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151/七流
荀玉的頭還架着穩定器,沒辦法笑太大聲。
如果不是陣營不同,憑着這張照片,荀玉也得提上兩瓶飛天茅臺,去聖心神學醫院,找槐江和白面喝個酒的。
他的臉上露出了快樂的笑容。
讓筆錄員不由得懷疑一下他的精神狀态。
但轉念一想,經常上前線的這些工作人員,又有幾個精神正常的?沒有像某些人那樣,開始痛擊我的隊友,已經算是溫良守序了。畢竟他們掌握的,是遠超普通人的力量。
這種力量是可以帶來權力的。
筆錄員完成了記錄。
另一邊的贏舟也填完了調查報告。
現在異能局的執行策略人性化不少,不再是由前線職工自己手打,而是用聊天的方式記錄下來,很像是另類心理咨詢。
這一行為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極大程度降低了員工們PTSD的概率;壞處是可能得到一些失真的情報。不過同期一般會有好幾個員工一起執行任務,可以對照矯正。
贏舟的筆錄員是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性,看面相就很慈愛。
兩人公事公辦的完成了記錄。期間,記錄員好幾次流露出了同情和擔憂,都被贏舟直接岔開了話題。
元問心問他是什麽感覺。
贏舟思考片刻,回答: “工具的定期維護。可能有人需要吧。”
異能局對工具們還是很愛護的。除了三個月一次的強制任務指标,其他時間基本是好吃好喝供着。
贏舟上班不到一年,拿下了好幾個大項目,連升三級。請年假的話,都能帶薪休息到明年。
救援船是要回研究所的。
贏舟和元問心這種無關人員,中途被趕下了船,被放置到了某個外國港口。
贏舟萬萬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出國旅游,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完成的。
他甚至都沒辦簽證。
全身上下的行李只有職工證和一部手機,外加一個元問心。
元問心寬慰他: “沒事,異能局的職工都全世界免簽。帶着職工證就夠了。”
畢竟如果出國執行什麽緊急任務,還要先等簽證,就挺離譜的。
他們停留的地方是海濱小城,不是什麽很出名的旅游城市。但環境很好,生活節奏也慢吞吞的。
元問心找了當地最好的酒店——這一點和夢裏的習慣差不多,又去碼頭的海鮮市場挑了魚,花了點錢,找酒店的廚子做了幾頓海鮮。都是龍蝦螃蟹章魚海膽鳕魚之類的,吃到贏舟這種很少提要求的人也忍不住開口: “想吃米飯。”
閑下來的時候會去市裏的圖書館轉轉,或者去景點,點杯咖啡發呆。
呆夠了,再去下一個城市。
衣服是穿一件,買一件。便宜的,不喜歡的,就直接捐了,好看舍不得丢的,就寄回去。
贏舟在裁縫店裏買了兩件綢緞的襯衫,量衣服的裁縫用蹩腳的普通話,誇他長得好看,身量好,比模特還好看。腿長,比例标準。
元問心聽得笑眯眯的,心情大好,不知道還以為是在誇他呢。
國外也有詭異複蘇,只是官方覺得,堵不如疏。那些鬧鬼的消息和各種娛樂化的視頻,游戲混在一起,反倒沒那麽顯眼。
據說還有富豪在莊園裏養了狼人,作用和異能局那些水猴子差不多,都是為了看家護院。
元問心吐槽: “我們本來也想進口狼人的。不過對方要價太高了,而且狼人長得醜,水猴子雖然也醜,但一般在水裏,我們看不見。性格也更溫和一些。”
他說這話的時候,贏舟正舉着剛買的攝像機,一動不動地蹲在地上,拍着剛從土裏抽芽的蘑菇。
這是贏舟發掘出來的新愛好,攝影。正在培養中,還不怎麽熟練。
一般拍風景和建築,很少拍人。
可能因為這邊人手不足,對詭異生物的管控不嚴,贏舟偶爾能在夜晚拍到一些阿飄的照片。
都是一些很無聊的惡作劇。比如酒店落地窗上小孩的血手印,對面大樓裏上吊的人,亦或者遠處街道路燈下奇怪的直立貓……
但還沒有詭異生物會主動上門來惹事。
動物都是趨利避害的。
贏舟散發出來的氣息太恐怖了。人類聞不到,但對禍害來說,卻是一種很複雜的氣味。它們甚至能從這個味道中分別出,贏舟到底殺了哪些禍害。
除此外還有一種灼熱滾燙的氣息,是四毛留下來的,像黑夜裏的火光一樣明顯。這種氣味大大幹擾了太歲散發出的香味。
有時候,一些禍害會在人類身上留下這樣的氣息,是為了标記。
可以理解為獵物的标記,也可以理解為庇護的标記。
每次贏舟睡着後,四毛都要悄悄爬出來,變成一個毛球球,在他身上滾來滾去。它努力了很久,才在贏舟身上留下氣味呢!
