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125/七流
    元問心在門口停頓片刻，很确信房間裏沒有另一個生物的影子。
    他詢問: “有什麽是我不能看的嗎?他人呢?”
    因為四毛的長相過于離譜，贏舟足足緩了半分鐘，才回過神來: “……回去了。”
    如果是其他人，元問心多半是要多問幾句的。
    但對方是裴天因，倒也不是非常意外。
    畢竟上一世，他們用數據檢測儀的時候，儀器也經常會因為掃描到裴天因的存在而報警。
    元問心撇了一下唇角，嗤笑一聲: “好吧。飯要熟了，記得出來吃。”
    說完，他轉身離開，順帶關上了門。
    贏舟的遲疑和震驚無疑傷害了四毛。
    四毛悲傷的情緒傳遞到了贏舟的心窩。
    贏舟開口安慰道: “沒事，你現在也長得挺別致的。”
    四毛: “……”
    贏舟遲疑片刻: “很兇神惡煞。”
    詭異生物應該會喜歡這樣的誇獎吧?
    不知道為什麽，四毛好像哭得更大聲了。
    贏舟來到餐廳，品鑒了一下元問心做的飯，味道意外的不錯。
    畢竟原材料新鮮，考究，元問心還把佐料用量的精度控制到了0.1g。
    按照步驟來，難吃不到哪去。
    四毛像是青春期不慎長痘的小孩，還在對自己的長相自卑，死活不願意出來洗碗。
    贏舟只好親自把盤子丢進了洗碗機中，翻出洗碗粉，倒入，啓動。
    他打開冰箱，拿出了一瓶鮮牛奶，倒入杯子裏。耳邊飄來了元問心若有似無的聲音。
    偷聽不是一個好習慣，但贏舟沒能忍住。
    他把影子往那邊靠了一些，十幾秒後，書房裏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
    “馬上就是四月一日，愚人船第一次起航時間。”
    “沿海和有港口的幾座城市重點監測，時刻彙報情況。”
    “目前，異能局一共搜集到41張船票。這個數字，也許是愚人故意的。這是禍害對我們的挑釁。”
    “我建議集體行動。如果能用41名職工，在早期解決愚人船，這是很劃算的交易。但我也清楚， 41名職工也未必能解決問題，更何況。哪怕已經集合訓練了幾個月，但大家都很疲憊，連控制本區域的詭異複蘇進度都力有不逮……”
    沒人喜歡額外的加班，哪怕加班工資豐厚，責任意義重大。
    自從收集到了41張船票後，那些分發船票的小醜似乎消失在了人海中，已經半年多都沒有出現過了。
    今年年初開始，異能局就從各地調動了41名職工，來到華北區進行集訓。按小組進行配合，協作;卓有成效。
    異能局的員工傷亡率和離職率都很高。不是所有人都是戰士，有那個覺悟，去面對殘酷的戰鬥。
    強大如葉啓木，也會因為過去的經歷失眠到天亮，備受精神分裂的困擾。
    元問心的聲音消失了很長時間: “我贊成投票表決。”
    C級禍害:愚人。(前世為S級)
    詭域:愚人船。(特危)
    在前世，搭乘愚人船的乘客無人生還。所以，哪怕是重活一次的人，也只掌握了很少的資料。
    前期，得到船票的乘客，會在某天夜裏不由自主地受到感召，乘船。一去不回。
    後期，進化完備的愚人船會随機選擇城市停靠，船上的水手們播放安眠曲，讓居民産生幻覺，直到收割完他們的靈魂。
    為了做一個簡單的能力區分，太歲在生前和死後有兩個不同的說法。黑太歲和白太歲。
    有意思是的，愚人和黑太歲的進化源，竟然處于同一大類的分類裏。精神致幻類。
    唯一傳回來的紙條只記載了一句話: “起航吧，讓船帶走這些瘋子。”
    贏舟驟然想起，自己書裏還夾了一張愚人船的貴賓票。
    為了讓其他人安心，他一直沒有聲張。
    元問心的聲音響起: “知道了。”
    接下來的會議內容跳轉到了別的地方;再然後，沒了聲音。
    贏舟在書房門口等了幾分鐘，遲遲不見元問心出來。于是來到書房門口，禮貌性地敲了一下門，推開。
    元問心像個疲憊的社畜，以一種後仰的姿勢躺在人體工學椅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看起來像是被虛空中的惡魔抽走了靈魂。
    ……上班真可怕。
    贏舟把剛用破壁機打好的香蕉牛奶杯放在桌子上，推到他面前: “愚人船投票結果是什麽樣?”
