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99/七流
孔金枝的表情很警惕,喉嚨裏發出一陣嘶吼,卻根本不願意給出回答。
好在,靳白羽倒也不在乎她會怎麽回答。
他看着孔金枝,心情很好地說着: “我們把他留下來吧。”
“留下來……?”
“對。他是欺世盜名的騙子,根本沒有愛和同情,偏偏又要裝作人的樣子。”靳白羽的臉湊近,看向了孔金枝的瞳孔,臉上的微笑病态又蒼白, “把他變成和我們一樣的怪物,他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如果在幼兒園觀察人類幼崽,會發現天性不同的小孩,對待自己喜歡的東西,也會有不一樣的态度。
有些人會欣賞收藏,有些人會占為己有,還有一些人想要破壞。非要在畫作上塗上屬于自己的一筆,非要摘下結在枝頭上的花瓣……他們沒有能力制造出美麗的東西,卻想在這些東西上留下屬于自己的痕跡。
“而且,你難道不想把他留在身邊?”
一只黑色的烏鴉落在了孔金枝的頭頂。
*
贏舟走出606號房,在走廊上等了幾分鐘。605裏傳來的尖叫聲和震動逐漸停歇。
片刻後,葉啓木抽着煙走了出來。
他的煙燃了一半,低着頭。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 “走吧。”
贏舟注意到,他進去的時候空着手,出來時,卻戴上了一雙黑色的半指手套,指環上還套着能收放自如的狼牙刺。
葉啓木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把手伸出來,在贏舟面前晃悠了一下: “這樣打人會比較痛,而且不用擔心對方被直接打死。”
605號房的瘾君子,是在喪失了行動力後,被葉啓木一拳一拳錘死的。
如果有人去兇案現場,就會看到一團上漿的肉。緊緊黏在地板上,骨頭都被打碎掉。
除了變态,并不會有人真正的享受虐殺。
只是葉啓木沒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死去的同事一直都在他身邊看着他。他不知道要如何讓這洶湧的恨意停下。
“你要喜歡,出去後送你一副。”
贏舟回答: “好呀。”
他思考片刻,還是沒把606號房的事說出來。
第一,贏舟不想和別人解釋他和靳白羽到底什麽關系……感覺對方像是陰魂不散的蟑螂,打死一只又來一只,總能在廚房角落發現。
第二,其他人也不可能知道收容箱的密碼。
說不說都一樣。
贏舟和葉啓木沒不熟。除了公事,也沒什麽好聊的。
在下樓梯的時候,贏舟看了眼隐約裂開的牆壁,走過去,在裂縫前停下: “孔金枝告訴我,這幾棟樓的承重牆裏面砌是的屍體。這些樓也是房東力量的來源。今天大樓裂開,房東的确虛弱了很多。”
樓道的裂紋看上去吓人,但其實并不嚴重,完全沒有影響到這棟樓的正常使用。
贏舟試探性地撬開一點牆皮: “可以敲了承重牆,但如果被房東發現,需要賠付損失。我們現金不足,房東會拿別的東西抵扣……而且我猜這一條類似因果律,會直接生效。”
白色的石膏牆皮脫落,露出了底下的水泥牆面。
裂縫裏,一只純黑色的眼睛正望着他們,看不出性別的和年紀,眼周的皮膚像是幹枯的黑色樹皮。
葉啓木湊過去觀察片刻,又摸了摸這只萎縮的肉眼: “還真是……但砸牆動靜這麽大。房東不可能不知道。”
贏舟: “所以機會只有一次。安排人砸牆,房東肯定會出門檢查。然後另一個人趁機進他的靈堂,拔掉棺材釘,阻止房東逃回棺材裏。最好的結局是順利地殺了它。”
“不好的結局呢?”葉啓木眯起眼。
“團滅。你應該比我清楚。世界上沒有安全的詭域,在進入詭域的那一刻起,我們和禍害只有一方能活下去。這是零和博弈,沒有中間的選擇。”贏舟平靜地回答, “回去吧,新的傳單應該要印好了。”
葉啓木站直了身體: “嗯。”
兩人往樓下走去,他們背後,被摳掉的石膏牆皮正在以一種極其緩慢地速度恢複。
裂縫中,那只一動不動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
……
……
在路過一樓小賣部的時候,贏舟又一次走了進去。這次是為了買菜。
他在冰櫃裏看了半天,挑選出了一個南瓜,一顆生菜。準備晚上給孩子做蒸南瓜和蚝油生菜。
好的南瓜蒸好後都不用撒糖,都是甜甜的。而且南瓜賣得又便宜,贏舟小時候很喜歡。
贏舟是帶了壓縮餅幹的,做飯主要是為了喂孔金枝。
但如果把世界比作一個大型網游,在陰間花園小區這個副本,從小賣部購買的蔬菜,給詭異生物食用,除了飽腹外,還有+理智, -污染值的功效。
而且,贏舟仔細思考了一下;四毛似乎也是在吃完飯後,話變得多了起來。
四毛到底是進化源還是詭異生物,謝東壁沒有解釋的很清楚。也許謝東壁自己都不清楚。
但這些食物是有用的。
老板娘掃了他一眼: “250.”
