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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6 章
    96/七流
    在說完這句話後,房東就轉身離去。
    它現在狀态不算好,行走在外,會讓它覺得很沒安全感。而且,它也需要那個棺材溫養自己的身體。
    它走了,留下的騷動卻還在。
    周圍租客看向這幾個人類的眼神頓時大變。像是餓極的鬣狗看見了沒主的羊。
    笑得像是彌勒佛的老租客扇着蒲扇,眼睛眯起,嘴角卻流下了涎水;天真可愛的鄰居小孩手裏拍着皮球,皮球滾到地上,發出沉重的響聲,分明是一顆人頭;會和你唠家常的大嬸呼吸沉重,皮膚底下冒起一個個凸起的水球。
    在上一秒,他們都只是普通的鄰居,随處可見的陌生人。在這一秒,卻異化成了吃人的怪物。
    惡鬼就在人群中。
    孔金枝爬到贏舟的頭頂,朝着周圍的人群嘶吼,表情猙獰中帶着威脅。
    贏舟腳下的影子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分成了四束,四面八方地散開,如同繃緊的箭镞。
    葉啓木的手裏握着生死簿,黑色封面的小冊子無風自動,像是在點兵點将。
    日月朝暮懸,鬼掌生死權。
    看不見的陰兵把這裏團團圍住。大半的陰兵身上都有傷,卻依然帶來了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周恺沒有動,眼珠子卻控制不住的往上翻,眼眶裏看不見瞳孔,只剩青灰色的眼白,他的嘴微微張開着,什麽東西已經湧到了嗓子眼,一股股白色的霧氣從唇邊溢了出來。
    陰風陣陣,吹亂了鬼新娘頭上蓋着的紅布,新娘子光滑潔白的下巴若隐若現,唇塗着紅色的胭脂。
    很難說這位新娘子在想什麽。但顯然,它們目前還在同一戰線。
    王權準備好了獅子吼;吳晨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裏的刀。她的能力其實和贏舟有些像,使用的前置條件都是受傷。但吳晨又要好上那麽一點,起碼她流出來的血不會變成別人的肥料,只會聽她自己指揮。
    ……他們不是獵物,是獵人。
    面前的伥鬼們流露出了不甘心的神色,但誰也不想當第一個送死的人。
    場面僵持不下,贏舟在太陽下暴曬了兩分鐘,難以忍受,往前邁出一步。
    他朝着人群中走去,但人群卻下意識地朝兩邊分開。給他讓出一條路。
    贏舟一路來到功德箱前,把紙錢塞了進去。孔金枝翻出了自己兒童外套的口袋,湊了幾張零錢,然後尴尬道: “喂,借我50.”
    很顯然,潘成留下的遺産早就被揮霍一空。孔金枝今朝有酒今朝醉,沒什麽儲蓄意識,剩下的錢也不多。
    更何況存錢幹啥,買一套小區的商品房又能如何?最後,還不是要給房東打工。
    贏舟分給孔金枝50進化點,孔金枝把錢攥在一起,丢進了功德箱內。
    剩下幾個人排着隊,同樣交完了房租。
    劍拔弩張的氣氛緩解了不少。盡管周圍的租客還是沒什麽好臉色,卻已經有人先一步散去,着急出門打工。
    “小區擺渡車三小時一輛,要去人力市場的趕緊了。”有人嚷嚷着, “去晚了,老板招滿了。就更難賺錢了。”
    像孔金枝一樣沒什麽儲蓄的租戶不在少數。詭異複蘇才幾年,小商品不發達,這裏本來也沒什麽娛樂消費,大家平時賺夠了房租就回家躺平。哪能想到狗房東不當人,突然指數型漲租金。
    依然有人不甘心,但人多的時候都不敢出手,人少的時候就更不敢了。也只能興怏怏地散去。
    葉啓木緩緩松了一口氣,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 “過來開會。”
    贏舟可有可無地點頭。帶着孔金枝一起來到了昨天的老房子。
    一進門,贏舟就發現了不對勁,潔白的牆面黑了一大塊,像是被火燒過。地上堆滿了紙屑,還沒來得及清理。
    周恺: “哇塞,這是發生了什麽?”
    “房東派來的紙人。”葉啓木言簡意赅, “都死了。有沒有人說說這些紙人是怎麽來的?”
    說完,試探性的目光看向了孔金枝和鬼新娘。
    新娘一言不發。
    孔金枝挑眉: “憑什麽我要告訴你?”
    葉啓木掏出了10塊錢,遞了過去。
    孔金枝眼前一亮,腹部一只骨瘦如柴的長手伸了出來,把錢牢牢攥在手裏,收了回去。
    “紙人是房東生的。也不能說生。複制?分裂。我也說不清。這些紙人是房東的伥鬼。”
    周恺震驚道: “紙人才是伥鬼嗎?那你們又是啥??”