    元問心: “贏舟同志。我鄭重聲明，異能局是一個規範的機構，每次高層會議都有對應的保密等級，你不能老是拒絕開會，然後躲在門外偷聽。”
    贏舟現在的職工等級是P6，可以帶組了。再往上一級，就是區域異能局的副執行官。
    以他的資歷，想升職是很容易的。
    但贏舟既不想開會，也不願意寫報告，至于職工積分，夠用就行，不夠用還可以從謝東壁那個老登那爆點金幣……再加上荀玉，元問心都幹到P8了。升職顯得很沒必要。
    贏舟理直氣壯地回答: “那你為什麽不反思一下自己說話聲音太大?我都沒嫌你吵。”
    “……”元問心沉默了兩秒， “去，有些事還是早點解決了好。發展到以前的地步傷亡太慘重了。你為什麽想知道這個?”
    贏舟: “那你們要去嗎?”
    元問心: “保密。”
    贏舟略微沉思後，坦白: “其實我有一張船票。”
    元問心當場變了臉色: “什麽時候?在哪?”
    “之前詭域裏撿到的。”贏舟含糊地回答。
    元問心坐直了身體，當即反駁: “不可能，你提交的所有報告我都倒背如流，還和其他人的報告對照篩查過。你唯一有可能遇到售票員的地點是夢之城，但夢之城屬于虛拟世界并沒有真實物質介質。”
    他尖銳的眼神盯住了贏舟: “是不是之前過生日去游樂園那一次?”
    贏舟沒有否認: “是。”
    元問心的表情出現了明顯的懊惱和煩躁，但他很快忍耐了下來。
    元問心開口道: “你身體剛好，這段時間沒有你的任務指标。票在哪，我看看。”
    票目前存放在四毛那裏。
    贏舟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影子，他知道對方能聽見。
    幾秒鐘後，一只不情不願的紅色手掌從黑影裏冒了出來，手裏還舉着一張愚人船的門票。
    在贏舟接過後，半條手臂迅速沉入了黑影中。
    元問心的表情充滿意外: “它這是怎麽了?”
    “進化。暫時的。”贏舟避重就輕地回答，極大程度上地挽救了裴四毛脆弱的自尊心。
    元問心想了想，倒也沒有多問。
    贏舟是有分寸的。
    而且裴天因也不是那種會造反的進化源，贏舟把它賣到黑心煤礦，他只會每個月按時往家裏寄工錢。
    元問心接過贏舟手裏的船票，和他之前見過的都不一樣。
    紅色的，聞所未聞的貴賓票，還是實名制。
    元問心打開自己的錢包，把這張票塞進夾層，平靜道: “我送去局裏的信息部分析一下，改天還給你。”
    贏舟: “……”
    元問心給的理由竟然如此正義凜然，以至于贏舟都沒辦法反駁。
    很顯然，元問心并不想要贏舟登船。
    這不是什麽豪華游輪，奢華旅行;是未知的詭域和險境。
    元問心很清楚，世界上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和時間，意外随時可能到來，所以他希望贏舟可以變強。
    贏舟也确實在變強，成長速度極快;大概也不再需要他和荀玉在生存安全上的庇護。
    但元問心也清楚，贏舟會加入異能局，無非是因為知道自己有能力也有用，在一定程度上的融入社會，給自己找點事幹。
    他沒有信念感，缺乏道德上的認同，旁觀所謂的“犧牲” “榮譽” “正義” “人類的未來”，也不會在出入詭域時覺得有趣。
    贏舟不會逃避任務，也不會在高壓下辭職，是因為……無所謂。
    對自己無所謂，對這個世界也無所謂。沒有喜歡和留念的東西，也不至于疲憊。
    不輕易建立聯系，是因為下意識地排斥受到傷害的可能。習慣性冷淡，是沒有學會正确地表達情感。
    能留住贏舟的，是還活着的人。
    “活着”，對贏舟來說沒有別的意義，他只是在完成別人的期待。
    贏舟覺得，元問心會收走船票，只是在暗示一件事;元問心和荀玉的其中之一會登船，或者他們都會。
    因為，只有在這種情況下，贏舟才會想要登船。
    他在書房裏和元問心僵持了一會，最後還是放棄了: “我明白了。”
    時間轉眼到了3月30日。
    根據監測，沿海的開河港出現了異常波動。附近的海域，也經常有巡邏船發回消息，說看見了一艘沒有記錄的“幽靈船”。
    愚人船極有可能在那片海域登陸。
    元問心收拾好了為數不多的行李，直言道: “我要出個差。”
    贏舟已經恢複上學好幾天了。