也多虧贏舟聞不出來,要不然四毛鐵定挨打。
而且,贏舟是來旅游的,又不來搶地盤。這些小鬼躲還來不及呢,更別提主動找茬了。
本來坐飛機只要半天就能回國,但兩個人邊走邊玩,足足花了兩個月,才回到了國內。
贏舟在這期間,蓋好了小島上的第一座房子。
材料有限,他蓋了一座木屋。面積不大,兩室兩廳一衛,帶一個半露天的廚房。花藤從屋頂垂落,長着一些白色的小花。
贏舟認真思考片刻,發現這段時間他的确沒有感覺到痛苦。
生活雖然沒有特別開心,但心情一直處于穩定愉悅的狀态中。
所以,這些太歲花長得很慢。
也許痛苦并不是太歲開花的先決條件。只是痛苦能讓這些花長得更快一些。所以,才會有人一直希望他痛苦。
偶爾四毛會坐在房檐下,擡起頭望着這些花,嘴角邊的口水嘩啦啦的流。
但沒有贏舟的允許,它是不會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島大了那麽一圈。
如果以前只能折騰點小農經濟,那現在多少能建設一個現代化集約農場。
白天,和元問心吃喝玩樂;晚上,跟裴天因在島上蓋房子。
“……這算不算金屋藏嬌?”
這個念頭在贏舟腦海裏一閃而過,然後他很快自我反駁了:不算吧,頂多算雇了個壯勞力。
裴天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以前還會裝成四毛,試探一下贏舟的反應。現在,島上的大部分時間都維持着人型。
但他對“人”的定義可能不太準确,有時候會多幾條胳膊,有時候又會長比例失調的腿,主要是為了幹活方便。
比如長大長腿的那天,是為了給房子蓋瓦片。
多長胳膊的那幾天,是為了一邊和水泥,一邊搭磚頭。
贏舟試探了一下,發現裴天因并沒有愚人世界的記憶。
他在本質上依然是“四毛”,會變成人樣只是因為想朝着贏舟靠攏。
忘了是從哪裏得到的知識,四毛意識到:人類會更偏愛同類。
它得先成為“人”,才有競争力。
人們會寵愛自己的寵物,但那不是愛。
房子還沒蓋好的時候,贏舟總是在島嶼最中央的草地上醒來;房子蓋好後,他的登錄地點就成了卧室。
他打着哈欠起床。四毛做了早飯,或者說夜宵,就放在客廳餐桌上,還是熱的。甜豆漿和三明治,也不知道裴天因是從哪變來的食材。
從房間窗戶往外看,是一片海景。
島上的沙子是淺黃色,偏向于白色,海水碧藍,像是加了層濾鏡。
贏舟推開門,發現裴天因正在門外種地。
平坦的草坪上犁出一片農田,每隔半米,田裏都會挖出一個坑。
裴天因往坑裏灑着彩色的糖豆,然後用土把坑填平,看起來很熟練。
贏舟問: “種子哪來的?”
裴天因言簡意赅地回答: “愚人。”
愚人融化後的彩蠟,成為了一種精神藥劑的原料。聽謝東壁提起過,說效果很好,可惜那麽多彩蠟,提取出來的原料只有一斤。其中一半還用在了小醜們的醫療救援上。
贏舟: “……你種這個幹什麽?”
他又不是真的想當二道販子。
四毛不說話了。
這個狀态的四毛雖然是人型,但模樣更接近于“鬼影”或者說“人影”,從某種角度也符合“陰翳之影”這個異能,一張臉上是沒有五官的。
所以,贏舟也沒辦法從表情中推斷他的想法。
裴天因繼續種田,贏舟拿出了從現實世界裏帶進來的平板,坐在樹蔭下,翻開教材,開始看錄制好的網課。
元問心帶着他出去玩了兩個月,歐洲各個國家走個遍,景點,大學,實驗室,餐廳,酒店,都打卡過,但完全沒空看書。
一回國,馬上又是期末考。
平時不上課也就算了,績點成績還是要弄一下的。
所以,不管是醒來還是入睡,贏舟都在加班加點的補課。
元問心有時候不太理解贏舟的做法,但想想,或許這也是對方生活的樂趣之一,倒也沒怎麽幹預。
他回國後也一直在加班。雖然不用進詭域,但大大小小的研讨會,座談會是沒辦法避開的。
贏舟就這樣,躺在躺椅上,看完了一節大課。
就在他打算繼續看下一個視頻的時候,小姜餅人模樣的四毛從地上跳到了他身邊,開始蹭他的手: “舟!”
贏舟放下平板: “……嗯?”
四毛扭頭,指向剛種好的田,邀功: “我,還能,種。讓我,留下吧。”
贏舟愣了一下,才想起,當初他說過,在房子修好前四毛可以留在島上。
現在房子修好了。
所以四毛才會去種田……是為了表示自己還有用處。
因為害怕被拒絕,甚至用了贏舟最熟悉的小姜餅人皮膚。
贏舟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用手指搓了搓四毛的頭: “留下吧,我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