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022/七流
荷官槍開很的幹脆。
子彈從太陽穴穿過,在大腦裏爆開,血液呈現出了扇形的噴濺狀。
贏舟感覺到液體飛濺到自己的臉側。他有些出神,伸出手指輕輕地把它們擦掉。
荷官的血是黑色的,腥味很重。但抹開又是紅色。
随着荷官死去,地下賭場突然變得格外安靜。
發牌的莊家,打掃的清潔工,賭場的打手,甚至那些還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具,都在這一刻感覺到了久違的自由。
深深禁锢在靈魂上的枷鎖,如同玻璃一樣碎裂,裂開時甚至還能聽見耳邊的一道脆響。
人馬往後退了一步,一張臉陷入了陰影中: “尊敬的客人。很抱歉,賭場現在有些混亂,我需要維持一下秩序。請您稍等。”
說完,他放下手裏的托盤,徑直離開了房間。但沒有鎖門。
地上的屍體正在迅速腐爛。它先是膨脹起來,像是巨人觀水球,水球抵達一個最飽滿的狀态,又從槍口的位置開始漏水。
荷官本來就死了好幾個月,是身體裏的詭異力量讓它保持了原本的狀态。
贏舟蹙起眉心。
荷官的話讓贏舟有些輕微的惱怒。
這種感覺很淡,但又的确存在。
贏舟不喜歡荷官語氣裏顯而易見的比較,而且他還是比較裏處于劣勢的那一方。
他承認自己是個top癌,小學時就會因為沒考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捶牆。
這或許也算沒有安全感的體現,覺得自己要處處完美,才是值得被人喜歡的東西。
但再好的東西也有人會不感興趣,所以最好的愛是自愛。
贏舟踢了踢地上的屍體,語氣裏帶着淡淡的嘲諷: “差遠了,你還不是死了。”
太歲也是他,一個經歷不太一樣的他。
他前後加起來殺了對方兩次。
什麽垃圾,也有臉對他評頭品足。
細長的影子從槍口鑽了出來,通過槍管時是細細長長的一條,鑽出來後,恢複了小人的模樣。
槍就在荷官屍體的腳邊。
影子“噠噠噠”地往前跑去,贏舟看着他腳下那片黑中帶黃的屍水,臉瞬間黑了起來: “——回來。”
小姜餅人聽到贏舟的話,腳步出現了片刻的遲疑,但還是繼續朝前跑去。
它鑽進了荷官體內,從濕噠噠的衣服裏翻出了一枚骰子。
這是一枚骨頭制成的骰子,實心的,表面覆蓋着一層皮,甚至能看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血管。
看上去充滿不詳。
贏舟在這瞬間想起了他的研究員謝東壁的話。
每個禍害和異能者,都會有一個進化源。進化源基本是1v1匹配的。沒辦法剝離出來拿給別人用。
但殺死禍害或者進化者,有概率得到他們的進化源。進化源同樣會附帶一些詭異能力,屬于詭異生物技能的削弱版。
這大概就是荷官的進化源。
一個人皮骰子,代替了原本的心髒。
講到進化源的時候,謝東壁還囑咐過,說很多進化源都會帶來一些詭異的變化。爆出裝備後,最好先送來研究院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進行無害化處理,做成道具。最好不要自行處理。
大概是擔心贏舟不相信,謝東壁還舉了個例子。說他們研究院有個職工得了癌,他想多活幾年,于是盜取了收容艙裏的某個還沒能成功無害化處理的進化源。
那是一團油脂,叫做人魚脂。按照某些傳說的典籍記載,吃了能長生不老。
而且,研究員們也的确通過分析,确認裏面蘊含巨量活性物質。
這位P8級別的研究員動了歪心思,他簽字說實驗失敗,材料損耗。實際上暗渡陳倉,把這團人魚脂帶回了家裏。
他最後被人在浴室發現了。
往日裏受人尊敬的研究院前輩,成為了一條沒有自我意識的魚人,每天都會從洩殖腔裏産下無數帶着污染的魚籽。為了安全起見,研究院只能忍痛把它無害化處理掉了。
因此,在發現這裏還有個人皮骰子後,贏舟本來是想先帶回去,寄到研究所的。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操控影子,小姜餅人的腦袋上,卻突然冒出一張圓圓的嘴。
沒有牙齒和舌頭,就像是被人用拇指在面團上摁下了一個圓形。
它把這枚骰子吞了進去。
贏舟面色微變,他顧不得髒,抓起了地上的姜餅小人,捏在了手裏: “你怎麽亂吃髒東西!”
贏舟的手指在姜餅人的腦袋位置摸了一圈,完全沒有找到影子的嘴在哪。
上次看見影子長嘴,還是謝東壁被咬了一口。
贏舟提起它的一條腿,倒立着晃了兩下: “吐出來。”
影子反饋了眩暈的感覺,連帶着贏舟也跟着頭昏腦脹。
贏舟沒忍住,松開了手。
影子掉在地上,跑回到贏舟腳下,徹底不動了。
贏舟其實也只是擔心它亂吃東西,導致一些不好的後果。但目前看來,影子沒有任何異樣。
甚至,随着進化源逐漸被消化,贏舟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态變得格外的好。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感覺自己的眼睛有些發熱,像炎症。
詭域裏是沒有信號的,贏舟拿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看清楚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瞳孔變成了淺淺的紅色。底色很淡,更像是半透明的粉。
贏舟眨了好幾次眼睛,這抹淡淡的粉紅色也沒能消退。
“怎麽還變色了?”
