场比她的侄女好多了，强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