    孔金枝翻了個白眼: “普通的死鬼。”
    贏舟:……
    這回答倒也沒什麽毛病。
    仔細想想,房東好像的确沒辦法直接控制這些租客,只能用房租來威逼利誘。在其他詭域,禍害和它們的伥鬼可不是這樣的關系。
    而且,每一個租客在進來之前,還會和房東簽賣身契一樣的合同。
    “我們這些租客,是沒有地方呆的詭異生物,但又沒有自己的詭域。”孔金枝悶悶不樂, “遇到厲害的詭異生物,會被當作營養物質吃掉。遇到強大的進化者,也會被像蟑螂一樣踩死……我們在這裏能溝通,是因為有特殊的規則存在,能讓我維持理智。在外面,我只是頭按照本能行動的怪物。”
    “一開始是房東到處游歷,自己找租客。把詭異生物帶到自己的詭域,然後簽合同。”
    這也是為什麽,家裏一定要留一個原來的“租客”的緣故。合同是和原來的一家人簽的。租客都死了,現在的住戶就需要和房東重新簽一個,要不然就會被趕出小區。
    對于某些身強力壯的住戶,這個趕出就真的只是從房間裏趕走;但對于那些孱弱的租戶,這個趕出指的是成為冰櫃裏售賣的食材。
    “租房東的房子,前三周免租,後來按天數給租金。最開始,租金是2進化點,一直漲到了10點。在推廣期的時候,住房都很便宜,然後,等人多起來了。房東會傳單,說自己這裏有人力市場,人礦。需要的禍害可以來招聘。”
    “我那個死鬼丈夫是中介。”吳晨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就說大家都有房子住,怎麽還會有中介存在。”
    中介幹的是拉客的買賣。挑選合适的租戶,介紹到陰間花園小區。
    在前期,房東只能挑選那些沒有詭域的喪家犬,成為自己的租戶;但到後期,掌握資源的房東雪球越滾越大,實力也越來越強,租客越勤奮,小區就越繁榮。甚至會有一些禍害進來避難,成為房東的幫兇。
    “招聘最多的,就是阈限空間直播平臺。因為需要很多小炮灰當兼職主播,擴充庫存。吸引更多人來看。”
    “但禍害招聘租客,也要給房東攤位費。具體多少我就不清楚了,不讓說。”
    贏舟開口: “你們打工,工資多少?”
    孔金枝掰着手指算了算: “看情況。有些危險的能有兩三百,不太危險的七八十。日結。房東按天數收租,是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租客就會死在外面的工位上。”
    孔金枝有些煩躁地抓着自己的頭發: “我就是趁潘成打工重傷的時候把他殺死的。真tm賤東西。殺了一次還不夠,還要殺第二次。老***。”
    她吐出了一連串的髒話,不堪入耳。
    吳晨舉起了手: “那這麽說,我們是不是能聯合租戶?畢竟租金150一天真的太貴了,有壓迫就有反抗。”
    贏舟在夢之城裏,也是旁觀過鼠鼠運動的,但此時,他卻只能輕輕搖頭: “想得太簡單了。第一,房東積威甚重。很多人寧願多打幾份工也不願意反抗房東。150一天雖然很多,但也沒有到承受極限。跑兩到三個普通場,或者1個危險場就夠了。
    “第二,不要用看普通人的觀念去看待這些租客,它們大多生前就是爛人……賭狗,瘾君子,殺人犯,溺嬰。天生就是逐利的自私貨色……沒說你。”
    這裏沒有理想主義者。再善良的租客也是需要交房租的,而賺錢的途徑只有一個。真正善良的人下不了那個手。哪怕在外界,它們大多處于無意識狀态。但回過神,大家都心知肚明發生了什麽。
    當人也想活,當鬼也想活。
    若說“存在”能有什麽意義或者享受,大多數人也說不出來。只是單純的不想消失。這是生命的本能。
    “不過,”贏舟的話鋒一轉, “沒有人會拒絕更好的生活。我們沒辦法游說這些租客幫自己,但多少能讓他們保持中立。如果有印刷機就好了,可以挨個塞傳單。避開4-4-4那一戶就行。”
    這些租客作為詭異生物,并沒有強到離譜。但它們人多。處理起來很是麻煩。
    吳晨連忙道: “我家裏有印刷機,我丈夫的,應該能用。他是個老實鬼……”
    中介的确是個老實鬼。讀大學的時候就死了。很罕見的死于見義勇為。
    他跳下水救人,溺水了,救出來的小孩吓壞了,拔腿就跑,也沒有喊人救他。
    中介死的時候算高知,死後,靠着拉皮條,倒是沒有直接吃人血饅頭。
    葉啓木: “好,那就這麽決定了。先去吳晨家裏。”
    贏舟從沙發上起身,坐在一邊的孔金枝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道: “喂,先送我去打工。我沒錢了。”
    她的話讓周圍幾個人類側目。
    孔金枝瞪大了眼: “不打工,一天150.
    你們給啊?”
    大家的現金都不寬裕,還不知道要在這呆幾天。更何況周恺一來就被紙人訛了1000醫藥費,還等着同事接濟呢。
    坐在周恺背上的新娘子第一次發話了: “我也去。”
    贏舟拍了拍孔金枝的背: “走吧。我和周恺送她們到門口,你們先去印刷宣傳單。”
    孔金枝已經去掉了背上的佛像,只是還是不會站着走路。贏舟覺得在地上爬效率太低,把這個小孩抱了起來。
    孔金枝顯得不太開心。嘴角都是往下撇的。
    走出單元樓,孔金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會讨厭我嗎?”
    贏舟思考片刻,回答: “這是你的生存方式。”
    “但我知道這是不對的。前些年,頂樓經常有人跳樓。因為接受不了這樣的生活,我不想死,一開始我以為是我恨的人還沒死成,後來我發現,我就是單純的害怕……贏舟,如果你變成了詭異生物,你會殺人嗎?”
    這個問題很敏感。
    但恰好,贏舟知道自己其實當過禍害,雖然是在所謂的前世。
    他眯起眼,回答: “會吧,說不定還會毀滅世界。”
    孔金枝認真地看了他幾眼: “我覺得你不會喔。有的人天生就是壞種;有的人靈魂是白色的……我覺得你有一個白色的靈魂。”
    白色不是無底線的善良和縱容,而是一種天性。
    贏舟不是很想談論這個話題。
    他把孔金枝放了下來: “到門口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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