贏舟沒忍住開口: “今天買的比昨天少,怎麽還貴了?”
昨天還多買了兩個雞蛋呢!
“昨天進的菜多,今天進的菜少。愛買不買。”老板娘翻了個白眼, “價格就比菜市場進價高5塊錢,還挑。”
錢确實不夠花。好在,當初元問心偷偷給他補貼了一筆。
贏舟掏出錢包,抽出六張紙錢,丢進小賣部的收銀臺。
老板娘有氣無力地說着: “謝謝惠顧。傳單別往四單元四樓發,那層樓住的都是房東的走狗。”
贏舟一愣: “謝謝。”
這也是一條重要情報。起碼避免了他們動員租客時的潛在危險。
“不客氣,我還等着繼承死鬼老頭的遺産呢。”老板娘勉強地笑了一下, “而且我喜歡年輕的男孩子,白白的還很香。人都是年紀越大越臭的。你比你身後那個酷哥聞起來舒服多了。”
葉啓木經常抽煙。他抽的煙都是研究所特調的,作用是鎮定,壓制進化源;味道不沖,像薄荷。
但這種味道只是人類的感覺。
對詭異生物來說,葉啓木身上的氣味并不好聞。
就像是一只蚊子,好好在天上飛着,迎面噴來一泵菊酯驅蚊水。
贏舟的鼻子嗅了嗅,并沒有聞到什麽香味。老板娘估計只是随口一說。
老板娘開始趕人: “好了,別在這裏站着了。擋着我做生意。”
顯然,她并不覺得贏舟這一批人會有太大的勝算。
但這已經是幾年來,離希望最近的一刻。
贏舟拎着塑料袋走了出去。
葉啓木手裏的煙還沒抽完,在回去的路上,他支吾了一聲: “你還真來這裏當媽呢?”
反正家裏的詭異生物又餓不死,葉啓木是沒想過喂它的。
他自己吃是的壓縮餅幹配礦泉水。基本上,進詭域執行任務,大家都是這麽湊活的。
就算是特別挑嘴的職工,頂多也是向研究所申請,多研發自己喜歡的壓縮餅幹口味。
作為補償,異能局的食堂基本是點餐制,有時候後廚比吃飯的人都多。食堂還不要錢。
贏舟不是很想解釋,要把自己的心情掰扯清楚也過于麻煩。
他回答: “菜錢是孔金枝出的。陪小孩子玩過家家。”
葉啓木吐出最後一口煙,看了眼,沒找到垃圾桶,于是很沒功德的把煙頭丢進了小區的功德箱裏: “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之前荀玉大鬧研究所,差點上內部法庭。”
這倒是贏舟不知道的事,荀玉和元問心都沒跟他說過。
“然後呢?”
葉啓木猶豫了兩秒,回答: “論壇上都說你是西南區的區花。現在該是華北區了。還有元問心,也是跟着你去的華北區。他對你态度很維護。”
甚至談得上是資源傾斜的溺愛,頗有幾分以公謀私的味道。
這種稱號談不上什麽惡意,更多像是打趣。
但很難說,裏面到底有沒有幾分輕視。畢竟和他有關的傳聞,總是和那張漂亮的臉綁定。
贏舟的簡歷太少,檔案上幾次任務都是和荀玉一起執行的。
他又不喜歡寫報告,上傳的文檔往往異常簡陋,文風冷靜客觀,像是隐匿自己存在的旁觀者。
贏舟摸了摸自己的臉,平靜道: “喔,那他們審美還不錯。”
葉啓木一愣,哈哈大笑。
回到吳晨家的時候,剩下的傳單已經打印完畢。大家花了點時間,分頭行動,把剩下三棟樓的宣傳單都發了出去。
剩下要讨論的,無非是什麽時候開始行動。
“今晚先不行動,再觀察一下。我們還不知道樓為什麽會開裂。”作為項目負責人,葉啓木作出最終指示, “如果樓繼續裂開的話,後續計劃會輕松一些。如果今晚過去,這棟樓沒什麽變化,那就明晚再來。”
吳晨咽下嘴裏的壓縮餅幹,舉手詢問: “一定要晚上嗎?不能白天嗎?”
葉啓木: “白天砸牆,被發現得太快了。承重牆塌了,租客的房間也會塌。這些牆頭草未必會同意。”
他頓了頓,看向周恺和贏舟的方向: “你們有把握,勸說你們‘家人’協助嗎?我們人還是太少了一些。”
葉啓木實在不想看見死人了。
他不是什麽固執的人,也不會見到詭異生物就喊打喊殺,最好的方案就是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增加行動的成功率。
葉啓木家裏這個死小孩是指望不上的。
剩下兩人也夠嗆。吳晨的鬼丈夫是一個中立的社畜,王權的鬼妻是個腦子有問題的老太太,身體孱弱,像喪屍,只有進食本能。
贏舟眼前閃過了孔金枝的小臉。
“能吧。”他回答, “也許。”