以贏舟的審美來說,這雙眼眸未免過于奇怪了。
謝東壁說贏舟的異化程度很低,甚至沒有出現明顯的異化特征,還需要進一步觀察。
但現在看來,再低也不是沒有。
贏舟在貴賓室裏呆了大概半個小時,離開的人馬回到了這裏。
他身上得體的馬甲西裝出現了不少裂痕,臉上也挂彩了,沾着奇怪的血點。
但贏舟的目光卻忍不住落在了他的額頭上。
那裏本來有一個角,像天馬。
但現在,那支角像是被硬生生掰斷了。
不難猜測,外面大概發生了極其激烈而血腥的鬥争。
但奇怪的是,房間裏的贏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只有在人馬開門的瞬間,他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如果房間裏味道的濃烈程度,像是噴了一點香水;那外面湧入的味道,像是潑了一桶香精。
人馬捧着一個木盒子,像什麽證書。臉上依然保持了得體的笑容。
“讓您久等了,貴賓。”
人馬一黑一白的眼珠子裏看不見瞳仁的存在,有種奇怪的邪性。
人馬把手裏的黑色托盤舉至贏舟的面前: “感謝您對我工作的支持,這是我的名片。”
【塞薩裏酒店-客戶經理-槐江】
聯系電話: 444-404-1318
槐江的眉眼很謙遜: “您永遠都是塞薩裏酒店的貴賓。這是酒店唯一一張黑金貴賓卡,因為是不記名的,所以,請您收好。”
這張貴賓卡黑底,金字。
正面是塞薩裏酒店的圖标,背面是三條使用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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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酒店将在履約後将回收此卡)
荷官的賭場叫塞薩裏賭場,這一點,贏舟是知道的。
不過,他語氣有些意外: “為什麽是酒店?”
槐江的笑容像是焊在了臉上,有一種無機質的恐怖: “因為,荷官的賭場位于酒店的負一樓;但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酒店也不在這裏。先讓我送您出去吧,客人。大廳有些髒,幸好貴賓室可以直通地面。”
槐江戴着白手套的手輕輕搭在牆上,像是尋找着什麽東西,微微摸索起來。
很快,他摁下牆上的暗格,牆面的一部分驟然升起,露出了藏起來的電梯。
這個電梯很大,裏面鋪着柔軟的毛毯,還有沙發和茶幾。
電梯的按鈕只有兩個。
“1”和“-1”,現在,贏舟就在-1樓。
他思考片刻,走進電梯內。
槐江站在門口,并沒有進來。
贏舟伸出手,壓住了電梯感應門,問: “你不走嗎?”
荷官死了,賭場內的其他詭異生物應該會四處逃離才對。
畢竟異能局的人虎視眈眈許久。
但槐江只是溫柔地回答: “賭場還有些事沒處理完。我就不送您了,歡迎下次光臨。”
贏舟沉默片刻,緩緩松開手。
他看着金屬的電梯門在自己眼前合上,突然感覺到了一種輕微的寒意。
贏舟意識到了一件事。
荷官死了,但這片詭域并沒有消失。
它被槐江繼承了。
……
……
電梯門打開。
贏舟走出電梯,外面是一片小區綠化。環境有些陌生。
手機重新有了信號。贏舟打開地圖,發現這裏離棋牌室不遠。就是小區附近的一家小區。
這片區域的房子都很老,但這裏的住戶自費,安裝了戶外電梯。
贏舟去賭場的時候是晚上十點,但出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
手機裏顯示的時間是淩晨六點十五分。
他覺得自己沒有在詭域裏呆那麽久才對。
贏舟思考片刻,轉身,摁下電梯按鈕。
出現在他眼前的不再是賭場的豪華電梯。電梯的按鈕也沒有顯示“-1樓”。
畢竟這個小區是沒有地下車庫的。
六月,大清早的風也帶着輕微的熱氣。
贏舟翻着聯系人列表,給元問心撥去一個電話,保平安。
電話很快被接通了,元問心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受傷了嗎?嚴重嗎?需要醫療小組嗎?”
元問心的商務車旁,停着是的一輛急救車。
表面是房車的樣子。裏面有研究所送來的醫生待命。
“我沒事。”
聲音很平穩,看起來不像是強撐。
元問心道: “好,那你現在在哪,我來接你。”
“不用來接我,”贏舟說,然後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衣服上還有荷官留下的血點子,于是改口, “好吧,等會定位發給你。”
贏舟在此時瞥見了自然光下,自己朦朦胧胧的影子。
于是,他有些遲疑地開口: “還有一件事想問你……你的異能,就是你養的蟲子蝴蝶什麽的,會自己吃東西嗎?”
元問心的眉頭突然深深蹙起: “吃東西?”
“嗯。我的影子會不受我控制,自己撿垃圾吃。”
贏舟沒有直接說是進化源。
他開的免提。因此,一邊的荀玉也能聽見。
元問心忍不住把目光朝荀玉的方向瞥去: “電話裏不太好說,等會我來找你,線下說吧。”
他挂掉了電話,手搭在方向盤上,卻遲遲沒有踩下油門。
許久後,元問心深呼吸了一口氣,問: “你和我想的,是同樣的東西嗎?”
荀玉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裴天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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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之前,文裏出現過的梵天,名字和某宗教神重名了,為了避諱修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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