    不過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學校上課。
    他坐在餐桌上削蘋果，沒有擡頭: “好。”
    元問心遲疑片刻，還是開口: “你要是無聊，可以出門旅游;或者開個店?歐洲有幾個學術會議，可以旁聽。有事直接聯系管家……我盡快回來。”
    說完，元問心提着皮箱離開。門被不輕不重地關上。
    3月31日。深夜。
    贏舟關上了游戲機，嘆了口氣。
    打了兩天游戲，通關了。他也沒有理解這東西好玩在哪。
    因為從小都沒有接觸過電子游戲，他好像沒辦法理解并投入到游戲中去。刺激多巴胺分泌的游戲機制，在他這裏有些不起作用。
    “下次試試看電影吧。”
    贏舟這麽想着，關掉大屏幕，并收好了游戲機。
    沙發旁，還擺着幾本建築學的入門書籍。從和水泥開始講起。上面能看見贏舟的筆記。
    外面下雨了。
    荀玉今天也不回消息了。看樣子，他和元問心正在執行同一個任務。
    馬上就是12點。
    贏舟換好小熊睡衣，躺在床上;閉上眼，試圖入眠。
    他現在其實不太容易睡着，但哪怕每天只睡2小時，也不怎麽困。
    但在睡着後，贏舟會抵達同一個地方，那就是夢中那座小島。
    島上只有他一個人。往往在島裏度過一整天，睜開眼醒來，現實裏其實才過去一個小時。
    于是，贏舟下意識地模仿起了他不存在的母親，在島上開始修房子。打發時間。
    磚和鐵鏟都是天上掉的。或者說，依據贏舟的意念合成的。
    并且，以贏舟目前的情況，只能掉基礎原材料，沒辦法平地起高樓。
    贏舟也不知道這算什麽……
    或許他會比謝東壁先一步實現那個“夢裏的英特耐雄納爾”。
    今天也一樣。贏舟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自己又一次地躺在了島上。
    鼻尖是濃郁的青草味，他轉頭，看見旁邊的雜草又長高了幾寸。
    說是雜草不太對，應該叫它“太歲植株”。只是一直沒長出花苞。
    房子還在打地基，因為只有贏舟一個人幹活，一周下來，才挖了半米深的坑。
    贏舟撿起鐵鏟，繼續打地基，挖坑。在夢裏不會累，也沒有基礎的新陳代謝。贏舟甚至都不會流汗。
    他倒是想把四毛叫出來幫忙幹活，但四毛并沒有出現在這個夢境裏。
    挖着挖着，一艘載着人的小木船飄到了湖邊。距離贏舟幾十米。
    “嘿，嘿!”臉上畫着油彩的小醜在船上蹦蹦跳跳，大聲道， “貴賓四月一號到了，愚人號開始登船!我是愚人大人派來接你的小醜丹尼。讓我們出發吧!”
    贏舟眯起眼，回答: “我沒船票。”
    小醜用一種誇張的語氣說着: “船票?不就在你的口袋裏嗎?”
    贏舟一愣，往外套的口袋裏一摸，竟然真的摸出了那張被元問心收走的紅票子。
    但他想了想，搖頭: “不去。”
    家長不讓他上船。
    小醜臉上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好吧，此次登船一共41人。在旅行結束前，我會一直在岸邊等您。如果您改變了主意，可以随時告訴我。”
    贏舟聞言，點了點頭，繼續低頭，挖起了地基。
    小醜真的一直沒有離開。
    它坐在船上，手捧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贏舟工作。
    老實說，這種自己在幹活，別人在摸魚的感覺，挺不爽的。
    贏舟回頭: “要不來島上坐坐?”
    小醜擺了擺手: “盡管是大人您的邀請，但我可不敢到您的詭域去，現在這樣就挺好。您要是突然發火，我還可以撐船逃跑呢。”
    贏舟聞言，喃喃了一句: “原來是我的詭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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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了錯別字。
    2023年8月4日22:25: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